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羊谷生死劫

朱融卻苦笑搖頭,道:「人誰無死?他修為再高,也有歸西的一天啊。老左,你也不想想,他幾歲了。」

青羊子的具體年歲秦渭雖然不知,但推算起來至少也在八十以上,或者已經近百。人生七十古來稀,到了他這年齡,就算養生有道,老死病逝也都不足為奇。

朱融見秦家父子仍然不肯相信,指著地上的楊鉤說:「你們放了我徒弟,我叫你們相信。」

秦渭伸手為楊鉤鬆了綁,便跟隨朱融朝道觀後走去。秦征喝道:「你最好別使什麼詭計!」

朱融冷哼了一聲,說:「小子,我和你老子認識幾十年了,我的個性別人不知,你老子卻當知道。我和你們又沒深仇大恨,害你們幹什麼?」

秦渭也知道朱融雖是千門中人,張嘴就騙人,又愛貪小便宜,市井氣甚濃,卻非心狠手辣之輩,甚至還有幾分仗義,就對秦征道:「征兒,朱伯伯雖然喜歡騙人,但心腸也不壞。」

一行人來到後山山腰,路上朱融說道:「半年前我和楊鉤為了逃避仇家追殺,陰差陽錯誤入此山,知道這裡是青羊谷後委實吃了一驚。但我們到這裡時道觀早已荒廢,也不見有雲笈派的人,我們反正也無路可走,就在這裡住下了,住了這麼半年,才算把這座山谷虛實摸了個透。」

他尋到了一個山洞,那山洞本是被十幾根大蔓藤垂下遮擋得密密實實,朱融撥開了蔓藤,裡頭才是一個八卦石門。朱融雙手貼著石門,道:「光是這道石門,我就琢磨了兩個月,才尋到打開的方法。」持訣發動機關,石門洞開,裡面卻是一個好大的洞穴,怕有十五步方圓。而且洞內有洞,尚有三個里洞以甬道連接著外洞,這外洞就如廳堂,里洞就如房間一般。三個里洞上端都銘有小篆,都只有一個字,一曰讀,一曰煉,一曰悟。山洞雖與外界隔絕,但每洞都安置有夜明珠,把整個山洞籠罩在淡淡的珠光之中。

朱融指著三個洞口說道:「左邊這個『讀字洞』最大,裡頭藏著上萬卷道經,右邊的『鍊字洞』里是丹爐藥草,中間這個『悟字洞』卻只有一個蒲團,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秦征心中燃起了希望:「這裡才是青羊子前輩的居處吧?」

朱融卻指著正中那個「悟字洞」搖頭嘆道:「你何不自己進去看看?」

沈莫懷推了他一把說:「你帶路!」因怕洞里有什麼機關,已激發雀侯劍氣抵住了他的後頸。朱融無奈,領先而入,裡面卻也沒什麼機關,進了「悟字洞」後,果見洞內只有一個蒲團,蒲團上坐著一個鬚髮皆白、滿臉皺紋的道人。秦征、沈莫懷見到有人,忙押著朱融楊鉤退了一步,小心防範。朱融笑道:「你們怕什麼,這就是青羊子,只不過早在我三個月前找到這裡時他就已經死透了。」

秦征大吃一驚,趕緊上前細看,果見這道人肌理枯槁,有如老樹死皮,一探呼吸、脈門、心臟,觸手處有如枯木,果然早「死透了」。秦征卻道:「人是死人,可怎麼知道他就是青羊子?」

朱融道:「你看看蒲團邊的字。」

秦征向地面一看,只見蒲團邊果然有一行字,似乎是用手指刻出來的:「欲入我門之有緣人,可葬我骸骨於後山玲瓏塔頂層,三跪九叩,授汝玄卷,傳汝至道。青羊子。」

秦渭但覺天旋地轉,整個人坐倒在地。秦征仍不肯死心:「這字……這字誰都寫得……」

卻聽沈莫懷道:「不,這人應該就是青羊子。」

「啊?莫懷,為什麼你也這麼說?」

沈莫懷指著道人的屍體說:「你仔細看看,他的屍身是否盤繞著一道若有若無的紫氣?」秦征細心觀察,果覺似有一道紫氣盤繞著屍身。

沈莫懷道:「這是紫氣金身,而且是純紫之氣,能在人死後保持屍身千年不腐,只有道家絕頂高手死後才有此表徵。我曾聽師父說,有此修為的道家人物,當世不過二三人,而像他們這種修為的大宗師,自然不大可能臨終還要冒充別人,所以這人應該就是青羊子了。」

若這話是朱融來說,秦征或許還要懷疑,但出自沈莫懷之口,秦征哪裡還有什麼懷疑?他父子歷盡千辛萬苦,本來以為可以藉助青羊子的羽翼對抗宗極門,哪知青羊子竟然死了!倚為最後希望的支柱突然坍塌,這份失望當真非言語所能言喻,也叫秦家父子一時間都不知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八卦洞中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楊鉤忽然道:「我說,你們也別發怔了,還是趕緊逃吧。你們的仇家都快殺上門了。」

