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倫敦鐵橋垮下來了」

竜堂家的四兄弟所乘坐著的快艇慢慢地駛向東京灣岸的西南方。始和續都沒有快艇的駕駛執照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因為他們也沒有必須趕去的目的地。

始靠著船舷坐在甲板上,續也坐在他旁邊。

「大哥,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我猜猜看吧!我以23歲的年紀未免太過勞累了。拜這些好戰的弟弟們之賜,給我惹來這麼多麻煩。是這樣吧!」

續之所以會這麼說大概是因為哥哥看來像在想什麼事情似的。始輕輕地苦笑。

「續,那個船律忠岩老人啊——」

「他是我們所見過最令人不愉快的老人哪!能以過去式來談論他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不過,你的意思是?」

那個老人在富士以那種方式去逝之後,這個國家的權力社會恐怕就開始進入戰國時代了。如果其中的一部分勢力看上了竜堂兄弟的話,今後很可能會產生一些連鎖反應。

「人們的眼光真是短淺啊!支配力或權威的框框崩散之後,老人的手下們可能就會開始蠢動了。這樣一來反而更難處理啊!」

「這麼說來,讓那個老人活著的話,他就不會讓人對我們進行不法的攻擊了!」

續那悅耳而具旋律感的男高音彷彿要包容哥哥杞人憂天的辛勞似的。天生的長子把兩隻手交抱在腦後,靜靜地聽著弟弟說話。

「世間的人們在權力札包藏在其內部的暴力之前幾乎都是無計可施的。最近因為莫須有的罪名面被判死刑的人要求國家賠償時也會在審判時敗下陣來,日本政冶權力已經非民主,僵硬化到這種地步了。連法律也往往棄市民於不顧了。結果,制定法律的那些人卻能力所欲為,侵犯他人的權利……」

續凝視著哥哥的側臉。

「可是,我們多少還有一些力量可以抵抗他們啊!那個老人在戰前或戰後都用強大的力量支配著他人,今後應該也是一樣的。而這只是讓自己毀滅罷了。」

「自我毀滅?是啊!」

始在談論中聳著肩膀。船律老人因為注射的龍種血產生變質而死亡,並不是靠始和續的力量將之打倒的。

「所以,我們不讓那些人任意妄為只不過是代自然之理行事而已。」

「也就是說,我們是正義的一方!」

盤腿坐在兄長面前的終有趣地為自己的立場做了一個結論,余也坐在終的旁邊,快艇的甲板成了家族會議的場所。

「不是正義,終,這是自然界的平衡問題。」

「可是,續,雖然我們是抱著這種心態在做事,對船津老人的手下們而言,我們的行為卻是擾亂秩序的不法行為啊!」

始把手從後腦移到膝蓋上。

「他們以為自己是強者。因為他們制定法律和社會秩序,並負起管理的責任,因此,在這裡,自然或天界之理和現在的日本社會就起了正面衝突。」

「這麼說來,我們就沒有必要待在日本了,老哥。」

終斷言道。

「我們只是碰巧住在日本而已。我們應該可以選擇將來要生存的場所和死亡的地方啊!如果老哥有這種想法,我們就搭著這艘船到任何地方去吧!我是無所謂的。」

「哪,哥哥,大家都有同樣的想法啊!只要哥哥決定到哪裡去,給我們一個指示,竜堂家的人都會跟哥哥一起走的。」

「我不喜歡分散開來。」

余黑色的瞳孔中閃著認真的光芒看著長兄。

「以前我們都是在一起的。今後也仍然要在一起。」

「是啊!始哥看來就是不怎麼可靠的樣子。如果沒有我們跟著,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呢,真叫人擔心。」

始原本想告訴這些弟弟們不要太得意了,然而,他沒有說出口,只是帶著苦笑,輕輕地用手指敲敲終的頭。

「喂,你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多嘴!因為現在天還沒有亮哪!不曉得還會發生什麼事,大家還是先休息一下的好。」

如果在天亮之前能夠無事的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始心中這麼想著。或許終和余反而會因此而有所不滿,不過,還是不要讓弟弟們身陷趨近於暴力的危險場面的好。

