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脫斡鄰勒罕和札木合依舊在那個駐紮地駐紮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不準備撤兵。他們已經將女人和財寶全部平均瓜分完畢,現在沒有任何事情可做了。但是,他們都好象十分避諱先撤兵似的。最初,鐵木真對那兩個兵團的態度感到驚訝,可是,細想起來又覺得對參加戰爭的人來說反倒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因為,你要是先撤兵的話,那麼後撤兵的那一方又居心厄測,你的背後就完全有可能遭受到對方的襲擊。所以,他們彼此之間,肯定要想方設法使自己避免陷於那種危險的境地。

鐵木真從這兩個人的處事態度中學到了很多東西。儘管脫斡鄰勒罕和扎木合是並肩戰鬥,生死與共的盟友,然而,他們兩個人的態度已經表明,他們彼此之何又都互看作對手而不太信任。鐵木真從這裡還領悟到一件事,那就是脫斡鄰勒罕這次出兵,並非是出於他要援助也速該的長子振興家業的關懷之情。當鐵木真提出借用武器以幫助他襲擊蔑兒乞惕的時候,脫斡鄰勒罕在頃刻問就做出了出兵的決定,這只不過是他找到了出兵蔑兒乞惕的口實。由此看來,脫斡鄰勒罕無疑在很久以前就窺伺著殲滅蔑兒乞惕部族的時機了。只不過是沒有找到符合大義的出師的借口罷了。而這次蔑兒乞惕人突然偷襲了勢單力微的鐵木真的聚落,並搶走了孛兒帖,這完全是大逆不道的行為,應該給予迎頭痛擊。還有,協助也速該的兒子奪回孛兒帖,這也決不會遭到人們的責難。此外,脫斡鄰勒罕之所以要邀請札木合配合自己出兵,雖然有增強兵力的意思,但更主要的原因恐怕是把與鐵木真共通屬於孛兒只斤的札木合也吸收進來,可以使自己的行動變得更加名正言順,出師有名了。至於札木合答應脫斡鄰勒罕的邀清,也並不是不合算的。總而言之,雙方都應允了鐵木真的要求,這原來是有其魅力的。不是這樣嗎?戰爭的結果是鐵木真只得到了孛兒帖,而脫斡鄰勒罕和札本合卻瓜分了一個部族的龐大財富,一家一半,據為己有。

這時,鐵木真心想,自己應該隸屬於脫斡鄰勒罕或札木合這兩個陣營中的一個,這才是最好的妙策。看來,要打算使自己現在的小聚落迅速地發展擴大,除了依靠這個方法之外,別無良策。鐵木真選定了札木合。因為他們都是屬於同一個孛兒只斤氏族,為了逃避泰亦赤兀惕的迫害,還是投靠札木合,得到他的庇護更為有利。另外,那裡有不少人過去是父親萬也速該時代的部眾。他們曾一度屬於泰亦赤兀惕,但後來又投奔到札木合的帶落,與他們是息息相通的。

鐵木真站立在脫斡鄰勒罕和札木合之間,委婉地提出這個議案。他說,各自能否在同一天撤離這裡,向相反的方向平移動。

鐵木真和札木合一起,向鄂嫩河的豁兒豁納黑河源退卻;脫斡鄰勒罕則從不峏罕山背後,撤回到位於土拉河畔的黑森林的自己的聚落。脫斡鄰勒罕,一邊狩獵,一邊緩緩地移動著部隊。

鐵木真陪伴著孛兒帖回到到座落在鄂嫩河、克魯倫河地的不峏罕山半山腰的自己的聚落。與以往不同的是增加了兩名小孩兒。一個是朮赤,另一個在蔑兒乞惕聚落拾到的頭戴貂皮帽,穿著牝鹿熟皮靴的十分可愛的五歲幼兒,名叫由出。鐵木真將這孩子帶到母親訶額侖的帳幕作為禮物獻給了母親。訶額倫因為五個孩子都大了,就連最小的姑娘也已經十七歲了,意想不到送給她一個幼兒,使她格外高興。由於部族裡的男人們被殺戮殆盡,現在只有這個幼小的由出身體里還保留餚蔑兒乞惕部族的純凈的血。從這個意義上說由出是一個小寶貝。

不久,鐵木真把自己的聚落從不峏罕山的半山腰上遷移到鄰近札木合聚落的豁兒豁納黑河源的一個地方。在把聚落搬遷到那個地方的第二天,鐵木真和札木合之間就簽定了盟約。

簽定盟約的儀式是在位於豁兒豁納黑的斷崖一側的林木扶疏的廣場上舉行的。鐵木真將在與蔑兒乞惕的戰鬥中,從敵人武將身上掠奪來的黃金帶贈送給札木合使用,把同樣搶奪來的黑鬃烈馬送予札木合騎乘。札木合也將其從蔑兒乞惕武將手裡劫掠來的黃金帶饋贈給鐵木真系,把象有角的古麽羔的白馬賜予鐵木真乘坐。他們二人高聲互稱「安達」。部落民參加的酒宴以他們二人的呼叫為號開始了。酒宴一直持續到熒夜。宴會上,人們演奏百樂,縱情歌唱。被殺掉丈夫、父、兄的蔑兒乞惕的女人們在征服者們的面前翩翩起舞。

