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八十七章 沖!沖!沖!

入夜了,星月無光,皆被瀰漫在湖面上的硝煙所遮擋。

一艘傷痕纍纍、煙熏火燎的戰艦在剛剛還是戰場的湖面上輕輕划過。滴著松油的火把將甲板照得通亮。一襲黑色披風的武成王,面龐如刀削斧劃,雙目深邃不可見底。

他如標槍般肅立著,默默看著周遭的一切……

在刺鼻的硝煙和血腥味中,伴隨著燃燒的烈焰,黑色的夜空中一片赤紅。湖面上到處漂浮著殘肢斷體,斷櫓木片,傷兵在痛苦的呻吟,落水者在無力的呼救。還有在這場令人窒息的大戰中瘋掉的士卒,獃獃地坐在甲板上,夜梟般凄厲的哀嚎著。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果時光倒回八年前,他會為損傷如此之大痛心疾首。但在八年後的現在,如此觸目驚心的場景,也只能換來他略帶傷感的一嘆。

「王爺,艦隊準備完畢。」楊文宇走到他身邊,輕聲稟報道。

秦雷回首看他,發現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勝利的喜悅,剩下的只是平靜、平靜和平靜。

秦雷不由笑道:「你擊敗了曾經的雙雄之一,從今後也將跨入名將行列,怎麼一點都不興奮呢?」

沉默半晌,楊文宇不知該怎麼回答。半生的戎馬生涯,讓他的神經已成鋼鐵,意志堅如磐石,除了勝利的那一瞬間,一切都不能讓他的心弦稍有波動。但他也不知如何表達這個意思。

秦雷只好投降道:「好吧好吧,下一個目標出發吧。」

「是!」楊文宇行一個標準的軍禮。剛要準備退回指揮崗位,卻見王爺用同樣標準的姿勢,還了他一個軍禮。

楊文宇不禁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王爺這還是第一次向某一個軍官敬禮,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下跪還是還禮。

看他受窘的樣子,秦雷微微一笑,輕聲道:「孤以你為榮……去吧。」

一股暖流流遍楊文宇的全身,他的眼角有些濕潤,重重點下頭,這才緩緩退下。

……

這就是規模空前、驚心動魄的洞庭湖水戰的最後一幕。在這場耗時三天的戰鬥中,秦軍共擊毀楚軍巨型戰艦二十艘、其它艦艇三百餘艘,俘獲巨型戰艦十八艘,其它艦艇三百餘艘,消滅楚軍官兵二十八萬人,俘虜三萬餘人。毀滅性打擊了楚軍的主力艦隊,徹底扭轉了雙方的戰略態勢。

可在這種毫無花俏的大決戰中,向來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秦軍同樣付出了被擊沉三百餘艘戰艦,死傷十三萬將士的慘重太假,同樣是元氣大傷,也到了非得舔舐傷口不行的地步。

但現在長江天險歸我所有,秦雷和楊文宇哪敢放過這稍縱即逝的難得戰機?立刻揮殘軍直撲巴陵,準備攻打岳陽城。

看著疲累不堪的軍隊,兩人心裡都是惴惴,十分擔心會在進攻受挫後後繼乏力,抵消掉擊敗楚軍主力所帶來的士氣提振。他們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按照戰前的情報顯示,作為楚國的邊防重鎮,岳陽樓中駐紮十萬楚軍主力部隊,城池高大堅固,防禦裝備完善,存糧至少可以堅持一年。

出乎兩人意料的是,當艦隊駛過君山,便見東北岸邊、岳陽城方向火光衝天,直達雲霄。秦雷先是呆了一會兒,又猛拍著楊文宇的膀子,哈哈大笑道:「不攻自破矣!」

楊文宇默默忍受著熊掌的肆虐,比哭還難看地笑道:「或許……我們應該修改一下計畫了。」

秦雷這才收回手掌,摩挲著下巴道:「不錯,我也有這個想法。」頓一頓又道:「先去岳陽看看再說。」

楊文宇頷首道:「王爺英明。」

艦隊開到岳陽城外的水域,迅速派出斥候上岸探查,天亮前便傳回了消息,證實了秦雷的猜測——聽聞上柱國大敗的消息後,城內守將當即棄城逃跑,十萬守軍頓時亂作一團,有當即逃跑的,有在逃跑前想弄點盤纏的,有在逃跑前想報一下往日冤讎的,也有在逃跑前想過過癮的。亂兵在岳陽城中奸淫擄掠,又引得城內的地痞流氓等不法分子渾水摸魚,大肆打砸搶,騷亂最終升級為暴亂,把個千年古城肆虐成了人間地獄。

