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三十六章 雙手劈開生死路

八月深秋,晨露為霜。寒風徹骨,鐵甲冰涼。

楊文宇和皇甫戰文帶著將近十萬官兵民夫,趁著夜色倉皇北上,終於在天亮時分與秦雷和秦靂部隊匯合。

命令部隊原地休息,加強戒備。兩人便趕緊去王爺的中軍報道。

秦雷和秦靂披著軍毯坐在熄滅的火堆邊,見兩人過來,秦雷劈頭問道:「陛下呢?」

兩人聞言單膝跪下,垂首不語。

其實斥候早把大河邊的事情報與秦雷知道,但一看到這倆笨蛋,他卻又忍不住心頭火氣,低喝道:「說話!」

「過河了。」皇甫戰文硬著頭皮道:「在齊國戰船到來之前便過去了。」

「為什麼你們沒過去?」秦雷面如寒霜地問道。

「我們要為大軍殿後。」皇甫戰文小聲道。

「都是十幾二十年的老行伍了,不知道越晚過河越安全嗎?」秦雷的聲音飽含著怒氣,一把掀掉肩上的軍毯,「為什麼不讓陛下等到最後呢?」

「陛下堅持要早些過河,我們也沒辦法。」皇甫戰文後悔沒有學楊文宇裝聾作啞了。其實楊文宇心裡有計較,他知道王爺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什麼來龍去脈、功過是非都看的清清楚楚。這次之所以大發雷霆,不過是心裡火大、需要發泄罷了。

「船和橋都在你們手裡!」秦雷蠻不講理道:「你們不會把他攔下來?」

皇甫戰文心道:「這種事兒也就您能幹的出來。」便低下頭,學著楊文宇的樣子裝泥塑。

秦雷的火氣也發的差不多了,把毯子撿起來重新蓋上,憤憤道:「怎麼好意思回來?!」

一邊的秦靂見他火氣漸小,這才出聲圓場道:「你們知道錯了嗎?」

兩人終於等到了台階,自然忙不迭的點頭。

「要接受教訓啊。」大皇子笑眯眯道:「下不為例了,起來吧!」楊文宇和皇甫戰文卻不敢動彈,只是可憐兮兮地看向自家殿下。

「下不為例?下次就要把我也丟里。」秦雷沒好氣道:「都滾起來吧,沒聽見大爺說話嗎?」

兩人趕緊的朝秦靂笑笑,便老老實實的起身。

「坐。」秦雷沉聲道:「我不喜歡看著別人襠部說話。」兩人知道雨過天晴了,長舒口氣坐在馬紮上,挺直腰板聽王爺說話。

……

「太尉大人呢?」秦雷的口氣依然不好,若不是秦靂就在身邊,他一定罵一聲:「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倒來了。」

「在後陣呢。」楊文宇開口道:「太尉大人說天策軍完全聽從王爺的指揮,他就不過來摻和了。」

秦雷輕哼一聲,便不再管那老頭,沉聲道:「現在咱們幾十萬大軍被切得四分五裂,形勢前所未有的嚴峻,都說說該怎麼辦吧?」

皇甫戰文看向楊文宇,這次說什麼也不先開口了。楊文宇只好字斟句酌道:「大河已經被齊軍控制,想南下是不可能了。」說著看一眼王爺道:「末將以為,我們應當北上牧野,與城裡的禁軍匯合之後,再繼續向北,最後從壺關回國。」

「思路是不差。」大皇子用一截小木棍指著地上的地圖,面色憂慮道:「但是要想到達壺關,須得先越過牧野原上的幾十萬大軍,再攻破齊國的朝歌防線,最後還有天塹般的峽谷防線。」在地圖上點三下,大皇子扔掉手中的小棍,嘆口氣道:「更嚴重的問題是,就連三歲孩子都知道我們要這樣走!」

片刻的沉默之後,皇甫戰文小聲試探道:「要不咱們換個方向繞開,再從北方長城回國?」

話音一落,邊上的沈青便沉聲道:「萬萬不可,這樣要多走上千里路,以我軍目前的狀況……」雖然收住了後面的話,但是眾人都知道,他們孤軍深入、又逢新敗,正是軍心渙散的時候,若是再多上個轉戰千里,恐怕不用齊軍收拾,就不戰自潰了。

「可要是硬撼三道防線,還能有多少活著到壺關的呢?」皇甫戰文苦著臉道:「我軍素來不善攻堅啊!」

秦雷輕咳一聲,對低頭不語的楊文宇道:「你對自己的方案有把握嗎?」

楊文宇緩緩點頭,沉聲道:「七成把握。」

「理由。」秦雷輕聲道。

「兵法云:『歸師勿遏,窮寇勿追。』天大地大回家最大,越是現在這種情況,越是可以上下一心,全力以赴,發揮出前所未有的戰力。」楊文宇語出驚人道:「末將覺著我們大可不必擔心士氣問題……只要能讓大家看到希望,官兵們就會堅持,就能創造奇蹟。」

