第二章 低等惡魔的派對

甫完工的小型金字塔持續著輕微的震動,這應該是一種咀嚼與消化的過程。這個能夠攻擊並吸收有機生物,將之消滅不留痕冊的異形礦物生命體解決兩個人類只消不到十分鐘,自稱操石師的女性特工人員已經習慣等待這段時間。她過去會咬著細煙,現在已經戒掉了。突然,令人無法置信的光景頓時出現,金字塔開始劇烈搖晃,吃人石不斷從金字塔上掉落,原本關在金字塔內的人正要從內部掙脫。

「……怎麼可能!」

話一出口隨即引發一場爆破,操石師聽見構成奪魂金字塔的無數吃人石敗北的無聲哀叫,她本能地舉起雙臂保護頭部,狂亂的吃人石撞擊女主人的身體,讓她痛不堪言,腳步開始不穩。

「吃人石!吃人石!安靜下來!」

操石師的命令語氣接近哀鳴,雖然本人絕不可能承認。這群異型礦物最後停止搖動,如同小羊般軟弱地散落一地。

操石師眼前出現兩個挺立的人影,不能說安然無恙,因為他們的衣服綻裂,髮際紊亂,皮膚髮出暗銀色的光芒。仔細觀察還能發現銀光之中帶有淡淡的彩虹,其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泛著微紅,另一個更高大的身影則透著青光,臉部位置有兩道如同金黃色燭火的目光。

至此操石師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始退縮,她生於傳承二十世代以上的魔術師家族,配合歐洲各國王室貴族的要求,操縱飼養已久的吃人石,從事不同類型的殺戮行動。直到近代,一族的顧客改為超越國境的大資本家。到了二十世紀甚至橫渡大西洋移民阿根廷,包庇德國納粹的逃亡者;暗殺與左派游擊份子對抗的反體制派知識份子,一心在南半球為了四姊妹的利益而活動。當抹消五十億人口的「染血之夢」計晝推動之際,她也以專家身份參與其中,卻在此時因緊急命令來到英國本土,任務是殺掉包括小孩在內的四個老百姓,相同的這種事她已經不知做過幾回,可說是駕輕就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從吃人石的總攻擊當中存活下來,由於之前向來攻擊一次便能解決對方,因此遇上無法奏效的時候應該如何應付呢?操石師手上血沒有相關的說明手冊。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只是逕自把手伸進衣服的內袋打算抽出用不慣的手槍。頓時發出紅光的人影逼近到她眼前,朝她側面揮出一拳,墨鏡被打飛,操石師飄散著紅髮昏倒在地。

一摘下墨鏡,操石師顯露出五官深刻的姣好容貌,是個標準美女。可惜續在過去對於如派翠西亞·蘭茲德爾般的美貌向來冷眼待之,這次更不會有所心動。

飄浮在半空中數以千計的吃人石在女主人昏厥的同時,成為干雨落到地面,塵埃落定之後,包圍竜堂家長男與次男的銀色光芒急速褪去。

「既然沒辦法剝下女人的衣服,只好另外想辮法了。」

「才在蘇格蘭待上半天,到底換了第幾次的衣服?」

連始也顯出慍怒。

霍斯拉一直待在賓士車上等著勝利的報告,尚不知操石師失敗的消息。他的右耳抵著大哥大,左耳則聽著車上的廣播,一心做二用。新聞內容全是陰沉迫切的報導。

「……非洲中部到西部一帶,來自十多個國家的通訊完全斷絕,根據聯合國加拿大與挪威的難民救援隊報告指出,有無數人類、家畜與野生動物的尻體從尼日河、剛果河口流向大海。」

「亞馬遜河上游到中游蔓延著一種新品種熱病,陷入孤立無援的巴西馬那歐斯市向全世界發出求援的電話與電報,但巴西正與鄰國阿根廷交戰當中……」

霍斯拉長嘆一口氣,不自覺地搔起頭髮。

「今天全世界各處叉將有兩三百萬人喪命了,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他向來成不了大器,內心一股「莫名的恐懼」使他無法勝任大組織的高級幹部,而且他還找錯對象坦誠自己這種市井小市民心態。

「我最不能忍受做事打馬虎眼。」

大哥大的另一頭傳來一個冷靜的聲音流進霍斯拉的耳里,霍斯拉保持緘默,聲音則繼續說道:

