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麻煩的請帖

……地平線上雲在飛馳,大地上沒有一草一木,看來彷彿是將琥珀和瑪瑙碎散混合後,注入硫酸煮成的赤黃顏色,還不斷噴出大量蒸氣。

太陽變成黑鉛色的圓盤,只有日冕為之加上金黃色的邊。整個天空有如無底深淵般黝黑的擴大,宛如碎冰播散般的星星,從流雲之間冷然地俯視地面。

大地龜裂,強風在岩間怒吼。黑雲籠罩,白色、黑色和灰色的漩渦中雷光交加。

雷擊使大氣和大地碎裂,從大地的一角噴出火焰和煙霧,熔岩從地底形成一把灼熱的劍插向天空。

一個閃閃發光的長大巨物橫踞在天的一角,壓過所有的景物。形體似蛇,但不是蛇。看起來有角和四肢。

後世的有識者稱之為「龍」吧!

正確他說,那該是擁有龍的外形,具有能量的巨大塊狀物。色彩、光暗亂舞,在漩渦、大氣傾軋咆哮之中,四隻巨龍閃耀著珍珠色的鱗片,在空中徊旋飛翔,慢慢地往天空的高處攀升,不斷上升,在某個點的黑暗突然裂開來,白色閃亮的光線令視線感到的熱,此時,余醒來了……

續也曾經聽哥哥說過,幺弟余所做的夢,雖然不是完全相同,背景都有共通性。

因為三弟終想知道的關係,續於是告訴他情況,也曾經交換過各種意見。

但是,這兩個人的交談,因為到最後情況變得不太嚴肅,終突然開始說話。

「我也曾做過奇怪的夢。之前的夢更神奇呢!」

「是嗎?」

「真是沒有誠意!說不定這是什麼重要的預知夢呢。」

「我知道啦!什麼夢呢?」

「睡午覺醒來時,雖然還不到傍晚時刻,外面卻非常陰暗。從窗口可以看到新宿的夜景。正想打開燈的按鈕的時候,當時是變亮了,可是卻不是電燈的亮光。」

「是什麼呢?」

這個詢問的聲音,是由百分之九十九的義務感和百分之一的好奇心構成的。

「是燈籠!而且不是圓形的,像這樣長長的圓筒形的……」

「小田原燈籠嗎?」

「是啊!不知何時房間里掛了兩條洗衣繩,燈籠發出橙色的光亮,在好像是架空索道的上面輕輕地飄來飄去。」

「那時候傳來音樂聲哦!這又別有意昧吧!」

「什麼音樂?」

這時候,續發出的冷淡聲音,已經充滿了百分之百的義務感。

「非常令人意外,那是採茶歌。採茶歌!」

「是那一首立春後的八十八夜嗎!」

「是的。小田原燈籠配合著音樂飄來飄去。正覺得過分的時候,突然醒來了。」

「的確是有點過分。」

續整理了一下咖啡用具站了起來,弟弟熱心地想分析這個怪夢,又繼續說下去。

「這個夢究竟包含著什麼意思呢!是否在預告地球及人類的未來呢!」

「我認為不是。」

續嚴肅地斷言。

「總之,終,現在最要緊的事情之一,是應該更認真讀書以參加考試;另一件重要的事,是尊敬兄長,照顧弟弟,好好表現這種作為出色的人類生存的教訓。目前,也該讀一讀英語了吧!」

「不合理的結論!」弟弟嘀咕著。

由於在新學期的慣例理事會中,將被解職的事已成定局,所以,始前往學院的理事室整理自己的桌子。塞滿抽屜里的東西,除了擔任理事所需要的幾本書和資料以外,全都是個人的物品,大半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姑丈將怎麼打算他也不清楚,但大概是不會再用到這個桌子了吧!之後,到院長室打招呼,向姑丈「感謝多年來的照顧」。在世界上,必要的形式仍然是不可缺少的。

不過,在形式的最後階段,將諷刺掛在嘴上,也許反面顯露出年輕莽撞吧!

