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二十七章 秋雨綿綿

一連串的勝利終於讓世宗烈皇帝的自信心膨脹到了頂點,望著跪了一地的臣下,他卻越發覺著,自己才是掌握真理的那個。

「諸卿不必多言,」昭武皇帝一撩下襟,起身堅決道:「朕意已決,御駕親征,滅此朝食!」說著拔出天子劍,斬下一塊桌角道:「誰再阻攔,當如此桌!」

眾將知道無法再勸,只好紛紛請戰,說什麼也得保著陛下平安啊。

昭武帝卻認為軍心可用,便點齊三十萬北伐大軍。其中禁軍邊軍各一半,眾將也傾巢而出,僅留下鎮東元帥李濁率五萬邊軍鎮守虎牢關……只要不是貿然出戰,五萬人足以保住退路了。

雖然秦雷極力要求留守或者打先鋒,但皇帝陛下認為革命分工不同,不該挑挑揀揀,將糧草押運官這一重要的職務授予了他。

對於偏執狂加自大狂的皇帝陛下,秦雷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押著糧草緩緩墜在後隊,命令部下不得鬆懈。

……

「兄弟,你怎麼看?」大皇子擔任中軍護駕官,在幾十萬大軍中有什麼好護的?所以他乾脆將差事交給副將,出發後不久便跑到後隊來找秦雷說話。

翻翻白眼,秦雷沒好氣道:「我一個運糧食地說了又用嗎?」

大皇子搖頭道:「眼下我軍精銳盡出,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不是賭氣的時候啊。」他有些相信秦雷的分析,是越想越害怕。

秦雷這才正色道:「正確的戰法是沿著大河南岸東進,一路燒殺,將齊國許昌、東郡、徐州、揚州這些產糧重鎮,富庶之地劫掠一空,使其幾年緩不過勁兒來,之後每年掃蕩,搶掠以充軍資,逐漸蠶食東齊的國力……對於齊國這種龐然大物,望向一蹴而就是不可取的。」

大皇子點點頭,沉聲道:「兄弟這是老成之言。」說著苦笑道:「但陛下要北上渡河,我們也只能將就著了。」

「保護好後路。」望著看不到頭的蜿蜒隊伍,秦雷輕聲道:「一條安全暢通的後路,是我能為將士們做的全部了。」

「夫將者,未言勝先言敗,兄弟能讓大軍立於不敗之地,已經是大功一件了。」只聽秦靂的聲音越來越小:「真那麼悲觀嗎?」

瞥他一眼,秦雷冷笑道:「自古與名將對戰,心存僥倖者必死無疑。」

見他如此斬釘截鐵,秦靂沉吟片刻,終是重重點頭道:「我會保護好父皇的,一旦有事立刻帶鑾輿回來。」

「唉,但願來得及吧。」既然沒法改變昭武帝的意志,秦雷也只有寄希望於將損失降到最低限度了。

……

不日便到了黃河渡口,三十萬人馬加上十幾萬民夫,想要過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雖然搜集到了七八百條大小船隻、日夜不停的運輸,但仍然費去了整整五天時間。

