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八章 雪夜

暄拿著眼前無數個奏摺中的幾個,在那兒冥思苦想著。在他的眼裡,元子的年紀尚小,所以覺得儘快為元子設立講學廳並不合適。大臣們觀察著一言不發的殿下,有人開口說話了:

「殿下!臣,弘文館副提學斗膽稟告。《顏氏家訓》中曾經說過,要從小對孩子進行教育。雖然元子才不過三歲而已,但早就開始學習《千字文》了,所以這是上天賜給我們國家的福氣。因此必須儘快為元子設立講學廳。」

「由於中殿總是把書放在身邊,所以他就跟著中殿學學樣子,勉強會讀、會寫而已,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哪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元子現在還只是一個貪玩的孩子,所以,對他來說,現在的撫養廳就已經足夠了。」

大臣們根本就不管殿下願不願意,絲毫不會退讓。由於前不久,王妃已經再次懷孕,所以為了讓她省心,大臣們堅決不退讓。

「臣,司諫院大司諫,認為對元子的教育要慎重是因為,元子既要繼承組上的王業,又要體恤黎民百姓,國家的興衰存亡全都維繫在他的身上。所以,臣等怎能不對元子的教育問題進行慎重的考慮呢?雖然現在元子年紀尚小,但跟以前的人們都會進行的提前教育相比的話,已經屬於比較晚的了。」

竟然說僅僅三歲的孩子現在學習已經晚了,這句話讓暄非常生氣。暄本來是想大聲訓斥他一番的,但是他還是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努力壓制住了自己的怒氣。雖然暄也覺得自己的兒子聰明過人,非常令人自豪,但是,一想到自己小時候經歷的一切,他就想讓他再多玩一段時間。

終於,他想起了前不久到交泰殿來玩的許炎的兒子,許義。雖然只比元子大一歲,可他並不僅僅長得像父親一樣端莊美麗,而且連說話的口氣都非常像他的父親。煙雨伸出手想要抱一抱他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教他去做,他就會說必須遵守禮節,然後把兩隻小手交疊在一起,行了四次大禮,這讓所有在場看著的人都非常驚訝。與他相比,元子則非常像暄,經常搞一些惡作劇之類的小把戲。

「許炎的兒子是不是非常聰明呢?」

聽到陷入沉思的王說出的這句話,大臣們都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沒有人不知道許義是一個神童。雖然有一定程度是天生的,但是某種意義上說,許義是許炎造就出來的神通。許義除了喝奶的時候是去乳母的懷裡之外,其餘的時候都是跟許炎在一起,由許炎培養。由於許炎一邊抱著吃奶的孩子一邊讀書寫字,所以許義所看到的都是許炎寫字的樣子,所聽到的全都是許炎讀書的聲音。所以他的行為舉止以及說話的語氣全都像極了許炎。暄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於是高興地說:

「把許炎的兒子選為元子的陪童怎麼樣?這將會比講學廳對元子更有幫助。」

暄從小就羨慕別人有能夠跟自己一起玩的朋友。所以,他想給自己的兒子那樣的童年。現在,對元子來說,他只有忙得都沒有時間陪他的題雲這一個朋友。而且,他所玩的全部遊戲就是不斷地糾纏著雲,最後坐在雲的肩膀上玩騎木馬而已。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令小孩子都害怕的題雲,但是題雲已經完全得到了元子的信任。

另一方面,上次由於大妃韓氏說想念許義的緣故,所以許炎曾帶著許義來到了宮裡,第二天元子就哭鬧著要許炎再把許義帶來,可見他也非常喜歡許義,喜歡跟他在一起玩耍。而且,他跟許義在一起的時候,會裝得非常端莊穩重。殿下確定:許義一定會給元子帶來良好的積極的影響。

大臣們亦覺得殿下的想法是正確的,所以同意推遲設立講學廳。得到殿下的許諾明年一定會設立講學廳之後,大臣們都退下了。實際上,在他們的腦海中跟殿下的想法是一樣的,講學廳元子的老師,沒有比許炎更合適的人選了。所以他們都期望著許炎不要再拒絕做官了。

正式論對結束了。跟所有人猜想的一樣,剛一結束論對,殿下就飛快地跑向了交泰殿。一進到屋裡,他就把想要站起來的煙雨抱在了懷裡。

「朕想要見中殿,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了。啊,對了!朕想讓義兒做我們元子的陪童,中殿覺得怎麼樣啊?」

煙雨從暄的懷裡站起來,但是暄的胳膊仍然環抱著煙雨的腰。

「但是,元子是未來的世子,臣妾的哥哥以及義兒都屬於外戚。所以,是不是應該讓元子不要離他們太近啊?」

煙雨說完之後,暄閉上了嘴,然後又張開嘴說:

