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七十二章 歡喜冤家

十月初冬的中原大地,早已落木蕭蕭,孤雁南飛矣。但巍巍太行擋住了冬的腳步,放眼望去,仍是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兮。

龍泉峽的瀑布如匹練般轟鳴而下,不知疲倦的拍打著水面,捲起了千萬堆的碎玉,這才不甘心的落回碧幽幽的深潭。

潭水滿溢出來,化為一汩汩清幽的山泉。山泉順著曲曲折折的山勢,輕雲蔽月般淙淙流淌,最終變成了流風回雪般的山溪。

……

天剛蒙蒙亮,石敢就叫上幾個黑衣衛,走出好幾里山路,到山溪的上游去,挑幾桶甘洌清澈的泉水回來。倒讓帶著小猴來溪邊喝水的老猴好生好奇,心道:「這些人好生奇怪,為何要跑這老遠來打水呢?」

幾人悄無聲息的將水擔到王爺下榻的小院外,石敢便讓他們擱下桶,該幹嘛幹嘛去了。

他親自把水桶提進院子,盛滿了水缸,將剩下的兩桶提進了屋。看看火盆將熄,石敢又用火鉗子夾幾塊木炭添了進去。短暫的沉寂之後,橘色的火苗便重新歡快跳躍起來。

側耳聽一聽,裡間仍是毫無動靜,石敢便憑住呼吸,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

山間的冬晨來的挺晚,小生靈們似乎也不捨得鑽出暖暖的窩。只有幾隻黑尾巴的野鵲,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地爭奪著墜地的枯枝。這些懶傢伙悠哉游哉了大半年,直到這時候才想起來要築巢越冬。

唧唧咋咋的聲音,透過厚厚的窗紙,仍能清晰傳到炕上昏睡一夜的病人耳中。

「水……」那病人終於醒了過來,眼睛還沒睜開,便聲音嘶啞地叫道。

一陣細微的響動後,他身子被扶了起來,靠在個軟軟的「枕頭」上,可真舒服啊。腦袋在枕頭上拱了拱,還翕動著鼻子,陶醉地吸了口氣……那「枕頭」輕輕扭動幾下,便不再反抗,任他枕了。

剛要舒服的呻吟出來,病人感到嘴邊有冰涼的感覺,便順從地張開嘴,將一勺蜂蜜水喝了下去。甫一入口,他便皺起了眉頭,心道:「太甜了,甜得都發膩了……哪有直接給人喝蜂蜜的呀?」於是緊緊閉上嘴,堅決不再喝第二口。

但那喂水的人更厲害……病人只覺著面頰一緊,便被人按住迎香穴,不由自主地張開下巴……緊接著便是一勺甜得膩人的蜂蜜水,直接灌進嘴裡。

那病人自然是秦雷,他這時已經恢複了七分神智,心道:「這誰呀?這麼大膽,拿老子當填鴨了?」就這出神的功夫,又是七八勺下了肚。

這可把頤指氣使的成親王氣壞了,便要出聲抗議。卻冷不防又一勺蜂蜜灌進了喉嚨,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那人趕緊放下勺子,輕輕為秦雷捶背,動作溫柔而體貼,很快便撫平了他的呼吸。

「這不挺溫柔、挺細心的一姑娘嗎?怎麼幹活就這麼沒樣呢?」秦雷心中哀嘆道。這時腦子也完全清醒過來,突然身子一僵,猛地睜開眼睛,緊緊盯著那人的……胸部,沉聲問道:「你是誰?」

那人也不答話,只是把螓首扭到了一旁。

「勞駕鬆鬆胳膊,我想抬下頭。」聞到那清幽的百合香氣,秦雷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小聲央求道:「看看是不是我朝思暮想的小心肝。」

那女子的嬌軀明顯一顫,聲如蚊鳴道:「誰是你的……小心肝?」

「當然是我最親最愛的雲裳小寶貝了。」一聽那總在心頭縈繞的聲音,秦雷終於確信,這就是雲裳無疑。便想伸手抱住她的腰,可無奈力不從心,兩隻胳膊根本不聽使喚,只好輕聲道:「勞駕用兩隻手抱住我。」

雲裳心中一片空白,正不知該如何面對夫君呢……她可是逃跑的新娘,按家鄉的風俗,抓回來是要浸豬籠的。

「抱住我。」遲遲不見她的動作,秦雷頗為汗顏,只得小聲重複一遍。

雲裳不知道他要做甚,只好傻傻的照做。

「抱緊點。」秦雷的聲音低沉而魅惑:「讓我們化成一個人,永遠也不再分開……」

火辣辣的情話仿若春風化雨,撫平了雲裳忐忑的心,也滋潤了她美麗的大眼睛。

雙目淚水漣漣,雲裳使勁的點頭,緊緊將秦雷摟在懷裡,粉腮反覆摩挲著他的額頭,嗚嗚哭泣道:「人家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秦雷不再說話,任由姑娘將自己緊緊摟著,靜靜享受著這失而復得的溫存,緩緩閉上了眼睛。

此處無聲勝有聲。

……

聖人云:「別把雞蛋擱在同一個籃子里。」秦雷深以為然,所以他還有一套秘密情報系統,監視身邊人的一舉一動。

因此雲裳一入伍,便被具有暗探身份的黑衣衛盯上了,就連公孫劍和石敢的異動,也沒有逃過那些黑暗中的眼睛。

所以雲裳入伍這件事,秦雷其實是知道的。但除了默許石敢對她的特殊照顧之外,便一直在那裝作大尾巴狼,怎一個「可惡」了得?

