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天的陽光,明媚地照在草地上,草已多少有點枯黃了,遠際的天,藍得格外透徹,秋天本就是令人神情氣爽的季節。

而這幾天,安妮的心情,也格外愉快。

她獨自緩緩地在草地上走著,她沒有什麼目的,只是走了又走,她太喜歡用自己的雙腳來走動了,那是她一直夢想著的事。

現在,夢想已變成了事實。

木蘭花等一行人,從非洲回來已有好幾天了。回來之後的第二天,木蘭花就曾帶著安妮,到幾個著名的醫生那裡去檢查過,醫生拍了很多x光照片,結果說明,安妮脊椎上的石灰質障礙,已經不存在了,也就是說,她能指揮自己的雙腿了!

但是,由於她的雙腿,幾乎從小就沒有什麼運動之故,是以醫生勸她一有空,就要練習步行,同時,多服食對骨骼有補益的食物。

木蘭花曾將在非洲發生的事,詳細告訴過醫生,希望能夠找出安妮的小兒麻痹症何以會突然痊癒的理由來。如果能夠找出其中的理由,那麼,這將是本世紀最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

因為,世上由於患小兒麻痹症而成為殘廢的人,不知有多少。

至今,醫藥還是無法挽救,如果找出了原因,那必是造福人群的一件好事。

可是,醫生們經過了詳細的研究,卻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因為即使是曾深入獵頭禁地的木蘭花,對於獵頭族的一切,也是知道得太少了。

木蘭花不知道剛利族人的毒箭,是用什麼劇毒的東西製成的:她也不知道那種神奇的綠色解毒液汁,有些什麼成份。

所以,他們只好將這件神奇的事,稱之為安妮的幸運,而在能用她自己的雙腳行走之後,安妮真可以說是世上最幸運的小女孩了。

安妮的臉色,一直是十分蒼白的,而且,她的臉上少有笑容。但是這一切,在最近幾天之中,完全改變了過來。

她的臉色變得紅潤了,笑容常掛在她的臉上,所沒有變的是,她仍然很喜歡沉思,當她沉思的時候,她一樣喜歡咬指甲。

那天早上,木蘭花一早就出去了,只有安妮一個人在家。

一吃完了早餐,洗好了碗碟,她就開始在花園的草地上走來走去。

她已經走得有點疲倦了,天氣雖然涼,但是,在她的鼻尖上,也滲出細小的汗珠來,她在噴泉旁坐了下來。

水池中的金魚,一看到了她的影子,都游近來,令得水面上,響起了一陣卿唧的聲響,安妮用手指逗玩著金魚,她一個人,也笑了起來。

她逗玩了片刻金魚,抬起頭來,卻不禁呆了一某。

鐵門外站著一個人!

那人可能已經站在鐵門外很久了,只不過因為他一直站著,沒有按門鈴,也沒有出聲,是以安妮才一直未曾注意到他。

那人可能是一個流浪漢,他穿著一件白色的外衣。可是在這件外衣上,卻全是一塊一塊黃色的斑漬。他的頭髮十分長,也可能幾天來未曾剃鬍子了。

他的脅下,挾著一個長長的,用舊報紙包著的東西,當安妮抬頭向他看去時,在他滿是皺紋的乾癟的臉上,立時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來。

安妮呆了一呆,她首先肯定,那是一個流浪漢,因為她在那流浪漢的眼中,看出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才有的憂鬱。

同時,她也在那流浪漢那種擠出來的笑容上,看出他一定想向自己乞求些什麼,安妮是一個心腸十分好的女孩子,她立時向鐵門走去。

當她向鐵門走去的時候,那流浪漢的臉上,更現出高興的神色,安妮來到了他的面前,柔和地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那流浪漢回頭去向身後看了一看,在他的身後,根本沒有人,他的那種行動,又使安妮有一種感覺,感到那流浪漢的神情,多少有點緊張。

在向後看了一看之後,那流浪漢轉回頭來,道:「我想見木蘭花小姐,請你告訴她,我是李彬,蘭花小姐應該聽過我的名字的。」

安妮不禁皺了皺眉,看來那流浪漢不單是流浪漢,還大有來歷。從他的外形看來,他無疑是落魄到了極點。一般落魄到了這一地步的流浪漢,是連自己叫什麼名字,也忘記的了。可是,他都還帶有自信,以為木蘭花會知道他的名字。

木蘭花是不是會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什麼人,安妮自然不知道,但是對安妮來說,李彬卻是一個很陌生的名字。