秦征被他這麼一提點,猛地醒悟過來,叫道:「對!爹爹,咱們得趕緊走,孫宗乙那惡人快到了!」

才出得洞來,忽聽一個悠揚的聲音道:「宗極門晚學孫宗乙,求見雲笈派大宗師青羊真人。」

聲音如在耳邊,把秦征嚇了一跳。沈莫懷道:「別怕,他還在山下,這是傳音。」果然聽孫宗乙又將同樣的話說了兩遍,之後便沒動靜了。

五人匆匆回到青羊宮,打開玄光井,卻見孫宗乙和宗極門五弟子已經到達牌坊前面駐足不前,看來他們也已發現了那道氣牆。

秦渭問朱融:「此谷可有第二條出路?」但朱融的回答卻叫他失望:「沒有了,山門外那堵氣牆叫做『上清金鼎』,可不止一個方向,而是一個金鼎倒扣的形狀。青羊子好生厲害,幾乎把整座山谷都籠罩在上清金鼎氣牆之中,他在『讀字洞』留有一卷手冊,細細描述此谷諸般設置,我也是從中知道了如何啟用玄光井以及這上清金鼎的妙用,運轉玄光井裡的這個小八卦,也能將這個上清金鼎在山門那邊打開一個小通道,但除此之外,手冊里並沒有提及第二條出穀道路。」

秦渭跌足道:「那我們豈非如瓮中之鱉了?」

朱融和秦渭有幾分交情,倒也不想他們父子就此遭難,道:「如今只能盼著這面氣牆能夠擋住他們了。」

楊鉤卻在旁插口說:「可是依手冊記載,這上清金鼎的氣牆每半年一次,當天地之氣陰陽大諧時就會徹底失效,半年前我們就是在那個時辰誤打誤撞闖進來,下一次上清金鼎失效好像就在三天之內了吧,所以你們在這裡最多也只能再躲三天。」

秦渭大吃一驚,沈莫懷卻指著玄光井說:「只怕躲不了三天!」

秦征循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氣牆外邊孫宗乙已經抽出寶劍在手,左手捏劍訣,右手寶劍凝聚在一團紅光之中。秦征叫道:「他要硬闖!」

心裡只叫著,「氣牆啊氣牆,千萬要擋住,千萬要擋住。」

然而孫宗乙的那團紅色劍氣卻不像沈莫懷動用雀侯一樣被迅速反彈,而是緩緩逼了進來,劍氣撞上氣牆以後,竟如一團烈焰一般將氣牆燒熔了一個點。隨著孫宗乙激發劍氣,那個紅點慢慢地擴散成為一個紅洞,沒過多久那個紅洞就已擴大到拳頭大小,他身後幾個宗極門弟子都歡呼起來,已準備等紅洞擴大到人形大小就衝進來。

沈莫懷奈何不了這上清金鼎,孫宗乙卻能強行攻破,很顯然孫宗乙的功力比之沈莫懷又高得多。

「完了!」秦渭叫道,「這面氣牆也擋他不住啊。」猶豫片刻,忽然朝朱融跪下,朱融驚道:「左兄,你這是做什麼?」

秦渭指著秦征說:「我想托朱兄設法救一救犬子,宗極門的人並不知道犬子的長相,而且也不知道犬子此刻和我在一起,以朱兄的智謀,若肯垂憐,當能設法周全。」他叫來秦征說,「征兒,給朱伯伯磕頭!」他這麼做,乃是託孤了。

朱融忙叫道:「別,別,我可擔當不起這樣的重任。」

他要扶秦渭起來,卻被秦渭以哭音叫道:「朱兄,你真箇要見死不救嗎?」

秦征抱住了父親叫道:「爹,我和你在一起!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秦渭又急又怒,啪一聲甩了兒子一個耳光,怒道:「渭河邊上我的話,你忘了嗎?快給朱伯伯磕頭!」

秦征咬著牙,無奈之下,只好給朱融跪下。朱融趕緊扶住,秦渭不等他再次拒絕就對兒子道:「從今往後,你便把這『玄』字忘掉吧,跟隨朱伯伯好好過日子,對朱伯伯便如對我一樣,不可輕易違拗,清楚了嗎?」

朱融雖然狡詐,卻有些心軟,見他們父子情深,心想:「若我的孩子未死於戰亂,如今我也能抱孫子了,那我不知會多快活呢!」但他畢竟膽小,礙著宗極門,不敢就此答應,攬這大禍上身。

秦征卻已痛苦地點著頭。秦渭站起身來,向山下走去——朱融一看就知道他是準備下山自投羅網,為兒子創造生機了。這老騙子看看秦渭搖晃的背影,再看看秦征,忽然想起:「若當年我也在渠兒、江兒身邊,我多半也會如老左這樣,就是拼了命也要保護他們!」竟激發了他的義氣。

這時那紅洞已擴張到直徑一尺,朱融一時衝動,跑上去叫道:「左兄,等等!」攔住了秦渭,說,「哼,他們這些玄門正宗,從來都看不起我們下九流!咱們就來和他鬥鬥,未必就鬥不過他們!」

楊鉤驚道:「師父,你瘋啦?咱們怎麼斗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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