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颱風相繼上岸

對方掛下話筒的聲音和湯生咋舌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在他房間里的電話和藍伯·克拉克手中拿的不一樣,是一個以機能見長的金屬製品,和克拉克的臉交疊在一起,這更讓湯生感到不悅。

湯生不喜歡克拉克,而克拉克也很明顯地對湯生有著隔閡。這大概就是下級惡魔最喜歡的人際關係把?以湯生的立場來說,克拉克是四姐妹的血族,只是一個飯桶罷了。既沒有參與四姐妹以整個地球為規模所展開的事業計畫,也沒有以政治家的身份追求權力,更沒有利用生活無虞這一點,專心於學問的研究。在湯生的眼中,他是好不容易才從一個實在稱不上大學的無名地方大學畢業,在玩遍世界各地回來之後,拿到一個閑職從此終老一生的人罷了。

這個飯桶藍伯·克拉克竟然處於和湯生競爭的立場。湯生一點也不把克拉克的手段放在眼裡,所以才冷冷地丟下一句「等著瞧你的手腕」。沒想到,克拉克竟然發現竜堂兄弟的表姊妹鳥羽茉理,並把她弄到手了,而且連一滴血也沒有流。湯生的臉完全丟盡了。在明尼蘇達州北部,焚燒了約一萬公畝(約四十平方公里)的森林,州政府大吐苦水,而最後,那些發出豪言壯語出動的超能力者似乎在醫院和墳場合唱著「敗兆之歌」。

低級的超能力者霍斯拉戰戰兢兢地前來報告事情的經過時,湯生爆發了鬱積許久的壓力怒吼道。

「你應該發揮一點領導人的能力控制他們啊!你有什麼臉來見我?」

霍斯拉實在忍無可忍了。他被委派的只是管理者的責任,並沒有被賦予領導的許可權。他不認為自己得受湯生的苛責,超能力者們之所以如此任性不就是湯生沒有好好管理的關係嗎?

他心裡雖然這麼想著,可是也沒有反駁。霍斯拉只是低著頭,拚命地企求上司的寬恕。然後看準了時機,報告帶來竜堂兄弟的消息。事實上他是被逼著帶路的,只是這些事沒有必要那麼老實地說出來。

「什麼?是嗎?帶來了嗎?那可辛苦你了。」

湯生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氣,褒獎霍斯拉之後,便準備迎接貴賓了。

一個叫西田的日裔中年女性被湯生選來做翻譯。她在史丹佛大學畢業之後,就在國立霞浦大學留學四年。擁有哲學博士的頭銜,是一個寶貴的人材。光就對日本的認識,她足以與去世的L女士匹敵。可是,和L女士不同的是,西田女士隸屬於瑪麗關國際財團的表面機構,和暗殺、非法政變、炸彈爆炸等恐怖活動完全無緣。可是她卻參與世界情報的控制,使美國的傳播業界或議會對日本的論調硬化或軟化的工作。

譬如,有一個在選舉時想集中選民人氣的下院議員,在他的選舉區里有汽車工廠,由於經濟不景氣,造成了許多失業者。於是瑪麗關財團就會把詳細的資料送給該下院議員,告訴他該注意的事項。日本汽車公司在外銷的汽車上裝設有雙重玻璃、避震器、附有鐵板的門等嚴密的安全裝置,可是內銷的汽車上卻完全沒有這些裝置。這是一九九○年四月被公布的事情,證實了日本的汽車公司是如何從事反社會的行為,是如何貪圖暴利。可是,瑪麗關財團之所以把這個事實告訴該下院議員並不是為了維護社會的正義,只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政略而已……

「湯生先生,竜堂兄弟帶來了。」

霍斯拉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發生在八月十九日傍晚,伊利諾州芝加哥市金羊飯店的事。屋頂上的直升機場在這一天因為強風的緣故,幾乎不能使用了。直升機的駕駛員展露他高超的技術,把從森林地帶來的客人們帶到湯生面前。連聲音似乎都要被強風吹散了一般。在淡灰色的天空下,唯有氣氛顯得很活絡,事實上,這次的會面一點都沒有戲劇性的效果,客人和主人都知道這次的會面並不是一次坦誠的會談。雙方在報上名字之後,竜堂家的發言人老二以一句冷漠的話馬上就讓湯生激動不已。

「我們根本不可能和焚燒森林、在水中下毒、強迫他人對權力者忠誠、假借檢查服裝之名偷窺女學生內褲的人衷心地交好。」

「請不要講這麼失禮的話。我可從來沒有偷窺過女學生的內褲。」

「我只是就精神上來說的。雖然沒有偷窺女學生的內褲,可是女秘書倒是不少。我可沒有期望得到這樣的答覆。」

續甘美的語氣中隱含著侮蔑和揶揄。侮蔑是出自他本心,而揶揄則充滿了戰略的意味。刻意挑逗對方,使其憤怒而失去冷靜,這是一種非常高超的交涉技巧。湯生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沒有輕易地就被對方辛辣的挑逗所惑。湯生把視線轉向超然站在弟弟身旁的竜堂始。他沒有辦法正確地讀出始的表情。

