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離

當竜堂家的老二和老三拚命逃離歷史上最兇惡的敵人之時,他們的哥哥和弟弟走進了惡夢的現場,也就是日本人旅館的地下停車場。始的左手抓著前首相的右手腕。這是因為不久之前打進來的電話這樣宣告。

「我暫且先保管了你們的兄弟。如果想再看到他們,就請把前首相帶到我指定的地方來。那個男人背叛了我的父親,是個知恩不圖報的傢伙。我要對他施以正義的制裁。哦呵呵呵!」

最後的笑聲讓始的神經網路都起了雞皮疙瘩。對於自己好像變成了人家的跑腿一事讓他感到不快,可是,既然弟弟們被扣住了,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扣住續和終的身體固然是一種誇大的說法,不過,目前始也只有依照吩咐行事。

看到人影了。原以為是打電話的對方,仔細一看,對方是男人。是個穿著迷彩服的年輕男人,嘴角帶著笑意,可是,兩眼卻泛著陰慘的光芒,好奇怪的形象。他坐在摺疊式的椅子上,把水壺放在老式的爐子上,腳邊放著即溶咖啡的瓶子和馬口鐵杯。水壺口冒起了細細的熱氣,這足以說明裡面是裝滿了熱水。他看著始他們,站了起來。

「你們是小早川夫人的客人嗎?」

說的是日本話。始點點頭,說了一聲「請帶路」。男人做出了欲在前頭帶路的樣子,趁機踩上了前首相的腳。前首相發出了混濁的叫聲,步伐因此而亂掉了。當始的注意力一轉移的半瞬間,男人伸出了左手,從余的後方抱住他,把手臂環在余的咽喉上。右手上拿著水壺。

「余……!」

「我得到了夫人的許可,她說可以把熱水澆在弟弟的臉上。喲,請不要亂動哦!」

男人確信自己站在絕對的優勢,開始以勝利的姿態說話。這是施虐者的通病。他們總是非得讓對方產生恐懼感才肯罷休。

「我曾在法國的外籍部隊里待了幾年,參加過波灣戰爭和新喀里多尼亞的獨立戰爭。我很嚮往戰場哩!」

男人的手臂卷在余的頸部,把水壺口靠上去,不斷地說著話。這個舉動的確是出乎始的意料之外。不以手槍或刀子為武器,而以裝滿熱水的水壺當兇器,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想像不到的事。

「因為在戰場上殺多少人都不會有罪。可是,在波斯灣戰爭時,我很失望。因為我只是在後方警備著而已,從頭到尾都沒有機會拿著刀槍殺死敵人。」

一條熱水流從水壺口落下來,濡濕了余的衣領。

「因為太無聊了,為了泄恨,我便找俘虜出氣。只要抓住被綁著的俘虜的鼻子,再怎麼樣他都會張開嘴巴的。然後,我再把滾燙的熱水灌進去,嘴巴裡面被燙傷也發不出聲音來,只能倒在地上翻滾。哼哼哼,那實在是一幅很美妙的景象啊!」

男人發出了悅耳的笑聲。始定定地凝視著男人。

「這種作法是你父親教你的嗎?」

「不,是我祖父教的。」

男人陶陶然地說著,似乎就快滴下口水了。

「戰爭太棒了!可以燃燒人們的生命。這種場面哪夠看?不過,我還是要滿懷誠意地在令第的臉上澆上熱水……」

「余!」

始無視於變態者的長舌,呼叫了弟弟。這是一個訊號。余就著頸部被勒住的姿勢,兩腳往地上一踢。以翻身上鐵杠的動作,用更快、更輕巧的手腳踢上男人的臉部。男人朝後方飛去。余在半空中一迴轉。始跳上前,抱住了老么的身體,同時伸出了修長的腳,踢飛了浮在半空中的水壺。水壺撞在正想從牆邊站起身來的男人頭上,熱水正好倒在男人身上。

被熱水澆了一身的男人斷斷續續地發出了呻吟的聲音,在地上打滾。儘管他喜歡看他人受苦,可是,想必不喜歡讓自己也成為犧牲者吧?這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心理,當然沒有必要去同情他。

且不管眼前「自作自受」這個四字成語的活生生範本,始和余尋找往地上的樓梯。這一次始抓住了前首相的領帶,他要逃也逃不了。始之所以不選擇升降機而選樓梯是因為他認為這樣比較容易防範對方的襲擊。走上好不容易找到的樓梯了這時,始不得不開始思索著。對方的名字像是良家千金的芳名,可是,當然不一定是這樣的。倒反是像百目鬼熊子之類的名字還比較容易想像一點。