不過好在沒有齊軍半渡擊之,總算沒出什麼危險,等京山軍護著輜重隊也過了河,終於算是平平安安的全部通過了。

「什麼?」一過河,秦雷便聽到了昭武帝已經先一步催促前軍上路的消息,不由皺眉道:「他們出發多久了?」

「早上就走了。」看看天色已經烏黑一片,先行過河的皇甫戰文約莫道:「應該走出二十里了吧。」

「不,是三十里!」風塵僕僕的許田翻身下馬,咕嘟咕嘟喝口水,這才喘粗氣道:「陛下勒令全軍加快速度,過河後也沒有休息,希望兩天內到達牧野城!」

「亂彈琴!」秦雷的臉色越發難看道:「這不是找死嗎?」但見天色已晚,隊伍又因為過河而相當疲乏,他也不敢連夜行軍,只好命令暫且紮營,等天亮再追趕大軍。

三萬人便將八千兩輛大車、五萬多民夫圍在中間立營。埋鍋做飯之後,便抓緊時間休息,以恢複體力,明日好一早行軍。

……

半夜裡起了風,把僅裹著條軍毯的秦雷凍起來,他只好鑽進身下的睡袋去,卻突然發現夜空中竟然一顆星都沒有。

使勁揉了揉眼睛,他發現天空變成了沉重的鉛色,空氣也似乎濕潤起來。「不會要下雨吧?」秦雷驚呼一聲,睡意全消。

翻身坐起來,低聲讓石敢把嚮導找來,劈頭問道:「齊國八月是雨季嗎?」

睡眼惺忪的嚮導搖頭道:「不是,齊國春夏兩季下雨多,秋冬幾乎不下雨的。」說話間,他也注意到天氣的反常,咽口吐沫道:「就是下……也持續不了多久。」

這與情報吻合,秦雷面帶憂色地點點頭。便吩咐石敢傳令,給糧秣物資都披上油布,以免被雨水糟蹋了。

不一會兒,營地里便熱鬧起來,秦雷雖然不用幹活,但經這麼一折騰,卻也是睡意全無了。便倚在個大車軲轆邊上,定定的想著心事。

這次出征還是他第一次什麼都做不了主、什麼都得聽別人的,這種任人擺布的無力感十分討厭,最少壓抑了他七成的發揮。惱火的搓搓臉,便讓石敢把楊文宇喚來說話。

恰好楊文宇也沒睡,很快便欣然而至。

「坐。」簡單的見禮之後,秦雷沉聲道:「陪孤聊天。」

楊文宇點點頭,便把秦雷丟在一邊的軍毯扯過來,裹在身上坐下道:「看王爺面含憂色,不知為何是發愁?」

秦雷全身都鑽在睡袋裡,只留了個腦袋在外面,像個大豆蟲似的,樣子頗為滑稽,但表情卻十分凝重:「孤有種感覺,我們似乎已經掉入趙無咎的圈套了。」

楊文宇贊同地點點頭,輕聲道:「殿下應該做點什麼了。」

「除了謹守後路,孤什麼也做不了。」秦雷不無惱火的嘆口氣,又自嘲的笑笑道:「看來我只適合當一把手啊……這種有勁沒處使的感覺太糟糕了。」

「不,王爺有事可做。」楊文宇正色道:「在大河上搭起一片浮橋,然後守住它!」

「若是按兵不動。」秦雷輕聲道:「輜重怎麼辦?」

「大軍攜帶了七天的口糧,足夠走到牧野城了。」楊文宇堅決道:「他們可以在那裡接受補給……而且,我們已經被前隊落下三十里,追也追不上了,還不如就在這裡紮營等候呢!」

楊文宇正說著話,秦雷便感覺腮幫子落了個冰涼的水滴,起先他以為是楊文宇的吐沫,但接二連三的水滴落下,告訴他那不是口水,而是雨水。

抬頭望向越來越頻繁的雨滴,秦雷苦笑道:「好吧,這次想走也不行了。」如果是騎兵或者步軍,尚可勉強在雨中行進,但輜重部隊就想也別想了……即使是秦國的官道,一下雨也會變得泥濘不堪,車軲轆說轉不動就轉不動,說陷下去就陷下去。

楊文宇面色難看道:「但這種天氣對騎兵大大不利!」

秦雷心頭一緊,閉目沉思良久,方才緩緩道:「祈禱這場雨天亮就晴了吧……」

……

秦雷祈禱的那位神仙大概不在家,到天光放亮時,秋雨仍然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雖然溫溫柔柔但很有後勁。

地上的黃土被雨水浸濕,漸漸開始泥濘起來。但大營中的人們卻不得清閑,京山軍指揮著民夫們紮營挖溝,布置鹿砦,而還得將一個個木桶、一片片木板連起來,為修建浮橋做準備。

秦雷也沒有鑽進馬車裡避雨,他披著油布雨衣,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營中巡視,就算幫不了什麼忙,讓兵士們看見他,也能起到提振士氣的作用。

正在大河邊觀看工兵架橋,便見著一名斥候從遠處奔行而來,向秦雷拱手道:「王爺,我們在十里之外逮到一夥賊寇!」

「賊寇?」撣撣領子上的雨水,秦雷奇怪道:「齊軍?」

「不是,他們說是什麼……黑虎寨的。」斥候恭敬答道:「領頭的叫馬奎,說王爺一定會見他。」

「帶進來吧。」秦雷深吸口氣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直跳……一種不祥的預感。

靜靜地望著奔騰東去的大河,秦雷便聽著有幾人推推搡搡的靠近了:「王爺,那賊寇帶來了。」

秦雷緩緩轉過頭去,便見著一個狼狽不堪的大漢被五花大綁過來。雨水將那人的頭髮淋成一綹一綹,緊貼在那張粗豪的臉上。

果然是馬奎,秦雷恍惚了一下,彷彿回到三年那個春天一般。

「卑職參見王爺!」馬奎掙脫了黑衣衛,在稀軟的地面上叩首道。

秦雷回過神來,點點頭道:「是馬奎呀,你怎麼來了?」

「卑職有軍情十萬火急,」馬奎也不賣關子,抬頭小聲道:「幾天前,寨中的孩兒們在太行山裡發現了漫山遍野的齊國軍隊,把十幾個山塬都佔滿了,數目少說也有幾十萬……」

馬奎還沒說完,秦雷便一個箭步竄過來,伸手把他提起來,雙目緊緊地盯著他道:「現在呢?」

馬奎一指北面,嘶聲道:「卑職知道事關重大,一直跟著他們出了山,見他們往北邊去了!」

秦雷的面色一陣變換,手上緊了緊道:「那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齊軍人數太多,前後又有數不清的偵騎。卑職不敢靠近,便遠遠墜在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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