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雲告急

第二天,九月十三日,一個女性乘客在海東車站下了車。是一個留著中長髮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女性,輪廓很深的臉上洋溢著像是吹拂著夏日高原和風的氣氛,腳步輕爽而具律動性。她背著一個大運動袋來到剪票口的時候,發出了意思不怎麼明確的喃喃低語。

「好不容易,美麗的單身女性角色終於出場了。」

當她從出口走出來朝著計程車招呼站走去的時候,有一個人影走了上來。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性,是神聖真理教團的佈道者。她親熱地對著旅客說道:「想不想聽聽真實的教義?」當她正想展開她那冗長的教義演說時,年輕的女性乾脆地回答她。

「我知道。真理小姐和正義先生是雙胞胎吧?」

「啊?」

「哪,那裡不是那樣寫著嗎?」

年輕女性指著神聖真理教團的宣傳海報。上面大大地寫著「真理只有一個,正義只有一個」。女性想對這個不得要領的女孩子做長篇大論的說明。

「真理小姐和正義先生都只有一歲吧?好好成長對他們是最好的。請代替我向真理小姐和正義先生問好。」

這是信徒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反應,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當這個信徒恍然明白自己教團的教義被奚落時,女孩子已經離開現場了。信徒憤怒地跑到車站外面,卻只看到急馳的計程車揚長而去的渺小影子。

一邊看著備忘錄,一邊指示司機方向的女性帶著充滿好奇心的視線看著車窗外,可是,花不了多少時間,計程車就到達了目的地。那是白楊學院職員宿舍的一間公寓。玄關的鈴聲響起,才剛剛回到家的竜堂家人因為突然的訪客而大感不解。余打開了玄關的門,隨即響起了愉快的叫聲。

「嗨!各位,你們都還活著嗎?」

「啊,茉理姊姊!」

余真的是跳了起來。年輕的女性就是竜堂兄弟的表姊妹鳥羽茉理。聽到茉理的名字,終也從起居間跑了出來。一時之間,隔了兩個禮拜不見的兄弟姊妹們洋溢在一片重聚的歡聲當中。

茉理帶來的親手做的餅乾立刻被擺上了桌面。

「我用了很多的乾果的白蘭地做成的,所以可以保存很久。今天晚上我就好好地為你們做一頓飯吧!」

「好棒啊!」

「可是你們可不能留下任何東西,要全部吃乾淨才行。」

「留下茉理姊姊做的東西不吃是會遭天譴的。我會吃得比貓舔還要乾淨。」

終的話絕對不是社交辭令,這是發自他內心的話。如果被這個能幹而又美麗的表姊拋棄的話,飲食的樂趣就會從終的人生當中一掃而光了。

年長的兩個人就不是那麼單純地感到喜悅。聽到茉理要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始立刻就發揮了他辛勞的本性。

「可是,沒有地方讓你住啊!」

「不用擔心。我在車站前的旅館裡訂了房間。」

茉理住的是東京誇稱有久遠歷史的城市旅館連鎖店,不是名雲一族的財產。既然這樣就可以稍微安心了吧?如果有必要,始會把房間讓給茉理住,他自己則去住旅館。始對男女間的事情保有著相當傳統的倫理觀,所以,茉理雖然是「未過門的新娘」,可是,如果讓他人有說閑話的機會,那就太對不起茉理的雙親了,始是很認真地這麼想的。

茉理在打電話到東京向母親報平安之後,就立刻著手準備晚餐。什錦壽司、短條石魴、雞蛋湯、山芋和美乃滋抄拉等,年少組喜孜孜地自願當名料理人的助手,在享受了一頓幸福的晚餐之後,他們還負責善後處理工作。而年長的三個人則在起居間喝咖啡。

「對了,始,白楊學院的校風如何?」

「校風嘛,大概跟普通的學校差不多。」

茉理敏感地察覺到始的話中和聲音裡面另有含意。

「晤,是嗎?變成了普通的學校了啊?真不好。」

在茉理的注視下,始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茉理確實是很中肯地掌握了事態。這一天,始在白楊學院和同事起了衝突。說是同事,其實是國語科主任,同時也是負責學校圖書館的中年教師。不久之前,他還在市教育委員會上班,這個人檢查了學校圖書館的藏書,言明要將有害高中生和國中生教育的書本都排除掉。主任已經做出了一份黑名單,上面列了幾個作家的名字,把他們歸類為反社會和反體制的人。在聽到這件事時,始不禁插嘴說道。