酒宴上,鐵木真與札木合併排坐在一起,可是在他的心中並沒有把剛才自己和札木合之間締結的盟約,看成是有價值的東西。他想,札木合這個人很可能是認為需要盟約的時候,就利用,認為不方便的時候,就會把盟約棄之如敝履。札木合總是那樣和顏悅色,臉上掛著永不消失的笑容。但是,儘管白天看不清楚,可是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之下,看上去他卻全然不同了。他臉七浮現著冷酷無情的令人毛骨驚然、陰森可怕的臉色,就連鐵木真也大吃一驚。

但是,對鐵木真來說,做札木合的盟友,靠近他的部落,事事處處都方便多了。處理、操作羊毛活計方便容易多了。也可以隨心所欲地增殖羊、馬了。還有一件難得的事情,就是就是過去曾經是孛兒只斤氏的部眾,現在逐漸越來越多地脫離了泰亦赤兀惕集聚到這裡來了。幾乎每天都要增加幾頂帳幕,多的時候也有一次就遷移來十幾頂帳幕的。這種現象勢必要得罪泰亦赤兀惕,然而由於這裡有札木合這個盟友的存在起了很大的作用。致使泰亦赤兀惕的首領塔兒忽台也難於對背後受札木合支持的鐵木真輕易下毒手。

在札木合的聚落中,也開始有不少人暗中同情鐵木真。札木合和鐵木真的聚落,儘管是兩個毗鄰的聚落,可是,兩個聚落的管理方式是截然不同的。札木合公平分配一切利益,而鐵木真則是按幾個等級進行分配,按照付出勞動力的氣比例分配利益,因此,多勞動的人就可以多分配。

但是,在札木合的聚落中,懶漢可以得到同樣的利益,勤勉的青年人就吃虧。正因為如此,在札木合的部眾中,只要有可能,想去投奔鐵木真聚落的人,逐漸增多起來。札木合必定會知道這樣的事。

在兩個人結成盟友之後,平靜地度過了一年半時間。有一天,突然札木合邀請鐵木真去狩獵。當然稍微注意一下,就會發現這個季節並不是狩獵的季節。並且鐵木真從數日以前札木合的聚落移動中也覺察到了似乎有一種極不尋常的味道。

鐵木真立即與合撒兒、別勒古台、孛斡兒出、者勒蔑四個人磋商計議。四個人的想法是一致的,對不應當答應狩獵邀請的意見是相同的。可是,對以後怎麼辦,就眾說紛紜,意見迥異了。有的主張等著看札木合究竟出發去哪裡再說,還有的主張如果對方誤解的話,應該前去解釋才對,等等。他們各自講述了自己的想法。

鐵木真找來訶額侖和孛兒帖,徵求兩個女性的意見。當她們一聽完鐵木真的說明,還沒等母親訶額侖開口,孛兒帖就突然搶先發言了。孛兒帖的語調十分強硬。她說:

「必須在今天晚上就將這個聚落搬遷走。等到明天早晨,就一切都來不及了。」

鐵木真沉默不語,其餘的人也緘口無言。要把煞費苦心建立起來的聚落毀掉,將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廣闊的牧場拋棄,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孛兒帖面對著鐵木真。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鐵木真的臉,說:

「我已經懷孕了。」

這時,鐵木真才知道孛兒帖懷孕了。

「我懷孕了。你還打算給我們的第二個孩子起名叫朮赤嗎?」孛兒帖說。

聽了孛兒帖帖的話,鐵木真才下定了決心。

合撒兒、別勒古台、孛斡兒出、者勒蔑便急急忙忙地走出鐵木真的帳幕。頃刻間,有近百頂帳幕的聚落從上到下,開始騷亂起來。按照拆除帳幕的速度快慢、先後的順序,組成小的集團,依次離開了豁兒豁納黑河源,與河道並行,奔向北方。小集團與小集團之間連接著羊群夾雜著馬群。儘管隊列混亂,但是,它彷彿是以聚落所在地為軸,抽出來的一根線,又細又長,綿延不斷地向前延伸而去。當繞線軸上的線完全拉盡的時候,接續在它的後面的是保衛它的百餘名全副武裝的小夥子的馬隊。

遷移的隊伍不停地行進著。每逢途中遇到聚落,沉白和赤老溫兄弟兩個便驅馬馳進聚落,大聲地宣傳鐵木真遷移聚落的消息,以便告訴人們凡是願意跟隨的可以跟隨前進。

當隊伍路過泰亦赤兀惕的別速惕氏族的居住地時,鐵木爽讓隊伍稍事休息。隊伍走進聚落髮現泰亦赤兀惕人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帳幕里空蕩蕩的,連個人影挪沒有。鐵木典僅在一座帳幕前看到一個幼兒席地而坐。

「你叫什麼名字?」

鐵木真問他。

「闊闊出。」

幼兒回答說。儘管追問了幾次,聽到的依然是闊闊出。

「只有你一個人嗎?」

「我一個人看家。」

闊闊出回答說。鐵木真抱上這個擔負著幾十座帳幕留守任務的幼兒闊闊出。然後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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