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捉魂如意缽

南宮靈面色微變,冷冷道:「窗帘裂了,可以縫起,靴子破了,可以補上,人若逃了,本幫弟子也可以追得回來的。」

那八袋弟子變色道:「那麼他莫非真的光著腳逃了?」

南宮靈沉聲道:「窗外的值班弟子是誰?」

那八袋弟子道:「是濟南天官廟的兄弟。」

南宮靈厲聲道:「帶他們去公孫護法處,家法侍候。」

那八袋弟子躬身道:「遵命。」

他一掠出窗,窗外立刻響起了叱吒之聲。

南宮靈轉身向楚留香勉強笑了一笑,抱拳而道:「小弟有要事在身,今日只好就此別過了。」

楚留香笑嘻嘻道:「你剛引起了我的酒蟲,就想如此一走了之么?」

南宮靈大笑道:「楚留香的酒債,天下有誰能懶得掉?就在這兩天里,小弟定來奉請,但望紅兄也莫要推辭才好。」

手一提,兩柄短劍竟又飛了起來,原來那劍柄之上,還系著根烏金打造的細鏈。

南宮靈匆匆而去,窗外呼嘯聲又起,一聲接著一聲漸去漸遠,片刻又是走得乾乾淨淨。

楚留香微喟道:「這南宮靈果然是個人才,丐幫在他的統率之下,果然是日益強大了……只怕也許是太強大了些。」

一點紅飄身而下,目光閃動,道:「你瞧那少年真的走了么?」

楚留香笑道:「這裡的窗子,難道只有一個?」

只聽一人冷冷道:「只可惜那南宮靈沒有楚留香這樣的眼力。」

話聲中,那黑衣少年已自另一扇的窗帘後走了出來,雪白的襪子上,已沾滿了灰塵。

一點紅這才知道這少年的靴尖竟是故意露出來的,他脫下靴子,溜出窗戶,卻從屋檐下溜人另一扇窗戶,躲入窗帘里,這少年年紀輕輕,竟懂得利用人類心理上的弱點,算準南宮靈必定以為他已逃走,就不會再搜查別處的。

只見黑衣少年走到楚留香面前,瞪著眼瞧了楚留香半晌,突然大聲道:「那南宮靈和你是朋友,我卻與你素昧平生,你不幫他反來幫我,這究竟為了什麼?」

這少年疑心病竟重得很,別人幫了他的忙,他非但毫無感激之心,反而懷疑別有居心。

楚留香苦笑道:「我不幫他反而幫你,只因為他是個要飯的,窮得很,而你卻是個有錢的人,所以我要拍拍你的馬屁。」

黑衣少年瞪著眼瞧了他半晌,嘴角終於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但他卻忍住了不笑出來,還是冷冷道:「你縱然幫了我的忙,我也絕不領你的情。」

楚留香也忍住笑道:「誰幫了你的忙了,你還用得著別人幫忙么,那些區區丐幫人馬,又怎會瞧在你眼裡?」

那少年怒道:「你以為我怕他們?」

楚留香道:「你自然不怕他們,你躲在窗帘里,只不過是要逗弄他們好玩而已。」

那少年氣得臉都紅了起來,又向前走了幾步,厲聲道:「你莫以為幫了我的忙,就可以譏笑於我,我……」話未說完,整個人突然跳了起來。

原來他腳下不小心踩著一條死蛇,竟駭得人跳到桌子上,幾乎就要撲進楚留香的懷裡。

楚留香大笑道:「咱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原來是怕蛇的。」

他這才知道這少年方才氣急敗壞的逃來,只是為了有蛇在後追趕,倒真的並非畏懼丐幫子弟的武功,這冷冰冰的少年會怕蛇,也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黑衣少年紅著臉,喘著氣道:「我不是怕,我只覺得討厭……凡是軟軟的,滑滑的東西,我都討厭,你難道認為這很可笑么?」

楚留香拍著臉道:「不可笑,自然不可笑,既然女人都怕蛇,男人為什麼不可以怕,男人為什麼比女人少怕樣東西?」

他說到這裡,一點紅冷漠的眸子里都不覺有了笑意,那少年一張臉卻越發的氣紅了。

就在這時,只聽一人冷冷道:「原來名震天下的楚香帥,不但會說笑,也會說謊。」

——一人斜斜倚在門口,竟是那白玉魔,手裡卻多了個灰撲撲的白布袋,裡面不知裝的是什麼。

黑衣少年的臉色不禁一變,楚留香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裡也不覺跳了一跳,卻淡淡笑道:「我方才說過他不在這裡么?……我只不過什麼都沒有說而已。」