「秩序必須嚴格遵守,權威必須絕對尊重,如此一來和平才能得以保障,社會才能得以維持。」

「是,您說的對。」

霍斯拉不自在地蜷縮起身子。

「照您這麼說來,放了竜堂兄弟不是更好嗎?我們對他們出手,他們會以十倍還擊,不如這樣比較省事,只要不動他們一根汗毛,他們就沒有理由插嘴與干涉我們的做法了。」

「我幾時需要你的意見了,霍斯拉?」

聲音加進了冰冷的語氣。

「說大話之前,先盡到你的義務,如果不能在愛丁堡做個了結,接下來就得由倫敦方面處理,如果勞駕大君親自出馬,我們可擔待不起。」

通話完畢,霍斯拉咕噥幾聲便將大哥大收回口袋,幾乎在同時間傳來一個親昵的招呼聲——「霍斯拉先生!」

霍斯拉經常參加電視的演出,在劇中扮演「一而再再而三失敗的少根筋超能力者」,博得觀眾夾雜著輕侮的歡迎。由於養成了討好戲迷的習慣,他此時反射性地回頭堆起職業笑容。

「什麼事?要簽名的話一個一個來哦。」

這句話在還沒生成之前就死了。霍斯拉的眼與嘴張到最大限度,一動也不動。他面前尺見一張如冰山般俊美冷酷又陰險的表情。

竜堂續右手一伸,汽車車門發出一聲悲鳴便被拆下,竜堂始的手抓住霍斯拉的手臂,一口氣把他拖出車外。霍斯拉整個人跪粘在地上求饒,甚至不惜公開家境。

「饒、饒命啊,請不要殺我,我一家老小六口還等著我寄贍養費跟生活費回去呢。」

「你沒有投保壽險嗎?」

「當然有,啊、不、沒有沒有,所以就算我死了家人也得不到半毛錢!」

「這跟我們無關,反正我們不需要養活你的家人,要不要我讓你像過去的英格蘭士兵一樣從這個斷崖被丟下去?」

霍斯拉不認為這個俊美的年輕人在說笑。

「快住手,請饒我一命,殺死我只不過是欺負弱小的行為罷了。」

「你應該是一名偉大的超能力者吧,難道連飄浮也不會嗎?如果你能在眾人面前飛上天,再怎麼冥頑不靈的唯物論者也會相信超能力者的存在。」

「算了,放他一馬吧。」

始苦笑道,他翻遍整個賓士車內就是找不到衣服,只有沒收幾份文件。

「續,有很多事情必須請霍斯拉先生回答,希望你好好向他問話。」

「反正問了他也不會說實話,這種鼠輩的全身細胞到遺傳因子都是謊話跟牛皮做成的。」

霍斯拉聽不懂日語,但也明白這是一句相當惡毒的批評,然而他所選的並非反抗而是求饒,只好一味裝出卑微的笑臉。可惜在他還沒供出任何事情之前,一陣流暢的槍聲響起,將賓士車體與路面鑽出成排彈孔,一群在目睹「哈吉斯衝刺」而眼睜睜看著竜堂終與竜堂余逃脫的特工人員集團終於從山坡道下來,續揪住霍斯拉的衣領警告他們。

「千萬別隨便開槍才好,我們手上可是有人質哦。」

「人質?在哪裡?」

特工人員的語氣比北方高地的冬風來得更酷寒無情,如果終在場一定會說:這下跟續哥有得拼了。

「他們根本不會管我這種廢物的死活,你們要抓人質好歹也該選個有看頭的,小子!」

霍斯拉咆哮道,續從容不迫地做出回應。

「多謝您寶貴的意見,下次有機會我們會如此改進的。」

接著又以日語向兄長說道:

「大哥,他們來得正是時候,衣服有著落了。」

「是啊,幸好這群人高頭大馬,尺寸剛好合身。」

始徐徐跨出一步。

所謂慣性定律:以等速度運動的物體,只要沒有任何外力作用,就會一直維持等速度運動,也可以解釋成以高速奔跑是很難說停就停的。竜堂終以自創的「哈吉斯衝刺」在蘇格蘭建國史上成為由愛丁堡城的斷崖絕壁直驅而下的第一人,眼看就要迎面撞上一百三十公尺下的草地之際,立刻將身體提高九十度,以相同的氣勢繼續朝水平方向奔去。「讓開讓開讓開!」他像個第一次滑雪的生手高喊著,在撞飛七、八個身穿短褶裙的大漢之後,與停放在草坪上的飲料餐車正面衝突。隨著一聲鈍響,餐車倒向一旁終也翻了一圈,經過約遲了五步的時間,余也抵達現場有樣學樣地模仿二哥撞上餐車,然後翻滾一圈,惹得餐車主人氣得大吼。

「對不起,對不起。」

「噢呵呵呵呵呵呵!」

一邊道歉,一邊正想離開餐車之際。

風頓時停歇,烏雲遮住陽光,整個愛丁堡籠罩著一股如同廢墟般凄涼的沉默,天上的鳥兒躲了起來,路面的狗伏下,圍牆上的貓眯豎直全身的毛,穿著短褶裙的氏族們交換存充滿焦憾的目光,彷彿大英帝國的末日在此刻來臨,一個莫名的不祥預感逐步逼近,有如一千兩百年前,北歐海盜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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