斥候還帶來了城裡的士紳代表,一些個驚慌失措的體面人,大聲嚷嚷著要見寫出「岳陽樓記」的大秦成親王殿下。

秦雷便命人帶他們進來。待確認他的身份後,士紳們便磕著頭、流著淚,表示願意歸附大秦,請求做了「岳陽樓記」的武成王爺,看在岳陽樓的份兒上,速速發兵平亂。

對於突如其來的熱情,秦雷有些受寵若驚,偷偷問身邊的楊文宇道:「你說會不會有詐?」

「末將以為應該是真的。」楊文宇輕聲答道:「王爺若是不放心,末將便先率領一師人馬入城,待將局勢完全控制後,大軍再行入城如何?」

「如此甚好。」秦雷頷首道:「這樣就不怕他們耍詐了。」

……

事實證明,秦雷的顧慮純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謂「哀莫大於心死」,諸烈和他的大江水師的慘敗,對楚國人的打擊,是遠遠超過趙無咎的失敗之於齊國的。

齊國人畢竟與秦國征戰連年,骨子裡還有那麼一股血勇之氣,敢於直面淋漓的鮮血和慘淡的人生。然而楚國人仗著大江天塹,偏安於南方一隅,便以為只要守好大江,便可以長治久安,永不遭戰亂之苦。於是沉浸於花紅柳綠的江南春色之中,滿足於魚米之鄉的豐厚饋贈,貪圖安樂,不思進取,鬥志和血性早已被消磨殆盡,化成了詩詞歌賦和鶯歌燕舞。

於是一朝黃粱夢醒,敵軍踏足南岸,便驚恐萬狀,醜態百出,鬥志全無,不戰自潰了。

順利的佔領岳陽之後,秦軍便擁有了進攻楚國的橋頭堡。物資和陸軍部隊源源不斷的運過來,鎮南軍也在加緊訓練補充兵,爭取早日恢複戰力。

轉眼便到了十月底,大軍基本就位,秦雷在眾位將軍的陪同下上了岳陽樓。此時已進冬日,憑欄眺望,但見「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望著眼前蕭索的景象,秦雷不禁輕嘆道:「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艱難苦恨煩雙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眾將不解的互相望了望,秦有才大著膽子問道:「值此二百年未有之大格局,王爺正應振奮龍馬,吞吐天地,掃平宇內,率我等立一番不世之功?怎會有悲嘆之意呢?」

秦雷沒有回頭,只是望著浩浩湯湯的洞庭湖,淡淡笑道:「無甚,只是此處與孤頗有淵源,登斯樓者,撫今憶昔,心有所感罷了。」

眾將這才知道,原來王爺是在憶往昔,嘆人生多舛啊。

稍稍陪他靜默一番,眾將心道:「傻站著怪沒意思的。」楚落便出聲道:「當日王爺一片《岳陽樓》,讓巴陵岳陽聞名天下,這裡的百姓士紳都是很感念您的。」

秦有德連忙接話道:「是啊,他們對王爺對大秦認同得很,想不到區區幾百字,能有這麼大效果啊。」

秦雷不由有些害臊,笑著打岔笑道:「孤比較喜歡含而不露的馬匹,太直接的有些接受不了。」眾將哈哈大笑起來,這才隨王爺進入城門樓,俺尊卑在鋪著絲絨地毯的長方桌依次坐下,準備召開第二階段的戰前會議。

……

秦雷自然獨自踞坐在長桌上首,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道:「塗處長,先通報一下東邊的情況吧。」

「是。」下首的一個領綴著兩顆金星的武官便站起來,正是統帥部參謀處長塗恭淳。十餘年的戎馬生涯,讓他變得幹練利索,當年的書生模樣已經不復存在了。塗恭淳先向秦雷和諸位上官敬個禮,便打開面前的朗聲道:「十月初五,我第五第九軍組成的北路集群,在第五軍軍長徐續和第九軍軍長沈濰的率領下,強襲齊國壺關防線,激戰三晝夜,殲敵三萬餘人,徹底打通了壺關大峽谷啊。」

「大軍出谷後,迅速北上,在廣平一代伏擊齊國北疆軍團,將其大敗之後,現兩軍在廣平谷一代對壘,如不出意外,齊國的精銳北疆軍,是無法逾越我北路集群的。」

「與此同時,勇親王和樂先生率領南路集團四十萬大軍北渡黃河,經過接連激戰,半個月後拿下了朝歌防線。」

他正讀得過癮,聽眾們抗議了,只聽秦有才扯著嗓門道:「我說小塗,你能說的詳細點不?」

塗恭淳一臉不解地望著他,聽秦有才補充說明道:「說說他們怎麼打的,有什麼經典戰力,也讓我們過過癮……哦不,學習學習。」邊上將領也起鬨道:「就是,讓我們學習學習。」

「是這樣啊。」塗恭淳慢悠悠道:「不過這一過程實在是無甚可說,因為齊軍實在是不堪一擊。」眾人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待眾人笑完了,塗恭淳才清清嗓子,繼續道:「拿下朝歌防線後,兩位統領一刻不停,進攻山西河北,直逼齊國京畿地區,一路勢如破竹……」最後看一眼簡報,他沉聲道:「到前天夜間為止,他們已經抵達了巨鹿一帶,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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