「那按照我的法子,一樣可以讓大家看到希望。」皇甫戰文悶悶道。

「在官兵眼裡,那是逃跑!」秦靂突然插言道:「一支一心逃跑的隊伍,是會一觸即潰的,又怎能奢望它轉戰千里呢?」

「大哥說的不錯。」秦雷點點頭,堅定道:「眼下軍心微妙,絕不能傳遞給官兵絲毫怯戰之心。必須要讓他們知道,想回家,就必須戰勝面前所有的對手!失敗或者退縮,都會萬劫不復!」

「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能逃避!要打敗所有攔在面前的敵人!」秦雷霍得起身,面色堅毅道:「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斬斷攔路虎!」

「是!」眾將齊聲應道。

……

太陽漸漸升起,白霜重新化為露水,就連鐵甲也不那麼冰涼了。

在黑衣衛的組織下,十幾萬軍民開始圍著個土丘列隊,聆聽成親王殿下的訓話。

站在土丘之上,秦雷望著密密匝匝的人群,甚至有些一眼望不到邊的感覺。

不用軍官維持秩序,偌大的場地上便鴉雀無聲,官兵民夫們滿心彷徨、滿眼祈望地望著中央土丘上那個肅立的身影,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些慰藉驅散彷徨,得到些信心對抗絕望。

視線緩緩滑過場中,秦雷看到無數張滿是祈求的面孔。他知道這群處在懸崖邊緣的可憐人兒,顯然把自己當成了救命稻草。

「我能把這些人帶回去嗎?」從現在開始,他每一句話、每一個決斷,都會左右這十幾萬人的生死。巨大的壓力讓秦雷艱於呼吸,面色也無比凝重。

「王爺……」察覺到王爺的異樣,身後的石敢小聲提醒道:「該講話了。」

秦雷這才回過神來……好吧,既然已經無路可退,那就勇敢的肩負起責任!是生是死,是成是敗,就交給老天爺決定吧!

目光再一次掃過台下的軍民,卻遠比上一次更堅定、更果決:「秦國的男兒們!孤是秦雷,大秦成親王。」

「孤之所以站在這裡,是因為我們中了敵人的奸計,大軍被分割在黃河兩岸,深陷敵國腹地,且有幾十萬虎視眈眈的齊軍環伺左右。」秦雷毫不掩飾當前的危局,聲音洪亮道:「毫無疑問,這是大秦朝的危難時刻,是我們這支軍隊的危難時刻,也是我們每個人的危難時刻。」

「你們害怕嗎?」秦雷沉聲問道。

「不怕……」聲音參差不齊,許多人沒有開口。即使那些開口的,也有不少口是心非。

但秦雷並不在意,他扶著腰間的寶劍,朗聲道:「不管你們怎麼想,孤是不怕的!」說著長笑一聲道:「因為這種深陷重圍,孤立無援的情況,已經是我第三次遇到了。」

「巧合的是,第一次也是在這齊國,對手也是百勝公趙無咎。」他這純屬往自己臉上貼金,當年趙無咎怎會把個小質子放在眼裡?所以才給他鑽了空了。但沒人會跳出來揭穿他,所以秦雷可以肆意的自我吹捧:「當時我才十七歲!從上京城到函谷關,整整三千里的路程,身邊只有三百家丁,卻要面對百倍敵人的圍追堵截……」

「沒有人相信我們能逃出升天!」秦雷看一眼身後肅立的黑衣衛道:「但是結果呢?我們做到了,不僅是孤王,我大部分的侍衛也安全脫險,至今還常伴孤的左右。」扯謊的訣竅在於九真一假,必須要有儘可能多的真話,這樣才能讓人對夾雜其中的那一句假話確信不疑。

秦雷把眾所周知的開端結局原原本本的講出來,僅僅按需要把過程稍稍的修改,果然讓十幾萬軍民確信不疑,十分激動……就像迷航的船隻看到燈塔一樣興奮。

「還有一次是去年,在楚國。」秦雷意猶未盡的繼續吹牛道:「那情況就更危險了,從景泰帝到諸洪鈞,全楚國的官府軍隊想要把我消滅。而孤王呢?還是那麼點兒,卻一路披荊斬棘,安然歸國。不僅消滅了幾千追兵,還會同伯賞元帥,在洞庭湖上給了不可一世的楚國水軍,一個難忘的教訓。」其實演講不分大小,流程都是一樣的……上來先擺資歷,讓下面人知道,台上的爺們是高學歷、有經驗、有成績的前輩,甭管真的假的,先震住場面再說。

「從齊國到楚國,每一次都是身處險境,每一次都令人絕望,但孤和孤的部下,卻都安然無恙的走出來,」秦雷聲音高亢道:「想知道秘訣在哪裡嗎?」

「想!」十幾萬人異口同聲,絕對比第一次齊整百倍。當把聽眾都震住之後,基本上是說什麼信什麼,看你的目光還特崇拜,事情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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