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水底大戰

陰姬冷笑道:「你激將也沒有用,我要殺你,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可是我又何苦髒了自己的手。」

楚留香道:「但你若不讓我出來,有件事你就永遠不知道了。」

陰姬果然忍不住問道:「什麼事?」

楚留香悠然道:「雄娘子既然並不在衣櫃里,那麼他在哪裡呢?這秘密除了我之外,世上只怕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告訴你。」

他口氣聽來雖似很悠然,其實暗中卻捏著把冷汗。

這也是他最後的一個機會了,他只希望陰姬也和別的女人一樣,也有好奇心,一定要逼他說出這秘密。

只要陰姬肯放他出去,他至少還有萬一的希望,否則他就要被活活困死在這衣櫃里,永遠再也見不著天日。

誰知道陰姬非但沒有問,連話都不說了。

過了半晌,楚留香只聽到機簧響動聲,陰姬彷彿在開啟一個秘密的門戶,接著,就聽得她沉聲道:「快將這衣櫃抬出去,沉在湖底。」

這實在是一個很奇特的命令,「她為什麼要將自己放衣服的柜子沉到水中去呢?」但她的弟子心裡縱然懷疑,嘴裡也不敢問出來。

她們只是恭聲道:「是。」

陰姬又道:「無論衣櫃里發出什麼聲音,你們都當沒有聽到,知道么?」

她的弟子又恭聲道:「是。」

楚留香索性什麼話都不說了。

因為他知道水母令出必行,他無論說什麼都已沒有用了,他只恨自己的運氣實在太壞。

這世上沒有好奇心的女人並不多,有些男人就算找一輩子也未必找得到,此番居然竟被他遇見了一個。

衣櫃已被抬了起來。

沒有過多久,就有水流入了衣櫃。

楚留香整個人又被泡在水裡了。

但這次,水並沒有像以前那麼樣帶給他一種清涼適意的感覺,因為他已知道這水過不了多久,就將要溶化他的生命,腐爛他的骨肉,那時楚留香這個人就將完完全全消失在水裡。

他忍不住暗中嘆了口氣,道:「水兄水兄,我一向都沒有對不起你,你為什麼卻要對不起我呢?」

直到現在為止,他從不知道絕望是什麼滋味。

現在,他總算知道了。

水的壓力已經越來越重,楚留香什麼都看不到,但也知道石櫃已將要被抬至湖心。

但忽然間,水的壓力又漸漸減輕了,接著,水又漸漸自石櫃中漏了出去,竟又被抬回水母的寢室。

只聽水母道:「就放在這裡,出去。」

「砰」的一聲,石櫃又接觸到石地,楚留香身子一震,就穩定下來,他第一次發覺腳踏實地原來竟是如此愉快的事。

神水宮弟子離開之後,石櫃外就又沉寂了下來,他只能聽到水母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顯見她的心情已漸漸激動。

楚留香笑了,大聲道:「我早就知道你會改變主意的,我若被淹死,你就永遠再也不知道雄娘子究竟在哪裡了。」

陰姬果然忍不住問道:「他在哪裡?」

楚留香悠然道:「他也許已經死了,也許還活著,也許遠在天邊,也許就近在眼前,你若想我告訴你,只有一個法子。」

陰姬冷笑道:「你難道想我放了你?」

楚留香道:「我雖然不是個生意人,可是也知道做買賣一定要公道,這消息雖然很珍貴,卻還是換不了楚留香一條命,我絕不漫天要價,也免得你就地還錢。」

陰姬道:「你既然知道,還想怎樣?」

楚留香道:「我只要你放我出來,讓我和你作一場公平的決鬥。」

陰姬道:「那麼你還是必死無疑。」

楚留香大笑道:「你以為我很怕死嗎?我只不過覺得這麼樣死,未免太窩囊而已,我活得快快樂樂,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陰姬很久沒有說話。