「那麼,夏目漱石是不是也該列入禁書?」

「你、你說什麼?」

國語科主任瞪著眼睛,彷彿責怪始的無知似地上下揮動著手。

「夏目漱石不是堪稱為日本人的驕傲的大文豪嗎?」

「是嗎?可是,在他的作品和日記當中都嚴厲地批評明治政府啊!當明治天皇生病國民被要求自律時,他寫著『官憲不該無謂地干涉民眾的生活』。這件事或許你不知道吧?」

「而且,當時的總理大臣召集文人開會時,他也拒不接受招待,文部省想授他文學博士稱號時,他也拒絕了。怎麼樣?你不認為他是一個違背國家的無聊人嗎?」

國語科主任黑了臉不說話,可是卻甩了甩頭大叫。

「你只不過是一個臨時講師罷了!不要擺出這種臭架子!你根本沒有任何權利和資格說話!」

始不說話了。如果他再辯解下去,只會增加日高院長的麻煩而已。他就是這麼決定的。雖說是二十三歲的血氣讓他有這樣的行為表現,可是,對始來說,那種味道並不是很好。

話題轉移到寒川所留下的文件上。大略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茉理表明了她對寒川未亡人的同情,之後,便談起具體的戰略。

「共和學院的畢業生充斥在大眾傳播業界中。我想應該可以請這些人幫幫忙。」

「這是理所當然的辦法吧!」

如果光考慮到白楊學院的安全問題,竜堂兄弟是應該可以撒手不管。因為,神聖真理教團以紳士風度前來交涉了。然而,另一方面,事件和橫死的寒川扯上了關係,這件事非查個清楚不可。

「這是賭上自己一條命來向世人告發罪行啊!我們一定要幫夫人實現她的願望。對了,名雲這個人到底做了什麼不法的事情?」

「從單純的到複雜的都有。」

始把資料攤開在膝蓋上。

「譬如,他以極便宜的價格把高爾夫場的會員權賣給國會議員。大概是一百萬圓。而國會議員就以一億圓的價格轉賣出去。差額九千九百萬就納入他們荷包里了。」

「真令人驚訝……」

「不只是高爾夫場的會員權,畫和掛軸、茶壺等也是一樣。因為那種東西根本都沒什麼定價。用多少錢買,用多少賣,在表面上都不形成問題。」

也有些議員每年都要轉賣一些高爾夫會員權賺上一票,而被暗地稱為「高爾夫黨員」。不過,這種人還算可愛。

「他們以一坪一千圓的價格購買十萬坪沒什麼利用價值的荒地。總價是一億圓。然後,他們再說動政治家,讓新幹線通過那塊荒地。於是地價就跳到一坪二十萬圓,合計是兩百億圓。其間有一兆九十億圓的利益。其中有21%到10%是落入政治家的荷包當中。」

「那麼,政治家們要決定新幹線的路線時鐵定拼了命吧?因為不但要讓選舉區的選民有面子,還要顧及到自己的利益?」

「這個世界第一經濟大國的政策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和利益扯上關係的。連交通安全的宣傳活動也和保險金的多寡、損害保險公司的想法有很大的關係。」

於是,有批判了這樣的情況之後,御用的文化人就開始動員了,「說日本壞話的人就是沒有愛國心」這是他們常用的罪名。這種為維持權力的系統於焉完成。

續嘲諷地說道。

「就像那個在□□□□□(此處刪去五字)殘殺數千名市民和學生的老獨裁者所說,只會稱讚外國而貶低自己國家是家國心的教育不夠。」

「說得好。日本的文部省強力推行愛國心教育的理由是不言可喻的。」

強調在教育現場懸掛日本國旗和齊唱國歌的文都省事務次官接受了R公司的賄賂,在職中以出公差為由,回到故鄉公路進行議員的選舉運動。他以文部官僚中的首領身份,手下帶有許多嘍羅,而其中的一人任職九州某個縣的教育長,幫助首領進行選舉運動,命令部下強行摧鎖宴會餐券。而當R公司的事件表面化之後,該教育長就命令部下「告訴傳播媒體,我為了反對強行報鎖餐券憤而離開會議室」。他把自己的責任都推給了部下,滿腔怒氣的部下因為不堪背這種黑鍋而證實了實情,結果,教育長不得不辭職了。

這些貪官污吏們卻支配著日本的教育行政。日本的教育會荒廢至此也不是沒道理的。

文部省的利益還不算多。建設省、運輸省、郵政省等負責公共事業的機關為了巨大的利益在保守黨內部派閥中興起了許多抗爭。本來,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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