「你對這個叫小早川的女性有什麼認識?」

始開口問前首相。原本始對年長者總是謙恭有禮的,可是,他做不來續那種懷著敵意使用敬語的手法。也沒有像那個拿著水壺的男人一樣有殘忍地虐待對方的興趣。他只是用一種非常冷淡的語氣問話。

「我、我還沒有見過她。」

「沒有見過也知道個大概情形吧?」

當前首相正要回答時,余說話了。

「是終哥哥!」

終從水泥牆的一角出現。他看到了哥哥和弟弟,揮了揮手,回過頭對後面的人說道。

「續哥!這邊!始哥和余在這邊!」

抱著嬰兒的續跟在終後面出現了。

「呀!什麼時候開託兒所了?」

始開玩笑地問,續也戲謔地回答。

「在大哥沒有發覺的情況下,弟弟已經成長了。但是,遲遲尚未決定將來要從事什麼職業。倒是大哥你什麼時候成了政客的保鏢了?」

續一邊說著,一邊回頭望,因為他掛心著後方的迫殺者。說起來,在這個時候,或許丟下前首相,立刻拔腿就跑會比較好些。用白眼看著四個兄弟聚集於一堂的前首相突然想起了一般國民所不知道的機密情報,「啊!」地叫了出來。

「你們就是從官邸綁架首相,逃亡到國外的恐怖分子啊!」

「是的,我們是邪惡無道、冷血殘暴的恐怖分子,收賄、盜領公款之類的事我們是不做的,這些工作都交給政客和官僚去負責了。」

續以毒舌報之於前首相。面對小早川奈津子時,他的毒氣暫時都被抽光了,可是,在看到日本最壞的政治業者時,他的調調又回來了。續和終把小早川奈津子這個有著女性外形的怪物對長兄和么弟做了一番報告。對於從大蛇手中救出孟加拉嬰兒一事,始讚賞終「做得好」,可是,對於小早川奈津子的威力,他則感到半信半疑。

「一般人是不可能有那種力道的。」

「從各方面來說,那個婦人是異常的。」

續如此斷言,終理所當然似地點了點頭。

「那個歐巴桑比續哥還異常哩!我可以保證。」

「是的,而且比終還要非常理,這我也可以保證。」

這是兩個人類公敵的保證。余很想會一會這個人物,不過,他沒有說出口。而始從弟弟們的談話中感受到這不是一件可以笑話來視之的問題。穿著六十公斤的甲胄,兩手揮著兩挺電鋸還能一邊疾行,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當然,竜堂兄弟是做得到的,不過,他們原本就不是人類——至少在體力界限方面。

「不管怎麼說,你們兩人目前是勝不過那個夫人啊!」

始苦笑著,續和終雖然很不甘願,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就是這樣。

「或許我們應該要小心這種表面滑稽,內部隱藏著恐怖氣息的事件。」

「不管是滑稽或恐怖,總之,我不想再靠近那個歐巴桑了。」

終若有所感地堅定他的立場。話聲未落,一種奇妙的聲音就開始撕扯著他們的感覺。空氣分裂了,地板嗚響著。不知是不是心情的緣故?連照明似乎都跟著暗了下來。胡桃材制的門隨著一陣劇烈的聲音搖晃了起來,鎖鏈發出了響聲彈跳了開來。

於是,竜堂家的兄弟再度和他們不想見到的對象碰面了。

「真是非比尋常的人。」

余發出了單純但率直的感想。始也有同感。他終於知道續和終為什麼連面子都不要而沒命地奔逃了。

前首相驚異的程度不亞於竜堂兄弟,可是,當他知道站在眼前的人物就是小早川奈津子的時候,突然就匐伏在地上了。在他擔任首相之前,也曾經這樣匐伏在小早川奈津子的父親面前。

「真是對不起。承蒙令尊多方照顧,竟不知小姐會……」

續冷笑著說。

「原來你本來就是適合匐伏在他人面前的人嘛!在國民面前一向高不可攀的,不是嗎?」

「你、你說什麼?」

前首相翻著白眼,這時,穿著甲胄的怪女人對著他大吼。

「前首相,你曾經說過要把日本塑造成美國的不沉航空母艦吧?而現在,你卻把日本賣給了四姊妹!」

「啊,對不起……」

趴在地上的前首相把他那太過寬闊的額頭貼在地上摩擦著。這個作惡多端,不畏神明,妄自尊大的男人就像古代的奴隸一樣卑屈。

「回日本後,不肖將會為實現御前的理想,使大日本帝國的榮耀和無敵皇軍復活而粉身碎骨。不肖和美國總統佛勒斯特是可以稱兄道弟的朋友。」

前首相翻著眼睛仰視著小早川奈津子。

「啊,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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