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恩仇未了相思債 利害云何骨肉情

「姑姑不論是好是歹,爹爹都曾受過她的養育之恩,他怎麼可以指使徒弟用酥骨散去對付世傑表哥!

車如流水馬如龍。在北京最熱鬧的「王府井」街頭,出現了一個顏容枯槁的婦人。年紀不算太老,大概不過五十多歲,臉上卻已皺紋遍布,刻下她閱盡滄桑的標誌。

閔成龍大為得意,繼續道:「莫說齊世傑這小子只是他的外甥,即使是他親生的兒子,假如犯了和齊世傑同樣的嫌疑,他老人家恐怕也要用同樣的手段對付!」

胡聯奎與齊世傑交情最好,忍不住替他分辯:「不會吧。齊師弟那次冒了很大的危險和尉遲炯交手,就是為了幫二師兄(方豪)的忙的,他又怎會暗中和二師兄作對?而且據我所知,師姑對他的管束極嚴,他又怎敢在救了三師兄(方亮)之後,再去劫獄?和二師兄暗中作對還不打緊,劫獄就是公然和朝廷作對了。咱們的師父是皇上身邊的人,師姑也不肯讓他這樣胡作非為的。」

沐天瀾道:「就是宋胡兩位老弟。」

閔成龍家在城西,是比較僻靜的富貴人家的住宅區,和鏢局的距離約有七八里路,但卻無需乘坐馬車的。

楊大姑發覺自己發出的內力,竟受了對方控制,不由得心頭大駭,暗自叫道:「我命休矣。」那知對方只是把她的內力牽引開去,並不反震回來。顯然乃是手下留情,不願傷及楊大姑毫髮。

楊牧驚疑不定,雙眼瞪著閔成龍。

她一見到韓威武,劈頭就問:「老韓,你搗什麼鬼?」

他口裡說的是「受寵若驚」,其實卻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楊大姑道:「好,那我問你,你不是專程請我來吃喝玩樂的吧?」

繆長風恨他幫師父屢次陷害雲紫蘿,更恨他做清廷鷹爪,出手捏碎了他左肩的琵琶骨。要不是雲紫蘿替他說情,他的武功當時就要給全都毀掉。

閔成龍道:「這是因為車上裝有機關,齊世傑這小子躲起來了。看這情形,韓威武請他們母子前來鏢局一事,是連我那兩個師弟都瞞過的。宋胡二人一向得不到韓威武重用,鏢車的秘密,恐怕他們也不知道。」