楚留香道:「但你若真的不敢和我動手,我也絕不勉強你,我若是你,只怕也不肯將楚留香放出來的。」

陰姬還是沒有說話,但石櫃卻已傳來「格」的一響。

然後,才聽得陰姬冷冷道:「櫃已開了,你出來吧,只不過你最好記住,你出來之後,非但死得更快,而且一定死得更慘。」

楚留香長長吐出口氣,喃喃道:「謝天謝地,你總算是個女人,還不至於一點好奇心也沒有,一個女人若連她的情人的下落都不想知道,那麼天下只怕要大亂了。」

陰姬厲聲道:「他究竟是死是活?究竟在哪裡?」

楚留香道:「你是希望他已死了?還是希望他依舊活著?你……」

他一面說話,一面已推開了石櫃的門走了出來。

說到這裡時,他忽然怔住了,因為他發覺站在他面前的陰姬,竟已不再是方才他見到的陰姬了。

方才的陰姬還是獨步天下的神水宮主,一舉一動中都充滿了威嚴和自信,令人不敢不對她尊敬。

但現在的陰姬卻已變成一個平凡的女人,一雙清澈明銳的眼睛裡,已充滿了紛亂的情感,威嚴鎮定的面容也變得焦急而激動,平整的衣衫也起了皺紋,甚至連一雙手都開始有些發抖。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一個女人會在片刻之間發生這麼大的變化,不可一世的神水宮主,忽然間就變成了一個平凡的女人。

這改變實在太大,實在令人不可思議,她在這段時間裡所忍受的痛苦和折磨,只怕也不是別人所能想像的。

楚留香反而有些不忍,長嘆道:「想不到你對他居然真的是一往情深,他若能早些知道,所有的事也許都會變得好些的,只可惜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陰姬緊握起雙手,嗄聲道:「他……他已永遠……」

楚留香嘆道:「他若知道世上還有個人在死心塌地的愛著他,也許還不會死,只不過,一個男人若能得到你對他這樣的真情,死又何妨。」

陰姬身子顫抖著,忽然冷笑,道:「你是不是想以此來擾亂我的心情,使我無法和你交手?」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本來的確有這個打算,怎奈我從來也不忍心欺騙一個傷心的女人。」

陰姬厲喝道:「是不是你殺了他的?」

楚留香道:「究竟是誰殺了他?到現在你還猜不出么?」

陰姬身子一震,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在這一瞬間,她彷彿又蒼老了許多,黯然自語道:「傻孩子,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楚留香一字字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也該知道的。」

陰姬的手顫抖著,她是想找一個可以支持身體的地方,除了「情感」之外,世上還有什麼事能給她如此巨大的打擊?

她的遭遇實在值得同情,但她的情感卻又實在太荒唐,楚留香也不知她究竟是可憐?是可恨?還是可笑?

楚留香嘆道:「我本不想擾亂你心神,可是你現在的確不適於和人動手,我也不願乘人之危。」

陰姬的身子忽然又槍一般挺立了起來,冷冷道:「殺人用不著等到心情好的時候,你只管先出手吧!」

楚留香道:「你現在真的能出手?」

陰姬冷笑道:「你用不著為我擔心,還是先為你自己擔心吧!只要你能擋得過我十招,也就不枉你學武一世了。」

楚留香笑道:「你口氣倒真不小。」

「小」字出口,他已箭一般向陰姬沖了過去。

他知道自己惟一能勝過對方之處,就是個「快」字。

所以他盡量利用這個「快」字,只要他能搶得一剎那間的先機,他就或許還有戰勝的希望。

他出手實在快,快如急風,快如閃電。

誰知他剛一出手,陰姬的手掌一揮,就立刻有一股奇異的力量阻住了他的去路,這股力量如浪潮初起,澎湃不絕。

楚留香莫說根本無法搶得先機,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他本以為「水母陰姬」也和石觀音一樣,是以奇詭的身形和招式見長,所以他認為自己或許還能以應變和急智來制敵機先。

他和石觀音那一戰,也正是如此。

卻不知「水母陰姬」的武功竟和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都不相同,她的武功竟是自「水」中練出來的。

她的力量也正和「水」一樣,看來雖柔和平靜,其實卻是無堅不摧,無物可擋的。滴水已能穿階,洪水更能使山峰移形,城市毀滅,自古以來,天下就從來沒有任何一種東西能抵抗水的力量。

楚留香這才發現世上最可怕的原來就是水。

無情的水。

「水母」的出手更無情,她的身形還未改變,那種澎湃如潮的掌力已將楚留香壓得透不過氣來。

他連變幾種身法,但只要陰姬一揮手,他的攻勢馬上就被阻遏,他根本無法給陰姬絲毫威脅。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難怪江湖中人人怕你,無論任何人和你動手,的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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