白玉魔冷笑道:「我家幫主早已算定他還在這裡,只是礙著你楚香帥的面子,所以暫且避開,現在他既已現身,你……」

黑衣少年突然大聲道:「你們不必看他的面子,我和他毫無關係。」

白玉魔道:「既是如此,你是要自己出去,還是等咱們進來?」

黑衣少年不等他話說完,已飛身掠出窗外,接著,便聽得一陣呼喝叱吒之聲,一路喝了出去。

楚留香嘆道:「你們有南宮靈這樣的幫主,當真是天大的福氣,那少年得罪了南宮靈,卻是倒了大楣了。」

白玉魔厲聲道:「得罪了我白玉魔的,也未必走運。」

他突然自那灰袋中取出了件黑黝黝的奇形兵器,大喝道:「橋歸橋,路歸路,你縱然認得南宮靈,我白玉魔卻不識得你,你得罪了我,我今日就要你死!」

楚留香嘆道:「為什麼許多人都要我死,我死了於你們又有什麼好處?」

白玉魔獰笑道:「好處多著哩!」一句話未說完,掌中兵刃已遞了出去。

一點紅冷眼旁觀,只見這兵器似缽非缽,似爪非爪,握手處如同護手缽,帶著月牙,黑黝黝的杆子,卻如狼牙棒,帶著無數根倒刺,頂端卻是個可以伸縮的鬼爪,爪子黑得發亮,顯然帶著劇毒。

中原一點紅縱橫江湖,與人交手不下千百次,卻也未見過如此奇特的兵刃,也不知這兵刃究竟有些什麼妙用。

學武的人,瞧見一樣新奇的兵器,就好像小孩子瞧見新玩具似的,覺得又是有趣,又是好奇。

一點紅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想瞧瞧這兵刃有什麼奇特招式,更想瞧瞧楚留香如何擊破。

只聽楚留香笑道:「你這捉蛇的玩意兒,也想用來對付人么?」

白玉魔咭咭笑道:「我這『捉魂如意缽』,不但捉蛇,也可捉掉你的魂魄,今日不妨就叫你見識見識。」

說話間,他已遞出七八招,招式果然是怪異絕倫,忽而輕點,忽而橫掃,有時輕靈巧變,有時卻是以力取勝。

這姑蘇魔丐在他自己這件獨創的外門兵刃上,果然是下過一番苦功的,這種忽軟忽硬的招式,的確叫人難對付得很,但他若非已能將自己手上的力道控制自如,也萬萬使不出這樣的招式。

楚留香身形變化,似乎一心想瞧瞧這如意缽招式的所有變化,一時間並不想出手擊破。

要知他的嗜武之心,委實比任何人都要強烈,瞧見了件新奇的兵器,實比一點紅還要覺得有趣、好奇十倍。

是以普天之下,無論多麼奇特古怪的外門兵刃,他幾乎全已知道破法,如今突然出現了這「如意缽」,他怎肯放過?在沒有完全明了這「如意缽」的招式變化前,他簡直捨不得叫白玉魔住手。

但這樣一來,他卻難免要屢遇險招,有時他竟故意露出空門破綻,為的只是要誘出對方的絕招。

那烏光閃閃的毒爪,好幾次都已堪堪沾著了他的衣裳,就連一點紅都不免替他暗中捏著把冷汗。

白玉魔佔得上風,精神陡長,掌中如意缽的殺手絕招,更是層出不窮,逼得楚留香一路向後直退。

楚留香卻突然大笑道:「原來你這如意缽的招式,也不過如此而已,用來捉蛇倒也勉強可以對付,要捉人還差得遠哩!」

白玉魔喝道:「老夫這如意缽的招式,你一輩子也休想瞧完全的。」

這老奸巨猾的惡丐,似已瞧透楚留香的心意。

他知道楚留香未將他招式完全瞧過之前,是絕不會出手,他這話正是拘住楚留香,楚留香不出手,他招式才能盡量施展,何況他這如意缽上還有一著最厲害的殺手,至今遲遲未發,只為了要將楚留香逼入絕地,他才好一擊而中,將楚留香立斃於爪下。

楚留香也明明知道,卻偏偏還要故意激他,冷笑道:「你早已黔驢技窮,我就不信你還有什麼妙招。」他一面說話,一面已退入屋子的死角。

他膽子實在太大,竟不惜以自己性命作賭注,為的只是想瞧瞧對方招式的變化而已。

這賭注也實在太大,中原一點紅實在想不到世上竟有這種將冒險視為遊戲的人,他也不知道這算是愚蠢還是聰明?

釣魚,雖是聰明人的遊戲,但若以自己的身子為餌來釣魚,卻簡直像是那魚在釣他了。

楚留香等著白玉魔上缽,白玉魔也正是等著楚留香上缽,等到楚留香自己退入死地,白玉魔驟然獰笑道:「老夫的殺手,你瞧過之後,就活不成了。」

眨眼間他又攻出七招,楚留香又一一閃避了過去,只見那「如意缽」突然搶入中門,直擊而來。

楚留香身子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