韓威武道:「閣下對鏢行規矩倒是打聽得很清楚。」

楊大姑道:「宋鵬舉和胡聯奎這兩個小猴兒是不是出差去了?」宋胡二人是她的師侄,也是震遠鏢局的鏢師。

楊炎說道:「就是有人跟蹤,我也不怕他們。」

楊牧喝道:「就因為你是總管的心腹,我非殺你不可!」

楊大姑道:「好,那麼我再問你,你總不會不知道他們是我的師侄吧?」

閔成龍大吃一驚喝道:「是誰?」

楊牧道:「你既然知道,那麼你可曾想到,你是和閔成龍一起來的,如今一個人出去,會不會引起人家的注意?」

現在他炫露這手精純的內功,等於向這少年暗示:你若想鬧事,請先秤秤自己的斤兩。要這少年知所顧忌。

韓威武道:「請問。」

楊大姑道:「我明白了。閔成龍告訴你們,這是你們師父的主意吧?」

韓威武道:「因為有人在盯著他們。」

楊大姑道:「你說的這位沐副總鏢頭可是沐天瀾么?」

不過宋鵬舉亦已知道他們的心意,說道:「我的穴道大約還要半個時辰方能自己解開,要是你們能夠幫我解穴,我們可以試試替閔師侄解穴的。」

楊大姑面色一變,說道:「你說的是閔成龍?」閔成龍是楊牧的大弟子,如今正在御林軍中當個不大不小的軍官。

韓威武道:「不錯,正是你們這位楊門高足,閔成龍,閔大人!」

楊炎趁機說道:「不錯,孟元超的武功實在大強,孩兒打不過他,只好以後再說。不過孩兒另有一件東西,這件東西,對爹爹來說,恐怕比孟元超的首級更有用!」

宋胡二人仔細打量,但覺這少年似曾相識,但究竟在那裡見過,卻是怎樣也想不起來。兩人心裡想道:「好在師姑已有指示,我們也不必管他是誰了。」

韓威武道:「當時你在場嗎?」

她哼了一聲,說道:「哦,原來是閔成龍要為難他的兩個師弟嗎?你老實告訴我,其中是否還牽涉別的事情?你又是否因為無法維護他們,才請我來的?」

韓威武說道:「別情那是有的。但閔成龍倒不是要和師弟為難,相反他還應承宋胡二人許多好處呢。」

楊炎說道:「你想去什麼地方,我就和你去什麼地方。」

韓威武好生失望,說道:「如此說來,此議只好作廢了。」

閔成龍叫道:「騰蛟,騰蛟!」

閔成龍放下心上的一塊石頭,說道:「多謝師父不加怪責。」

「這是我們用來收藏紅貨的,裝有巧手匠人安置的機關,要懂得機關的用法才能開閉,尋常人是看不出內有夾層的。不過中空甚窄,你可得屈曲身軀才能躺下。」宋鵬舉說道。

韓威武說道:「他並不是要鏢局關門,但也等於毀掉鏢局。老大姊,你別心急,我慢慢告訴你。」

宋鵬舉道:「沒什麼,師兄,你不必擔心,韓總鏢頭雖然喜歡他的女婿,但直到今天為止,我們也從沒聽見他說要提拔他的女婿繼承他的職位。」這是閔成龍最關心的事情,曾經叮囑宋胡二人替他留心鏢局的動態的。所以宋鵬舉不待他開口查問就先說。

楊大姑道:「啊,你不說我倒忘了。對啦,你的生日是在這個月底的吧?」

韓威武道:「不錯,是本月廿八日,還有五天就到了。」

楊牧說道:「對,對。你做得很對。咱們是皇上的奴才,自當忠於皇上,哪裡能只顧親情!」

但她這次來京,卻並不是來探望弟弟的。她是應震遠鏢局總鏢頭韓威武之請而來的。他們是多年的老朋友。

楊牧忽地問道:「你剛才好像說過,你和那位朋友是住在靠近西城郊的一處地方,不知那是什麼地方?那裡客店很少,我想不會是客店吧?」

韓威武道:「做強盜的只憑武力去搶,本領不如人家,大不了只是賠了腦袋。做鏢師的不但要武功好,而且還要操心。他要到處拉關係,黑道白道都得應酬,逢年過節,你少送一份禮可能就惹出麻煩。我當了幾年總鏢頭,還有許多人事上的糾紛,當真可說是已經心力交疲了。這幾年江湖上又出現了許多急於想要成名立萬的黑道高手,去年我親自保一支鏢到成都,碰上一個不明來歷的獨行大盜,就幾乎遭了挫折。我想來想去,不如趁現在尚未大栽跟斗,學你老大姊的榜樣,趁早退出江湖的好。」

韓威武道:「碰了怎樣的釘子?」

韓威武道:「就是在這個問題有了麻煩!」

楊炎勉強笑道:「楊大人赤膽忠心,早就有了大義滅親的打算,我自當把所見所聞回報總管大人的。令姊和令甥所做的事情,絕對不會牽連到大人身上。」

他哪知道閔成龍非但沒有死,而且早已離開了楊家了。不過他也並未回到自己的家中,而是去向大內總管報訊。

楊大姑等只聽得「咕咚、咕咚……哎喲、哎喲……」的滾下樓梯的聲音,給打得筋斷骨折的號叫聲,不絕於耳。過了幾乎半枝香的時候,方始平靜下來。

閔成龍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可知道這是誰出的主意?」

李麻子道:「閔成龍派人來,請宋胡兩位鏢師立即去他家裡。」

韓威武則由李麻子陪同他走進那間小客廳。

韓威武道:「戴均涉嫌私通叛逆,畏罪潛逃,至今毫無消息。震遠鏢局是戴家、韓家合資創辦的,戴均一走,他在鏢局的股權,就變成了無主之物了。」楊大姑已經猜到幾分,故意問道:「這件事情與你提拔閔成龍當副總鏢頭又有何關?」

楊大姑笑道:「這話是我說的,我怎會怪你。不過有一件事情你卻未曾知道。」

楊大姑道:「知道什麼?」

楊炎說道:「我的武功不及令郎,又來不及回去向總管大人求助。但我知道你也是有大內秘制的酥骨散的,請你給我一點,我自有辦法下毒!不過事情我可要說在前頭,我拿了令郎是要獻給總管大人的,總管大人倘將他處死,這可與我無關!你想清楚,酥骨散你給不給我?」

胡聯奎面色雪白,不敢開口了。

韓威武道:「戴均畏罪潛逃,官府就坐定了他私通叛逆的罪名。本來震遠鏢局是難免受他牽累的,全仗令弟之力,和官府說情,把這件案子壓下來,鏢局才得保全。但所謂『壓下來』,也只是官府不把戴均的罪狀公開宣布而已,他在鏢局的股權則是必須易主了。令弟是揭發此案的人,又是替震遠鏢局斡旋的人,所以事情過後,他就『順理成章』的替代戴均做鏢局的股東了。」

韓威武苦笑道:「當時令弟還惺惺作態,要我們苦苦求他,他才肯做鏢局的股東呢。不過這是有關震遠鏢局的業務秘密,令弟在鏢局的身分是直到如今尚未公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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