是以,她搖了搖頭,道:「蘭花姐不在。」

那位自稱李彬的流浪漢,臉上立時現出了十分失望的神情來,他發出了「啊」的一聲,伸手搔了搔頭,並且一直重複著安妮的話,道:「她不在……她不在!」

安妮又皺了皺眉,道:「如果你找蘭花姐有什麼要緊的事,你不妨告訴我,如果事情不是太嚴重,我或者可以幫忙?」

安妮的性格比較柔和,如果換了穆秀珍,早已經不耐煩,更要大聲的喝問對方,究竟有什麼事情了。

李彬忙陪著笑,道:「是……是!那實在是一仵小事情,你看我,完全是一個流浪漢,我晚上連睡的地方也沒有,再帶著一點東西在身邊,自然是不方便的。所以,我想將這幅畫,寄存在蘭花小姐的府上,等到我有了固定的職業,再取回來。」

安妮第三次皺了皺眉,因為李彬提出的,是一個十分古怪的要求。

那個要求,的確如李彬所說,是一件小事情,將一幅畫寄存在人家的家中,那不是一件小事么?而且,以李彬目前的處境來看,他的要求,也不能算是人突兀。一個流浪漢,總不能帶著一幅晝,在街頭露宿的。

但是安妮卻是個十分有頭腦的人,她迅速地思索著。然後,她問道:「一幅畫?那是什麼畫,是十分有價值的古晝么?」

「一幅盞」,那隻不過是三個字。一幅畫有可能被拋在街邊,也沒有人去拾它:但也有可能放在古董市場上,價值連城的!

李彬立時苦笑了起來,道:「小姐,你看我現在這種潦倒的樣子,怎會還有值錢的東西,這幅畫……只不過我很喜歡它而已。」

他一面說著,一面已將那幅畫,自鐵門中遞了進來。

安妮後退了一步,她已經可以看清楚,那用報紙包著的,真是一幅畫。她沒有再猶豫,便伸手將那幅畫,接了過來。

她道:「李先生,我叫安妮,這幅畫,你是交給我的,將來你想要回去的時候,問我要好了,蘭花姐回來,我會講給她聽的。」

「謝謝你,安妮小姐!」李彬不住地彎腰點頭。

安妮笑道:「不必客氣,你……」安妮本還想問他,是不是想進來坐一會,她還可以招待他一餐豐富的飯盒的,可是李彬卻已轉過身,向外走了開去。

他走到公路上,靠著路邊,慢慢走遠了。

安妮在鐵門前又站了一會,看著李彬漸漸走遠了,她才轉過來。

她仍然是拿著那幅晝,她的心中在想,世界上真有些怪人,李彬不就是怪人之一么?看來他已潦倒得身無長物了,可是怕卻還捨不得拋棄那幅晝,要將它找地方寄存起來。

安妮向客廳走去,從陽光下一來到客廳中,她感到眼前暗了一睹,她來到了餐桌前,扯開了舊報紙,將那幅晝,攤了開來。

那是一幅中國晝,安妮對於中國畫並沒有什麼認識,自然也看不出這幅書的好壞來,可是那幅畫,卻立時吸引了她。

她從來也未曾見過那樣的一幅畫。

那幅畫的本身,大約有兩呎寬,四呎長。在晝的四周,約有半呎寬的絹裱,絹裱已經非常殘舊了,有的地方,已破了小孔。

那幅畫上,畫著許多人物,每一個人物的高度,不會超過一寸,安妮一時之間,也說不上畫中究竟有著多少人,但至少在兩百個以上。

那些人,全在一個山谷中,那山谷中有一個湖,湖中幻出絢爛的顏色來。

中國畫所用的顏料,就是有這個優點。看來這幅畫,已有好多年了,但是畫上的顏色,看來卻還像新的一樣鮮艷。在山谷上,還有一道彩虹,彩虹的顏色,真是美麗極了。

所有的人,都穿著不同的衣服,有不同的神態,或坐,或立,有的還躺在山石上,有的圍成了一團,也不知他們在做什麼。

那的確是一幅十分奇怪的怪畫!

晝上沒有題字,也沒有畫家的簽名和印監。

安妮站在桌邊,看了很久,直到站得她的雙腿有點發酸了,她鬆開了手來,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而那幅畫,一定是長期被卷著的,所以安妮一鬆開來,它又自動地捲成了一卷。

安妮的心中,升起了好些疑問來,她的第一個疑問是:那個李彬,究竟是什麼人?她的第二個疑問是:李彬將這幅畫放在這裡,是不是有別的用意,第三個疑問……

但是安妮卻沒有再往下想去。

因為這時候,不論她如何想,她只是在憑空揣測而已。只要等木蘭花回來,一知道了李彬究竟是什麼人,問題也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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