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龍之飛翔

這個夏日裡的一天,超大國日本的首都和其周邊終日陷於混亂當中。話是這麼說,可也不盡然。首相及幹事長被來路不明的恐怖份子綁架、中子炸彈在隅田川河口爆炸等事情都因為嚴重的報導管制和交通管制而沒有讓國民知道,大家雖然多所抱怨,可是,仍然守著日常的作息過日子。

姑且不論是不是真有喜歡納粹德國的國民性或民族性,日本人不擅抗拒權威和命令,視秩序重於個性,喜好自肅和自主規制的印象是外圍報導中最常被提起的話題。總之,凡事都不能和別人有所不同。在其他的商店休業的時候,如果只有一家商店照常營業的話,誰也不知道這家商店會遭受到什麼樣的指責或中傷。儘管這樣的自肅完全沒有法律上的根據。

年輕人儘管奇裝異服,那也只不過是追求廣告產業推出的流行訊息罷了。雖然「流行」沒有什麼必然性,然而,嘲笑和流行無緣的人們「落伍了」的精神和「不自肅是非常沒有常識性的」、「反對戰爭者是非國民」的精神卻是完全一樣的。流行、眾多和同一步調就是這個國家的絕對之神。小孩子進了小學,上體育課時動作如果跟不上大家,教師的叱罵聲就毫不留情地丟過來。「為什麼你就是沒有辦法跟大家一樣?真是無可救藥啊!」思考、行動和大家不一樣的人就是「奇怪的改變」,往往會被視為「低劣的傢伙」「可惡的傢伙」。於是,在學校穿著制服,在校外則穿著一種叫做流行時髦的制服,「和大家一樣」行動的人就因此產生了。在參加應徵考試時,所有的應考人便以同樣的發形和服裝在櫃檯排成一列。

一九八八年末,在皇居門前舉行記帳活動時,排在隊伍中的女高中生明白表示。「這種風潮是必須跟上的」。人絕不能對風潮抱持著疑問。搭上巴士的人大聲叱罵不想搭車的人們,這就是日本人代表性的作法。他們沒有去想過,自己所搭乘的巴士要開往何方。

另一方面,竜堂兄弟的姑媽鳥羽訝子來到位於中野區哲學堂公園附近的竜堂家,正是日本首相和幹事長熱烈地互揪著領帶的時候。因為交通管制的關係,共和學院的公用車無法進來,所以,她不得不在炎熱的天氣里走上三十分鐘,可是,她一點也沒有特別疲憊的樣子。同行的鳥羽靖一郎雖然用著那條已經濕透了的手帕擦著臉,可是,他仍然滿臉笑意。因為,竜堂兄弟不見了,他們的家依照法令就由鳥羽家來負責管理了。

竜堂家的內部就像一個小隊的終極保鏢暴亂之後的景象。警察以收押證據物件為由,大規模地搜索了這個家。訝子對著粗暴地翻東翻西,現在正想要就此離去的刑警說道。

「請等一等!」

「什麼事?太太。」

鳥羽訝子對著回過頭來的中年刑警鼻子伸出了彈劾的指頭。

「這個凌亂模樣是怎麼一回事?你們這些警察不懂得善後處理這句話嗎?任意闖進別人家中,拿走東西,卻又不做好處理工作。這和小偷有什麼不一樣?希望你們將這裡好好整理過後再離開!」

她昂然不屈地說道,站在她旁邊的靖一郎不禁一時失了神。對他來說,和警察爭吵無異於背叛神明。刑警或許也有一樣的想法吧?他眯起了發著奇異光芒的眼睛,睨神著訝子。

「這位太太,希望你能注意一下你的遣詞用語。」

「我只是把我想說的話說出來而已。」

「指責日夜為維持社會治安而努力工作的警察,未免太離譜了吧?如果太過分,我們也有我們的作法。」

「這些動聽的話請你等到完全沒有誤逮和冤獄事件之後再說吧!你以為現在還有那種全面相信警察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無知人類嗎?失去市民們的信賴,就是因為你們自己太傲慢了。」

「……」

「哪,你們到底整不整理?如果你們就這樣回去,我也有我的打算。你們回去之後,我們會自己動手整理,因為如果日後我們被視為湮滅的證據的話,我們可受不了。怎麼樣?請趕快動手!」

刑警的臉就像熟透的蕃茄一樣紅。他的兩眼中充滿了殺意,肩膀不停地顫動著,可是,再怎麼說,他們也不能在大白天里毆打一個市民,況且又是個女流之輩?