「我是瑪麗關財團遠東地區的負責人。派翠西亞·S·蘭茲德爾是我的部下。」

「原來,你把所有的辛勞都推給蘭茲德爾女士,自己卻待在安全的地方下命令。」

提出L女士的名字卻不見對方有絲毫的動搖,湯生便改變了攻擊的方向。

「老實說,你這種說法很令人不愉快。」

「那太好了,我就是為了讓你不愉快才這麼說的。效果顯現出來了,真讓人高興。」

當湯生想著該怎麼對付這個討厭的美青年時,竜堂始第一次開了口。帶著眼睛,微胖的西田女士面無表情地翻譯。

「湯生先生,有一件事想請問你。」

「什麼事?」

「你是捨不得泄漏情報呢?或者是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卻裝作知道呢?」

始的聲音中含著豪劍般的魅力和威壓感,湯生差一點就退後了一步。他之所以勉勉強強地穩住自己的腳步,應該是因為他是四姐妹的幹部之故吧?

「那就看你的觀察力了。總而言之,在今天之前,你們一直生活在原始的懷抱里,從現在開始,你們可以享受做一個文明人的快樂了。」

「回歸到文明是必要的,不過我們還是感到遺憾。」

「不要擔心費用的問題。只要你們的舉止像個紳士,所有的衣食住行都包在我們身上。」

西田女士把湯生的話翻譯過來之後,終做出了吹口哨的表情。

在巨大的淡水海密西根湖的旁邊,彼方有一棟俯視著「風之都」芝加哥摩天樓群的高級旅館,竜堂兄弟就住宿在其中的一個房間。雖然說只是一個房間,卻有一個廣大的沙龍、兩間雙人床的寢室和兩間衛浴設備。而這個房間就是事先預備好的豪華牢房。

「就算是竜堂兄弟也不會注意到吧?他們的房間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竊聽裝置。」

目送著竜堂兄弟的背影,霍斯拉愉快地笑著。湯生無言地點了點頭。一旦把猛獸關進牢籠里,他可就無意再把他們放出來了。

始往沙發上一坐,就問弟弟的意見。

「那個叫湯生的男人想籠絡我們,為什麼呢?」

「當然不是出於好意或俠義之心了。反正終歸是要利用我們吧?」

「嗯,這是正確的說法。雖然那不是現在才有的事。」

始的視線移向少年組。終和余脫下了鞋子,跳上床,確認彈簧的功能好壞。在叮嚀他們不要把床弄壞之後,始坐在沙發上同時交抱起雙手和雙腳。

「依我的看法,續,那個男人想要籠絡我們的理由是不是要對抗某人?」

「你是說有其他的人?」

難道有對抗四姐妹的勢力存在嗎?續是這麼想的,不過始說的是另一種情形。他正確地掌握了湯生的立場和性格。湯生是四姐妹優秀的飼犬,優秀的飼犬一定有野心,一定有想爬升到更高地位的野心。要實現其野心,除了當事人的努力之外,還必須拉下競爭的對手。對出世主義者而言,他人的失敗就是自己的幸福,這是永遠不變的真理。

「我明白了。或許茉理她們已經落在四姐妹的某人手中。為了加以抗衡,湯生就必須得到我們,是這樣吧?」

「是的。」

在遙遠距離之外竊聽他們談話的湯生等人一定感到悚然吧?始和續的洞察幾乎完全正確。始把學自各國的各種歷史應用到現實上來而獲得了正確的解答。

如果四姐妹的組織在毫無私心的狀況下行動,同時逮到了竜堂兄弟和茉理的話,他們會怎麼做呢?

他們應該會這樣對始說吧?「如果你想讓茉理他們活命,就乖乖地聽話。」另一方面,他們也會這樣脅迫茉理他們,「如果不想讓始他們死的話,就照我們的話做」。這是一種狡猾的作法,可是卻是相當有效果的。

竜堂兄弟在進了這個房間之後就立刻確認有無竊聽裝置,因為找不出可疑的東西,所以他們就進行一般的會話,就算被聽到了也無所謂。這是始的想法。

「不過,這種脅迫對茉理是沒有什麼效果的。」

「為什麼?」

「因為茉理認為就算我們被殺也死不了。儘管四姐妹的部下再怎麼威脅,她也不會屈服。」

「唔……」

始聽到續的說法不禁苦笑著。竜堂兄弟以前的確面臨了許多危機。如果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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