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古和現在

辰艎在亞歷山大大帝死後繼續在時空中航行。始想到在這個時候測定時間是一件無意義的事,可是同行的人當中有人有正確的體內時鐘。

「肚子餓了,該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這個人提出了問題。

「如果你知道這是何年何月何日的午餐,我就讓你吃。」

同行者中也有這麼壞心腸的,不過最後找不到積極反對吃飯的人,所以這些時間旅行者便打開了食物盒,享受著美味的點心。儘管世界就要破滅了,儘管他們是坐在時空機器里,肚子餓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裡大概是五千年前的中國黃河邊了。」

聽到解說,余和終要求打開天花板,俯視著下界。他們看到在地面上蠢動的動物們。

「有象耶!還有犀牛!」

余高興地拍著手,終則歪著頭。

「真的是黃河流域嗎?不是東南亞嗎?」

終實際上看過黃河,也在電視節目中看過。應該是更干、更缺乏植物的景象才對。可是眼前覆蓋著綠林和原野的景象卻讓人想起南方季風地帶。空氣也很溫暖而潮濕。

「還有獅子!」

二十世紀末,亞洲獅只剩下極少數被安置在印度亞大陸的內陸被保護著。可是在近世紀之前,獅子卻棲息在亞洲各地。十三世紀,遠征波斯的蒙古軍的官兵在沒有戰事的空檔就以獵獅為樂。

溫暖濕潤的黃河兩岸長滿了豐盈的闊葉樹林,南方性的動物到處漫步。紀元前兩、三千年代就是這樣的時候。人類還沒有力量對大自然施以殘暴的手段,仍然以得自自然的豐富生產力樸實地生活著。

辰艎在空中三百公尺高的地方展望著地上。在認出地上活動著的東西時,余不禁叫了起來。那不是動物群。

「那是?」

「偉大的黃帝軍隊。」

漢鍾離的聲音鄭重無比。一伙人不由得肅然起敬,俯視著地上。

是大軍,多得彷彿要遮蔽一半的土地一樣。軍旗在風中翻飛著,步兵們快步向前走。戰軍在馬的拉曳下前進著,形成了虎、豹和獅子的行列。吹著笛子、敲著大鼓,在前面引導著的是負責飼養動物的士兵們吧?

「他們跟誰戰鬥啊?」

終提出了疑問。漢鍾離回答他,看來兩眼中閃著光芒。

「當然是蚩尤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始看著漢鍾離,可是,這個神仙還是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終大叫。

「大霧湧起來了!」

一種似是白煙的東西真的開始快速地籠罩了大地。黃帝的軍隊迷失了方向。

莽撞地前進的戰車車輪軋上了大石頭,怪聲響起,火花四散,戰車彈跳了起來。濃霧從四方湧向黃帝的軍隊,乘著風捲起了漩渦。

跟在霧氣後面殺上來的是一支異形的軍隊。彷彿三個三角形並列形成的旗子有七、八十支那麼多,每一面旗都有一個將軍。臉上罩著金屬,好像用鐵鑄成了牛頭。拉著戰車的動物不是馬,是一種像是虎或羆的猛獸,更像異形怪物。

箭化成了瀑布落在黃帝的軍隊中,士兵和馬相繼倒下來了。巨大的戰車為圓形和長方形的盾所護衛著,無數的箭落在上面,就像巨大的針鼠一般。這樣雖然可保護得了坐在戰車上的人,卻也沒辦法攻擊敵人。

或許是認為射得夠多了吧?敵軍吹響了用某種動物角製成的笛子,轉為突擊。敵軍鳴響著大地,攻向黃帝的大軍。

尖叫和怒吼、悲鳴聲同時響起,捲起了漩渦。馬蹄的達達聲、車輪的傾軋聲震憾著地軸。劍和劍交擊著,戟和戟交纏著,每碰擊一次,就綻放出青白色的火花。戰斧砍在甲胄上面,戰車掀起了泥水橫倒在地上。被箭射中的軍馬悲痛地嘶鳴著倒卧在地。而渾身鮮血的士兵則疊在馬屍上。

充滿血腥味的風似乎從地上吹向停止在高空中的辰艎。就因為他們打開了天花板,站了起來直接俯視著地面,所以那種感覺特別地強烈。而拂上他們臉頰的風就是五千年前的大氣流。一想到這裡就不禁讓人心神賓士。

始和續都沒有出聲,終和余也都看得專註,所以大家都沒有注意到漢鍾離偷偷的把手伸向余的背後。

「去吧!」

因為他的動作太過自然了,所以一瞬間沒有人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余發現自己的身體離開辰艎的地板浮在半空中。就是漢鍾離推了他一把才這樣的。

哥哥們在一瞬間都凝然地看著余的身體往下落。在恢複了意識之後,續大叫了一聲「你!」狠狠地抓住了漢鍾離的領子。始則看也不看漢鍾離,整個人越過了辰艎的邊緣,潛向空中。瑤姬則無言地適時阻止了想要跟著哥哥下去的終。

