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誤投羅網

風鳴玉拿了從那姓鄧漢子身上搜來的地圖按圖索驥,這天來到了那座山頭。據那漢子所說,金刀寨主的部下分散幾座山頭,但他的「總舵」卻是在這座山中一個外人難以尋覓的山谷的。

果然她在上山之後,就碰到了兩個巡邏的頭目。

可是這兩個頭目,卻似乎不大像是正派的人。

風鳴玉發現他們的時候,她在山坡上走,那兩個人在山上的樹林中探出頭來,距離遠在百步開外。

風鳴玉正想出聲,卻先聽得他們在樹林里的竊竊私語。

風鳴玉自小就練內功,耳聰目明,遠非常人可比。用不著伏地聽聲,就可以聽得見他們的私語。

「咦,你瞧,那邊來了一個標緻的姑娘!」其中一個說道。他以為風鳴玉還沒有看見他們。

「奇怪,這地方是連勇健的獵人都不敢到的,怎的會有這個嬌柔的少女走來?」另一個道。

「管她是什麼人,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平日連母牛般的醜婦都難遇到,我都饞得慌。難得有這樣漂亮標緻的小姑娘自己走來,到口的饅頭你捨得不吞?」

風鳴玉自小跟隨父母,七歲之後更和師傅相依為命,居住荒林,和外間隔絕,那曾聽過這種市井之言。

為什麼這兩個人連醜婦都沒見過就會「饞」得發慌?什麼又叫做「到了口的饅頭」?她都不懂。

不過她雖然不懂,卻也知道這一定不是好話。

風鳴玉面上一紅,咳了一聲,拔劍出鞘,隨手一揮,把擋在她面前的一枝橫伸出來的老松枝劈斷。這枝樹枝雖然不算很粗,也有壯漢的手臂粗大。老松的樹枝最為堅韌,平時不用利斧來劈,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劈斷的。

那兩個人聽見風鳴玉的咳嗽聲,看見她的這個動作,知道風鳴玉已經發現他們了。但他們還以為在那麼遠的地方,風鳴玉該不會聽到他們的耳語。

「你瞧見沒有,這小姑娘似乎還很有點本領呢。」後面那人說道。

前面那人說道:「當然,敢於來到咱們這裡的豈能沒有一點來歷?你可不能見人家長得標緻,就昏了頭。先問明白她的來歷再說吧。」

風鳴玉忍住怒氣,心裡想道:「金刀寨主那麼多手下,其中良莠不齊,也是有的。我只當沒有聽見他們的說話,給他們一點面子吧。要緊的事是我得見到金刀寨主,何必和他們生氣?」

那兩個人已經走出樹林,於是風鳴玉便即迎上前去,說道:「請問兩位大哥,你們可是金刀寨主的部下?」

前面那漢子怔了一怔,說道:「你要找金刀寨主周山民?」

風鳴玉道:「不錯!」

後面那漢子忙偷偷的拉一拉夥伴的衣襟,說道:「我們正是金刀寨主的手下。你是誰,找他何事?」

風鳴玉道:「我叫風鳴玉,我的父親和我的師傅和貴寨寨主都是相識多年的朋友。這次我是奉了師傅之命,有要緊的事情要來稟告金刀寨主的。」

「令尊高姓大名?令師又是哪位前輩?」其中一個漢子問道。

「見了金刀寨主,我自然會告訴他的。兩位若是肯相信我,就請帶我去謁見貴寨的寨主吧。」風鳴玉上過一次姦細的當,倒是老練了些,不敢便即和盤托出,堅持要見了金刀寨主才說。

後面那個漢子生怕再問就要引起她的疑心,連忙說道:「原來姑娘和我們的寨主乃是世交,失敬了!請跟我們來吧。」

兩人前頭帶路,走過崎嶇曲折的山道,進入一個兩峰夾峙的山谷。風鳴玉心想:「這地方如此隱蔽,要是沒有他們帶路,只怕我雖有地圖,也是不能找得到呢。」她細看地形,和業已牢記心中的那張地圖比對,覺得完全相符,放下了心。