始和續稍稍改變了一下話題。他們談的是船津老人生前所提到的邵繼善這個人物。在這個人所著的「補天石奇說軼事」這本書中記述了四海龍王和其封地的事情。

「邵繼善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老實說還不是很清楚的。」

「他是五世紀的中國,南齊王朝的宮僚政冶家,同時也是個文人,是不是?」

「……嗯,他本人是這麼寫的,可是,有幾分可信度呢!」

南齊這個王朝建國於西元四七九年,支配中國大陸的南半部。當時,中國社會由貴族獨佔了財富和權力,連皇帝都要看他們的臉色。因此,南齊的第二代皇帝武帝為了壓制這些貴族,確立皇帝的權力,便大量錄用「寒士」。所謂「寒士」就是「沒有地位和財富,非名門出身者」。從此以後,南齊王朝就展開一連串皇帝、寒士派和貴族派的抗爭。在這些微寒出身的人當中有一個人就叫邵繼善。在「補天石奇說余話」的自序中刊載著所謂的作者自我介紹。有一說是「補天石奇說余話」這本書本身就是明代或清代的假書。從書名來看,會讓人以為始近代中國的書。

總而言之,根據該篇自序的說法,他追隨於南齊的皇帝明帝。這個明帝是一個權力欲強,原本是皇族出身的重臣,後來弒帝奪位,同時殺害了20個以上的皇族,獨佔權力。可是,在另一方面,他卻又是一個有才能而又勤勉的政冶家,生活簡樸,獲得民眾的支持。

邵繼善在明帝的身旁擔任「主帥」,監視貴族們。可是,明帝的治世只有短短的四年就結束了,在被稱為「東昏侯」的暴君即帝位後,邵繼善就罷官離宮了。

如果邵繼善這號人物的名字出現在正史上的話就沒什麼問題了。所謂的正史就是中國的歷代王朝所公認的史書,有「史記」、「漢書」、「三國志」、「明史」等二十四冊,統稱「二十四史」。

主要的皇族,貴族,武將、政冶家、學者。文人等都記述於傳記上。可是,在「南齊書」這本正史上卻沒有邵繼善這個名字。

如果說他不是那種足以記載於正史上的大人物的話也就罷了。一開始,始也無意受限於一本書的說法,可是,如果解開所有的謎題和疑惑的線索都在那裡的話,他就不能視若無睹了。

自己一家兄弟到底是什麼人!

從哪裡來?又將往何處去!

十五年來,始一直懷抱著這個疑問。

「問題多得讓人頭痛啊,東海青龍王陛下。」

續笑開了嘴的秀麗的臉上反射著藍青色的光芒。四個人一起朝著光的方位看去。大概在30公尺遠之外吧?看來像是一座閃著光芒的長弔橋。

那是被視為東京洪海地區的象徵之東京港聯絡橋。全長有三千五百公尺,二樓建築,上面是首都高速公路,下而是橡膠車輪式的單軌鐵道和一般道路。彷彿和水平線及超高層大樓群的直線呈對應似地,橋樑和主塔都採用柔和的曲線,上面安裝了照明設備,散發出光芒的弧線跨在夜晚的海上,看來份外美麗。

如果景象維持這樣子就好了,可是,還有一道藍青色的燈光從主塔的下方往上照射,在東京灣上頭閃閃發著光,顯得有點矯飾過頭了。看來就像一條藍青色的大蛇在蠕動著。

可是,也因為如此,竜堂兄弟知道了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他們靠近了港區芝浦和江東區有照明的中間點。這麼看來,快艇是朝著北方而上了。

一陣爆炸聲從黑夜深處傳來。四個人都知道休息的時候已經結束了,他們慢慢地讓自己的全身進入戰鬥狀態。

直升機在黑暗的夜空中朝著竜堂兄弟逼近。不只是一架。直升機編組成隊在充滿了濕氣和熱氣、排氣瓦斯的夏季夜空里低空飛行著。而先前的飛行船仍然在機群上方飄浮著。

「這一次好像是出動了直升機哪!」

「有六架。哥哥,你不覺得就算他們不是公安警察,也是他們的同類嗎?」

續的意見是有其道理的。警察是不會那麼簡單就默許六架直升機在夜間編隊飛行的。不管是痛快地許可,或者是在施壓之後才批准的,很明顯的是在高階層的警察認同下才出動的。

「又為了讓自己墜機來送死了。剛剛是可樂瓶,這次就給他們啤酒瓶吧!」

終聳起了T恤下的肩膀。全世界的游擊隊組織一定都對他的戰鬥能力垂涎三尺。這個時候,幺弟余把手搭在船舵,凝視著海面。

「快艇也來了。如果那是桃太郎的家臣的話,該是什麼呢?」

「是狗啊!狗腿子追來了。」

終輕蔑他說道,但是似乎狗這邊游得比他們的快艇還快。白色的光影留在黑暗的深處,對方的船逼近了竜堂兄弟所搭乘的快艇。

「總而言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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