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三十四章 各安天命吧……

夜黑如墨,星月無光。

一條蜿蜒的火龍向著南方緩緩行去,那是大秦二位殿下的隊伍在向大河北岸前行。

在隊伍中段的某個地方,火光稍顯密集,那是因為兩位殿下並騎而行,親兵侍衛簇擁於此的緣故。

橘黃色的火光把兩人稜角分明的面龐,映襯的異常嚴峻。秦靂低著頭,聲音低沉而沙啞道:「想不到轉眼就大敗虧輸了。」當初進兵時,老大雖然沒有其他人那麼樂觀,但也覺著打到朝歌城沒問題,卻沒想到在牧野原上便被打得抱頭鼠竄,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秦雷點點頭,輕聲道:「二十萬大軍北上,我只看到了不到十萬人逃回來。」

秦靂聞言一愣,搖頭笑道:「不至於那麼慘,打前陣的是車胤國和沈濰兩個老滑頭,他們一準兒已經往北逃掉了。」又自嘲地笑道:「我們秦軍畢竟身高體壯,真要跑起路來,齊軍也很難追上。」

秦雷眼前一亮,轉眼卻又泄氣道:「就算牧野城中糧秣充足,又能聚齊十萬大軍,那又怎樣呢?這可是在齊國腹地啊!」說著馬鞭一指身後,沉聲道:「趙無咎之所以沒追來,也因為他還有牧野城這個選擇!」

秦靂不得不點頭道:「如果他能把牧野城的十萬兵馬吃掉,我們就要損失十五萬精銳了。」說著嘆口氣道:「之前一宿贏來的,天亮一把輸光了。」

秦雷面色一變,突然道:「你說什麼?」

秦靂被問蒙了,以為他不願接受失敗,便小聲安慰道:「兄弟別太難過,只要虎牢關在我們手裡,就還有翻本的機會。」

沉吟半晌,秦雷狠狠的一拍大腿道:「咱們還沒脫離危險!」

秦靂面色急變,沉聲道:「何出此言?」

「按你剛才說的,咱們占著虎牢關,又消滅小十五萬的齊軍,這一仗怎麼也不算輸!」秦雷面色嚴峻道:「你說趙無咎下這麼大本錢,難道就為了不勝不敗?」

秦靂不是笨人,聞言也是面色數變,沉聲道:「對呀,這不是他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說著抬起頭來與秦雷對視,兩人皆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不安的表情,異口同聲道:「趙無咎在南岸肯定有伏兵!」

兩人突然想起,今天一直沒看到辛稼奘與陳烈風的將旗,這兩人八成一直沒有過河,就潛伏在河南某個地方,等著大秦軍隊被擊退的時候……半渡而擊之!

「停止前進!」電光火石間,秦雷便想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急促下令道:「斥候火速向南,探明渡口軍情!」

……

兩個時辰以前,秋雨初歇,虹橋方現。

昭武帝終於裹著棉被、坐著板車,回到了京山軍立起的大營。

皇甫戰文和楊文宇趕緊迎出來,一看陛下的造型,不由愣了,心道:「這是怎麼回事?咋連個車頂都沒有呢?」

但昭武帝並沒有怪罪兩人,反而輕言細語道:「二位將軍能否給朕找身干素衣裳換上啊?」說著面色尷尬道:「朕身上濕透了,會感冒的……」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加一時糊塗,導致了這場徹頭徹尾的大敗……為了避免引起官兵的公憤,他決定暫時低調做人。

似乎世祖烈皇帝終於從「千古一帝」的黃粱美夢中醒來了……當然也不排除是被秦雷嚇唬的。

好在像秦雷那樣目無尊上的牲口極為罕見,皇甫戰文與楊文宇受寵若驚道:「陛下折殺我等了。」說著便吩咐親兵,找出最新最好的衣裳給皇帝挑選,還不忘奉上熱騰騰的薑湯驅寒。

感受到與秦雷截然不同的態度,讓皇帝稍稍恢複了些信心,輕啜著碗里的薑湯,輕言慢語道:「朕欲南歸虎牢關,你們可以去安排一下。」蹬鼻子上臉乃是口服心不服的表現,估計回了中都,陛下該咋地還咋地。

皇甫戰文恭聲道:「啟奏陛下,我等已經奉命在大河上架起了數座浮橋,您隨時可以過河。」說著還不忘補充一句道:「當然,坐船也是可以的。」倒讓楊文宇頗為瞧不起,心道:「皇甫將軍什麼都好,就是有些趨炎附勢……」便不想在這待著,找個借口道:「末將去查看下準備情況。」待昭武帝點頭後,就快步離去,來了個眼不見為凈。

「幹得不錯。」昭武帝點點頭、擱下碗,慘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輕聲道:「你是皇甫家的老大吧?」所謂飽暖思淫慾,見身邊就剩下皇甫戰文一人,皇帝又開始動心眼子了。