「把房子裡面整理乾淨!」

刑警命令部下的聲音再度地把靖一郎逼到精神失控的邊緣,可是,訝子只是慢慢地點了點頭。

「是啊!一開始就這樣說不就好了?我會原諒你們的草率之處的。」

匆匆將室內整理完畢,嘔著氣的刑警們回去之後,恢複精神的靖一郎帶著愉快的聲音和妻子商量。

「什麼時候搬過來好呢?」

「我先說好,這裡可不是我們的家,是那些孩子們的家。我們只是為他們看家罷了。」

「可是,這麼大的房子,如果放著不住多可惜啊!」

「我們過來住是沒什麼關係。因為沒有人住的家總是敗壞得比較快。在新學期開始之前,我們就先住進來吧!」

「嗯,就這麼辦吧!」

靖一郎難隱其喜悅。他在竜堂司生前就上直覬覦著這個家的書房和招待室。竜堂家的書房是共和學院主權者的城堡,對靖一郎而言,那是權威和名聲的象徵。當竜堂司去世,還只是個大學生的始繼承了這個書房的時候,靖一郎因為嫉妒和衷惜而痛苦不堪。而現在,這些東西終於成為靖一郎的了。「看吧!最後還是正義獲勝啊!」他高興地想這樣大叫。

但是,儘管離家出走的竜堂兄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靖一郎也還不至於惡劣到希望他們死在外面。他希望他們儘可能地在遙遠的新天地里過著幸福的一生。只是,他非常擔心女兒茉理,他只希望女兒能在還沒有錯過婚期的時候回家來。

把沉醉在自己的美夢中的丈夫留在書房裡,訝子回到了玄關。當她在沒有任何預兆下打開了往內開的門的時候,把耳朵貼在門廊上偷聽的花井夫人隨即往後一跳。好厲害的人哪!訝子心中忖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這個……我是附近的鄰居。只是一個鄰居而已。」

花井夫人縮起了肥胖的身子,想要窺視芭堂家的內部,可是,纖細的訝子一點空隙也不給她。

「你有什麼事?」

「啊,不,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不過,我想知道,為什麼警察會來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

花井夫人覺得撞到了一面難攻不落的牆。她必須想辦法突破一個口才行。花井夫人扮起了笑臉,搓著手說道。

「那麼,竜堂家的兄弟們就不回來了嗎?」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真是個難纏的女人哪!花井夫人不禁在內心直咋舌。就因為是那些兄弟的姑媽,連一點點的協調性和社會性都沒有。大概也是激進派的人吧?可是,她不能在這裡爆發開來。正義的戰士是不能性急的。

「那麼,我就失陪了。對了,請恕我冒昧,如果你們搬過來住之後……」

「我過世的父親曾告誡過我,慎選你交往的對象。現在,我要去整理室內了,很抱歉,失陪!」

形式上的行了一個禮之後,玄關的門緊緊地閉上了。在現場呆立了一陣子的花井夫人不久之後將情緒都化成了一股憤怒,回自己的家去了。她重重地踩著地,進到房間中。在盛夏裡帶著愉快心情回家的花井立刻置身在憤怒的妻子捲起一股批評鄰居的惡言惡語風暴中。在喘了一口氣,連喝了六杯麥茶之後,花卉夫人斷言。

「照我看來,竜堂兄弟根本就沒有逃走。他們一定躲在屋頂上或地下室里等待著某一國的軍隊前來救助他們。」

「你可不是什麼『安妮的日記』裡面的人物啊!而且,警察不是也上上下下都搜索過了嗎?」

「那些笨警察懂什麼!」

很可憐的,警察也被花井夫人拋棄了。看到妻子無意為他做東西吃,花井便決定自己動手做素麵,開始在廚房裡找料理的材料。他一邊找著,一邊熱心地回過頭對妻子說道。

「對了,你打算怎麼證明自己的說法是正確的?」

「當然是繼續監視地道啰!不管是黑夜或白天都沒有關係!還有什麼事情可以瞞過我的眼睛的?哼哼哼哼哼!」

啊,這樣也好。花井在內心忖道。就算竜堂家沒有人住,只要他的妻子隨時睜亮著眼睛,諒小偷也不敢進去了。結果,這對整個世間來說也是一樁好事啊!花並抱著如此樂觀的態度。

航空自衛隊百里基地在白晃晃的夏日艷陽下回歸沉靜。在滑行跑道只有一架飛機,只有一架載著九個乘客和一隻狗的CI運輸機處於離陸前的狀態。

在運輸機中,有坐在座位上系著安全帶的恐怖份子,也有還站著走來走去的恐怖份子。

「事情演變得真是奇妙啊!唉!這是自己找來的,也無話可說了?」

虹川喃喃說著。在今天早上之前,他雖然可以說是無故缺勤了,但是,好歹也總是警視廳刑事部的年輕警部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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