成親王殿下到底什麼心理?我們就不妄自揣測了,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會將這個糊塗一直裝下去的……

……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並排躺在炕上,輕言細語地說著話……

「雲裳……」秦雷望著頭頂的紗帳,小聲道。

「嗯?」雲裳的嬌軀側躺著,支著小腦袋,滿面幸福地看著他。

「你是什麼時候到的?怎麼穿著侍衛的衣裳?」這是標準的撇清。

「不要問好嗎?」雲裳粉頰通紅,聲如蚊鳴道:「就當人家湊巧路過吧。」

秦雷不禁被她嬌憨的樣子逗笑。雲裳頓時又羞又窘,舉起他的胳膊輕輕咬一口,小聲道:「不許笑。」秦雷微微點頭,又調笑她幾句,兩人便將那一頁揭過了去。

「我躺了多久?」秦雷轉換話題道。

「三天了。」雲裳輕聲道:「從初三夜裡病倒,到今天已經是初六了。」

秦雷的面色突然變得怪異起來,他想到了某些隱私的問題。

「怎麼了?」雲裳伸手在他額頭試了試,著急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了?」

搖搖頭,秦雷吞吞吐吐地問道:「那……我這幾天……有沒有……」

「什麼呀?」雲裳忽閃著大眼睛,奇怪道。

「沒什麼……」秦雷實在沒法把後兩個字說出口,只好再次乾坤大挪移道:「我得的什麼病?怎麼一下子就倒了呢?」

見秦雷顧左右而言他,雲裳憋著小嘴,悶聲道:「正虐,又叫打擺子,這病來的凶著呢,發病一個時辰就渾身發燙,頭痛面紅,噁心嘔吐,全身酸痛,神志模糊,胡言亂語……要不是有我師父的青蒿丸,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呢。」頗有些如數家珍的味道。

「哦,」秦雷苦笑道:「還胡言亂語?」

「嗯,」雲裳認真道:「你也不例外。」

「我說什麼了?」秦雷乾笑道。

「你一直在喊詩韻姐姐的名字。」雲裳甜甜笑道:「人家給你數著呢,一共叫了九十八次。」

「我一定是太想念她了。」秦雷乾笑道:「人之常情嘛。」

雲裳笑容更加甜蜜道:「還有一個名字你叫了七百八十四次!」

「啊?是誰?她一定欠了我很多錢!」秦雷故作吃驚道。

「你這人,」雲裳小臉塌下來,撅嘴道:「叫詩韻姐姐的名字就是思念,叫人家的名字就是因為欠你錢……」

「雲裳。」秦雷的面色突然正經起來,方才那頑童般的神態便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海一樣的情深,把雲裳看的一呆,喃喃道:「怎麼了?」

只聽秦雷一字一句道:「那是因為我很想你……」

誰說甜言蜜語不能醉人?雲裳便醉了,她的面頰變得酡紅一片,雙目水汽氤氳,使勁點頭道:「人家也很想你。」

……

「娘娘,」正在兩人纏綿悱惻之時,屋外傳來石敢的聲音:「快中午了,卑職是不是將午膳送進去?」

「你擱在外面吧。」雲裳一邊答話,一邊趕緊從床上跳下來,整一整皺巴巴的衣衫,理一理亂紛紛的頭髮,故作鎮定道:「我這就出來。」

「是。」石敢輕聲道:「不知王爺醒了沒有?」

雲裳看一眼秦雷,見他點了頭,便支支吾吾道:「醒……了,剛醒了。」

「王爺,卑職有要事稟報。」石敢便沉聲道。

「你去外屋用飯。」秦雷輕聲對雲裳道:「再把他叫進來。」

乖巧地點點頭,雲裳便出去房間,喚石敢進來。

趁著屋裡就剩自己,秦雷用盡全身的力氣掀開被子,低頭一看,果然見原先穿的藍色底褲,已經換成白色的了……

彷彿斗敗了的公雞一般,秦雷直挺挺的躺倒在床上,無力地叫道:「丟死人嘍……」他卻不想想,人家小姐家家的,不嫌臟、不害羞就不錯了,卻還在這裡得了便宜又賣乖。

……

「屬下拜見王爺。」石敢沉聲道。

「起來吧。」秦雷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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