「勞陛下掛記,末將正是皇甫家的長男。」皇甫戰文笑得跟菊花朵似的。

「記得你原先在御林軍吧?」下面人已經開始準備過河事宜,昭武帝正好有空閑聊幾句。

「是的。」皇甫戰文面色一黯道:「若不是當年歹人陷害,末將也不會被掃地出門。」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昭武帝捻須笑道:「既然是冤枉的,朕恢複你名譽如何?」

皇甫戰文聞言激動的叩首道:「謝陛下,末將感激涕零……」

昭武帝一看有門,便狀做不經意道:「嗯,既然恢複了名譽,那你就還是御林軍的軍官,跟那位楊將軍交接一下,隨朕一道過江吧。」

皇甫戰文頓時傻眼了,抬頭失聲道:「末將沒想過跳槽啊……」

昭武帝心道:「這是侃價了。」便呵呵笑道:「放心,朕不會虧待你的,御林將軍一職還空缺哦。」空缺也沒說要給你……這老傢伙故技重施,整天拿些摸弄兩可的鏡花水月忽悠人。

皇甫戰文發了會兒呆,使勁磕頭道:「謝陛下厚愛,謝陛下錯愛,但末將深受五殿下厚恩,絕不能一走了之啊!」秦雷對他多好啊,秦雷本事多大呀,秦雷多有前途啊!找到這麼個老闆容易嗎?皇甫戰文還指望著投資升值、一本萬利呢。再說了,自從叛了太子之後,他就只能是堅定的「五爺黨」了。要是再叛一次,那不層「三姓家奴」了嗎?是以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不可能跟昭武帝混呢。

昭武帝聞言面色一沉,強笑道:「雨田是朕的兒子,你為朕盡忠,也是報答他呀。」他之所以臨時起意,想要挖秦雷的牆腳,出口惡氣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以前為了保持絕對控制,把御林軍中有威望的將領都剔除了。現在看來,這有些矯枉過正,已經嚴重影響到金甲御林的戰鬥力了。

但沒想到這頗能曲意奉承的皇甫統領,居然一口回絕了,這讓皇帝陛下大感沒有面子。

「末將既然是京山軍的軍官,怎麼也得先聽聽王爺的,他說讓末將服侍陛下,那末將就是肝腦塗地,也再所不辭!」皇甫戰文畢竟是老油條了,一招以退為進,讓昭武帝也無話可說,只能冷哼一聲,結束了這次不成功的拉攏。

問秦雷要人?他還沒這個膽子……哦不,是沒這個興緻,皇帝陛下是不會怕誰的。

……

在卓言的服侍下,昭武帝脫下了龍袍,從裡到外換上了皇甫戰文的衣裳……就是稍微有點肥,袖子也有點長,不過總比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舒服。

這時候先頭部隊已經過河打好前站,秦霑過來請昭武帝過河。皇帝便起駕到了大河邊,便見著渾濁的黃河水洶湧澎湃,波浪滔天,把浮橋晃得十分厲害。

「朕要坐船。」昭武帝皺眉道:「這搖啊搖的,掉下去怎麼辦?」

秦霑趕緊去找船,不一會兒,便喚了一艘很大的……舢板過來。不是這孩子不會辦事兒,大船都用來運送軍馬糧秣了,沒有一艘閑著的。

皇帝陛下不悅的皺眉道:「這晃呀晃得,朕會暈船的。」

秦霑心道:「還真挑……」只好去找人協調,好半天才截下一艘運完一趟,又返回來的大船。

皇帝陛下這才扶著秦霑和卓言的肩膀,緩緩地登上了踏板。走到一半,他又回頭道:「皇甫將軍,別忘了朕和你的約定哦。」引得京山軍一眾將領紛紛側目……他們可都看到皇甫戰文和皇帝單獨交談,還磕頭不止了。

感受到同僚異樣的目光,皇甫戰文腸子都悔青了……方才跟皇帝那麼熱乎幹啥?讓這老傢伙一挑唆,他可就是泥巴掉到褲襠里,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深深看皇甫戰文一眼,昭武帝終於感到了報復的快感,這才心滿意足的登上了那艘破船……

「咋這麼臭啊?」一上船,皇帝陛下差點被頂個跟頭。

「父皇就將就著點吧,您坐的是運牲口的船。」秦霑畢竟還嘴上沒毛,說話有些不大靠譜。

昭武帝被熏得捂住鼻子,沒心情跟他一般見識。

……

天完全黑下來了,渡口處燈火通明,一片嘈雜繁忙,大軍仍然在渡河。

大河北岸有十多萬部隊和數目更多的民夫,以及大量的馬匹糧秣。雖然有八座浮橋和八百艘船,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過完的。

而且有夜盲症的存在,在天黑下來以後,絕大多數的民夫,相當部分的兵士都看不清東西了,說什麼也不敢走浮橋了。大部分運輸任務都壓在那八百艘大小船隻上,這就更延緩了過河的速度。

「還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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