走了一會,看見許多木棚,中間有一座磚石建築的屋子。那兩個頭目道:「這便是我們寨主的總舵了。請你稍候一會,容我們進去稟告。」

當風鳴玉走到去「總舵」之時,有三三五五的漢子,從各個木棚中走出來看她。風鳴玉隱約聽得裡面有人問那兩個頭目:「你們好大膽子,跑到哪裡搶了這個漂亮的雌兒回來!」

那頭目道:「噤聲,她是來找金刀寨主的!」

風鳴玉隱約聽得有人說道:「什麼,來這裡找金刀寨主?」後面的話就聽不見了。

風鳴玉不覺起了一點疑心,但隨即想道:「我一個單身女子,跑到他們這個秘密所在,而且還是要找他們的寨主,也怪不得他們覺得奇怪。」

過了一會,只見一個漢子和那兩個頭目出來和顏悅色的說道:「敝寨主請姑娘進去。」陪她走到門前,說道:「風姑娘來了。風姑娘,你自己進去吧。」說罷便即退下。

風鳴玉走進這間密室,見房間里只有一個中年大漢,見她進來,立即起身迎接,說道:「我就是周山民,聽說你有要緊的事情找我,是么?請坐下來細說吧。」

這漢子面肉橫生,相貌頗為兇惡,和風鳴玉想像中的「金刀寨主」完全不同。風鳴玉不覺怔了一怔,不過她想人的好壞不能憑相貌判斷,是以雖然對「金刀寨主」的相貌有點意外之感,但仍是禁不住心中的激動,就好似見到親人一樣。

心情激動之下,風鳴玉不覺淚流滿面,便跪下去磕頭,說道:「周叔叔,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十年前我的父親就想和我來找你的!」

「金刀寨主」道:「不敢當,風姑娘,你為何行此大禮?」籠手袖中,雙袖一卷,托著她的雙臂,便要將她扶起。

風鳴玉只覺有股大力要把她牽引起來,心裡想道:「金刀寨主果然名不虛傳,內力的深厚,遠遠非我所比。」但她仍然磕了一個頭才站起來。

「金刀寨主」暗暗吃驚,心裡想道:「這小姑娘看來不過十五歲,竟有如此內功造詣,實是不可小覷。」原來他以「鐵袖功」來扶風鳴玉,乃是想試試她的功力的。雖然用袖子替代手臂,力道要打折扣,但扶不起來,亦已令得這個漢子頗為高興。他不用手去扶,除了要顯出本身的功力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金刀寨主」,在一個年輕姑娘面前,須得端出莊重長者的身份。

風鳴玉見他說話頗為和氣,舉止也很莊重,對他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說道:「你是我的父執,我就如同我的侄女一般,請寨主不要客氣。」

那自稱是「金刀寨主」的漢子已經猜著了幾分,故作不知,問風鳴玉道:「令尊是哪一位?」

風鳴玉說出父親的名字,「金刀寨主」雖然早已猜著,仍是不禁又驚又喜,說道:「原來你果然是我的風大哥的女兒!令尊呢,他何以不來?現在何處?」

風鳴玉抹去滿面淚痕,哽咽說道:「家父不幸,十年前他和母親帶了我來投奔寨主,路上遭遇強敵圍攻,生死不明。我的母親則是不幸死了!」

「金刀寨主」心裡越發歡喜,想道:「你的父母若還在世,我還有幾分忌憚。如今你可得由我任意擺布了!」

他心中歡喜,臉上卻是一副驚駭欲絕的神色,頹然倒在椅子上,半晌澀聲叫道:「風大哥,風大嫂,你們夫妻的俠名,天下誰不欽敬?怎想得到你們竟會遭遇如此不幸之事,老天爺真是太不公道了!」

他這「痛不欲生」的樣子裝得像極了,弄得風鳴玉反而要安慰他道:「周叔叔,家母是死者已矣,幸好我還能夠找得著你,請你也別太傷心了。周叔叔,今後我只能依靠你啦。」

「金刀寨主」道:「對,死者已矣,生者可還得咱們儘力。但願令尊吉人天相,還在世間。你在我這裡,可以當作自己的家一樣住下來。我一定替你找尋父親。」心裡則在想道:「風從龍十年不知消息,那裡還能尚在人間。」

「金刀寨主」繼續說道:「侄女,這十年來你在那裡,本事又是跟誰學的?」

風鳴玉道:「我正要告訴叔叔,這次我是奉了師傅的遺命來的。」

「金刀寨主」又是佯作一驚,說道:「遺命?令師也去世了么?她是那位前輩?」

風鳴玉道:「家師姓凌,諱雲鳳。」

「金刀寨主」又一次裝作十分悲痛的模樣,說道:「原來是霍夫人。他們夫妻都是我的好友。想不到霍夫人也去世了。但你的師傅卻怎的能夠知道我在這裡?」

風鳴玉道:「她並不知道。只是她的遺命叫我無論如何也要將你找到。」

「金刀寨主」頗為詫異,說道:「那麼這次你是初次出道的了?卻何以就能如此順利的打聽得到我在這裡?」

風鳴玉道:「有一個姓鄧的傢伙,冒充你的手下,來騙我們師徒!」

「金刀寨主」吃了一驚,說道:「有這樣的事?這姓鄧的傢伙多大年紀,什麼相貌?」

風鳴玉告訴了他,「金刀寨主」更是吃驚,說道:「這個人我知道,他是綠林敗類,後來投入東廠,充當朝廷鷹爪的壞東西。你們師徒沒上他的當吧?」

風鳴玉悲憤之極,說道:「我師傅識破了他,但我卻上他的當了!就是他害死我的師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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