「朕讓義兒做我們元子的陪童,目的並不是為了分派或者是談論學問,最主要的想法是想讓他跟義兒學習待人接物的禮儀。在跟我們元子同齡的孩子中,還有誰比許義更懂得待人接物的禮儀?還有誰比他更莊重呢?如果讓他跟那些隨心所欲的孩子們一起玩的話,那他最終也會變得不懂禮儀。如此一來的話,他很可能就會變成一個平庸的人,不能擔當大任啊。」

「如果殿下決意要這麼做的話,那麼我定會全心全意地支持。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說到中殿的請求,除了那一個還會有別的嗎?是要朕赦免旼花公主吧?」

「已經過去三年多了。我聽說在她身邊照顧她的閔尚宮前不久也去世了。如果想讓許義當陪童的話,就把孩子的母親還給他吧!」

暄快速地離開煙雨,態度堅決地說:

「許義正是由於不是公主培養起來的,所以才會成為現在的神童!」

「不管是多麼端莊穩重的孩子,難道連想要見自己的母親的內心也要那樣穩重嗎?我覺得旼花公主已經從身心上都對自己犯下的罪孽醒悟了,為什麼還要有這樣的懲罰存在呢?如果僅僅是對犯過錯的人所犯的罪過進行懲罰的話,那麼懲罰的意義又有多大呢?但是如果對犯過錯的人進行懲罰是為了讓他不再次犯錯的話,那麼懲罰的意義才能得到全部的體現。現在旼花公主已經得到了求得原諒所必需的足夠的懲罰了。她一定早已徹底醒悟了,只有殿下才能夠原諒她,給她重新做人的機會,所以……」

暄剛要回答,就聽到了外面車內官催促他的聲音,讓他現在趕快到偏殿去。所以,殿下對煙雨說「外面冷就不要到外面去了」,說完之後就走了出去。

走出去後,暄並沒有穿上台階上的鞋,而是轉過身快速地又跑進了屋子裡,並且在煙雨想要站起來之前,暄彎下腰,用手捧起煙雨的臉,在煙雨的眼睛、鼻子、臉頰、額頭、下巴上全部用嘴蓋上了印章。最後,暄在煙雨的嘴唇上留下了一個長長的吻之後,這才快速地跑了出去。殿下害怕翼善冠掉下來,他用一隻手按著,然後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一口氣跑到了思政殿,題雲以及內官們也跟在他後面跑著。隊伍之中的車內官則祈禱著:希望殿下能夠明白,他已經老了,不能在這樣隨便跑動了。

炎沒有說話。他覺得現在再拒絕做官就是對君王的不忠了。由於大妃殿要求把許義帶來,所以炎這次帶兒子來到了宮裡。炎的手一直被暄緊緊地抓著不放,受到了暄很長一段時間的責備。暄突然說:

「朕跟我們中殿約定好了一件事情。」

「啊,是……」

炎的聲音非常沮喪。因為只要是暄用「我們中殿」作為對話的開始的時候,他肯定是要說一些沒用的傻話了。

「朕跟她約定朕要成為最優秀的君王,成為最帥氣的男人!」

連握緊拳頭的意義都沒有,炎繼續沮喪地聽著,忍不住嘀咕著:

「我再聽三遍的話,就已經聽了一百遍了。」

在前面彎著腰的車內官也用力地點了點頭。但是暄根本就不理睬他,繼續說道:

「前不久,朕問中殿『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對百姓好的君王』時,我們中殿的回答是:『《六韜三略》中是這樣寫的:對百姓有益而無害,讓百姓成功而不失敗,讓百姓活著而不是死亡,給予百姓而不是掠奪,讓百姓高興而不欺侮百姓,讓百姓快樂而不憤怒』。哈哈……我們中殿是不是太厲害了?」

王完全忘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只要一談到煙雨,他滿臉都是恍惚的表情。他想到當時說這句話的煙雨是那樣的美麗,同時也想起了煙雨跟他說不要總是忍不住在康寧殿拿她說事兒。瞬間康寧殿里的氛圍,因為殿下說的話變得安靜下來。

「嗯!聽到她說的這句話之後,朕覺得對炎來說,朕是一個最差的君王。因為總是傷害你,不停地讓你受傷,奪走了你許許多多的東西,讓你疲倦,甚至都不能讓你憤怒。」

炎露出明朗的笑容,行完禮之後站了起來。他的內心仍然像以前一樣緊緊地閉合著。由於一直緊緊地封閉著,所以內心深處的傷口一點都沒有得到癒合。

因為炎要去大妃殿找許義,他的腳步自然而然地變得快起來。由於天陰沉沉的,就算現在出發的話,還是有可能會遇上大雪的。這時,有人正從大妃殿里走了出來。

看上去既不是宮女,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一個成年女子輕飄飄地從大妃殿走出來,向旁邊走去。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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