余撕扯著風往下落。可是在半途中落下的速度減慢了。就像慢動作一樣慢慢地,如蒲公英的棉絮一般地飄落。余毫無理由地明白那是他穿著的袍子的關係。

余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鞋底感覺到柔軟的地面。餘喘了一口氣,可是卻沒能悠閑地享受大地的觸感。他就站在超古代的戰場正中央。而且接近蚩尤的軍陣。

銀色的光芒襲向余。余反射性地閃過,他看到落下的刀刃挖起了土。耳邊也響起了怒吼聲。士兵從兩頭虎拉扯著的戰車上大吼著。那是一個青黑色臉上長著兩根獠牙的男人。「是敵人還是同志?」余出於本能地知道對方問的是這個問題。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傷腦筋啊!就在余猶豫不決的時候,前來斬殺的敵人似乎決定要繼續攻擊。他張大了嘴巴,大得幾乎要將余的頭一口吞下去,跟著一聲吼叫,再度揮下了刀刃。不知什麼東西撞上了他的嘴巴,發出了牙齒斷裂的聲音,只見敵兵應聲往後倒。

「余,讓開!」

是長兄的聲音。落到地上的始丟過來石頭。老么回過頭,正想跑到長兄的身邊。可是哥哥又撿起了一塊石頭。他用左手抱住弟弟,一邊往後跳,一邊翻過手腕。石頭再度命中前來複仇的敵兵的臉。

敵兵就著揮戟的姿勢從戰車上倒載蔥下來。車輪輾過,虎發狂似地改變了方向急速跑開。

「余,你覺得怎樣?」

「很好,不用擔心!」

他們沒有再多交談的餘裕。別的戰車發出了幾乎要震破耳膜的喊叫聲急駛而來。拉著戰車的兩頭動物長得像牛一樣,可是頭部是白的,眼睛只有一隻,尾巴則是一條活生生的蛇。余不知道這是什麼怪物,其實這就是被稱為「蜚」的怪獸,據說所經之處則草枯川干,疫病橫生。

兩頭蜚急躁地從兩隻眼睛放射出黃色混濁的光芒,四個鼻孔里噴出了青色的淡煙。有毒的唾液從它那大大地張著的嘴裡噴出來。發出了風猛烈吹拂般的咆哮聲。濺起了石頭和泥土,筆直地衝過來。

始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戟。其質感之輕讓始感到意外。

「這不是青銅,也不是鐵。大概是陶之類的東西吧?這種時代有這樣的東西嗎?」

始沒有時間從學識方面去考究歷史和技術的關係。戟撕扯著濕潤的風直擊而來。始在承接攻擊的同時用力地往側面一揮。強烈的回應。火花和金屬聲高亢響起,戟刃激烈地交纏在一起。

下一瞬間,敵兵就從戰車上飛落了。因為始用力地扭轉了手腕和上半身,把戟往正側面一揮。這不是什麼武藝的精髓,純粹是棒球的打擊要領。差別就在力道和速度。

敵兵畫著弧線撞擊在地面上。可是始的腹部也受到了衝擊。蜚以凌厲的速度和態勢衝撞過來了。

始沒能躲過。

始感覺像球一樣被拋到空中。視野劇烈地搖晃,急速地被重力所牽扯著。他想輕巧地重整姿勢著地,可是又遭受了另一個衝擊。從投石器上飛來的人頭大的石頭呼嘯著擊中了始的側頭部。吃了這麼重重的一擊,始栽倒跌落在地上。戰車和怪獸直殺過來。

「始哥哥!」

余大叫著往地上一踢跳了起來。他避開了狂奔而來的怪獸的鐵蹄,越過戰車上方逼近長兄。可是包圍的圈子太大了,捲起了一層層的漩渦阻擋了余。箭穿過他的袍袖。石頭撞擊著他的肩膀,余的身體微微地浮在半空中,被打倒在地上。他的腳被猛插而來的戟柄給撥開了。一把戟刃刺向倒在地上的余的咽喉。

兩道白色閃光劃、開了地上的混戰漩渦,往上竄升。飄浮在空中的辰艎也籠罩在白光當中,裡面的四個人也被照得發白。續用一隻手護著自己的眼睛,仍然不忘氣憤地抓住漢鍾離。

「那就是你的目的嗎?」

他抓住了神仙的衣領。

「你把我們變成龍想幹什麼?你要我們怎麼樣?你說啊!」

「是啊,如果能露兩手給我瞧瞧是最好不過了。我不會太貪心的。」

「你就等著瞧吧!待會兒就可以看到可怕的景象了。」

續丟下漢鍾離,抓住辰艎的邊緣一躍而下。這次漢鍾離沒有阻止他。終也把手搭上辰艎的邊緣。

「我不能放任續哥到處撒野。良知派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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