「姑丈、哦!不,院長先生,給您添麻煩了。如果當初沒讓我擔任理事的話,也不必那麼麻煩地解職了。」

靖一郎用白眼瞪看外甥,大半的時間獨自喃喃說道。

「……因為讓你擔任理事,是與前任院長之間的約定,不可失信於他。」

「但是,並沒有約定不可以辭退我呀!」

安慰不像勝利者的姑丈,不禁產生自己正在欺負弱者的錯覺。一想到姑丈以後可就辛苦了,不得不產生同情的心情;然而,被驅逐的自己也顯得很愚蠢。講師的職位也不知何時會被辭去,客觀來看,該受到同情的應該是始吧!他本人倒有點痛快的感覺。

目送著敬禮後離去的始,靖一郎厭惡地嘆了一口氣。他的確希望得到同情的感覺。那天早晨,他在和妻子及女兒交談之後,才知道自己是孤立的。

「茉理,又要去竜堂家嗎?」

「是啊!那四兄弟站著不說話的時候簡直是美男子,而且個個優秀過人,但是,整個家都不像樣。如果我不偶爾去看看,那地方也不過像是旅社而已。」

「不去可以嗎?」

「……你剛才說什麼?爸爸!」

被茉理從下面注視,靖一即停下口中的反論。由於自覺自己的話很卑小,實在無法抵抗茉理的眼神。女兒強硬的眼神軟化下來,苦笑著。

「爸爸不適合做壞人呢!還是不要勉強比較好。如果是壞人,該會說去做飯的時候,在食物里下毒吧!」

「茉理,說話小心點!」

「這樣此較清楚,感覺比較好。把始逐出理事會,不久一定也會辭去講師的職位吧!你打算讓他如坐針氈!」

「我並不想將始逐出學院啊!始如果能再多幫我一點,讓他繼續擔任理事也無妨。不論何時何地,都有復職的可能性啊……」

靖一郎的聲音之所以轉弱,是因為女兒激烈的言辭喚醒了他的恐懼。這是對古田議員的恐懼。那個粗暴的男人,有可能在竜堂兄弟的食物中下毒等等。那個時候,說不定會使靖一郎成為共犯。或者,可能將全部的責任推卸給靖一郎呢!

父親突然沉默不語,茉理靜靜地凝視父親五秒鐘左右,轉身走出了餐廳。

「茉理這丫頭,連父親的心情都不了解……」

靖一郎不滿地發著自古以來的牢騷。他的妻子從剛才便只手端著咖啡杯,聽著父女倆的交談,視線落在英文報紙上,對出去的女兒一句話也沒說,自己做自己的事。

鳥羽芽子四十八歲,與竜堂家四兄弟是有血緣關係的姑母。擔任共和學院的常任理事,又兼任女子短期大學校長及幼稚園園長。

在同年齡的女佳中,個子屬於高挑形的,姿態也很優雅。臉部輪廓極清楚,表情稍顯生硬,雖不是特別細瘦,整體的印象卻缺少柔和。丈夫的視線從女兒身上轉移到妻子身上,用同樣的口氣盤問著。

「你可是孩子的媽,對女兒所做的事也該提點意見才是啊!」

「她可不是會聽話的女兒啊!她也不會做不合情理的壞事,只是在表兄弟家做做家事而已,有什麼好緊張的?」

她的回答也沒錯,可是彷彿在冷冷地嘲笑丈夫似地,令靖一郎頗不愉快。

「你也要稍微體會一下我的辛勞啊。雖然只是經營學院,統整理事會內部,也是不簡單的事啊!家裡的事,如果你不多費點心,那豈不是糟糕了?」

「請你別誤會我,你是說不定會接掌共和學院,而我卻是在恢複本來的權利呀。」

「……什麼意思呢?芽子。」

靖一郎的聲音轉為低沉,同時又充滿急切。自己所做的事、想做的事,及其所具有的意義竟然不受妻子重視,簡直令他無地自容。靖一郎不悅地瞪著仍未將視線移開英文報紙的妻子。

「這時候,我也要先說明白。無論有多少潛在性的權力,一旦無法實際到手的話,就如同沉在海底的寶物一樣。只有具有打撈的手腕,才含有現實的意味。」

芽子這才從英文報紙中抬起頭來。透過銀框眼鏡,對丈夫投以冷笑。

「太誇張了吧!藉助不道德議員的力量,終於將曾經是學生的外甥逐出理事會,這需要什麼手腕呢?」

靖一郎嚇了一跳。不愧是竜堂家的人,個個都是口才上乘的人選。

「不論什麼事,一定都被你說得不合情理了。我是希望學院有發展,才刻意壓抑私情的,並不是怨恨始啊!」

妻子的眼鏡再次發出光芒。

「所以,你應該覺得有血緣關係的人很可愛羅!」

「當然啦!」

「因此,至少讓女兒保有自由戀愛和結婚的權利,如何?」

「什麼意思?」

「我可不願意讓古田議員的敗家子當女兒的丈夫!」

靖一郎的左眉和右眉向不同的方向飄動,內心的混亂完全展現在臉上。芽子冷冷地看著,將英文報紙翻個面,視線轉移到報紙上。

「好不容易從海底打撈上來的寶物,如果沒保有多久就一一被奪走的話,手腕也會哭吧!」

「但是沒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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