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零九章 春宵苦短

回去的路上,秦頊看到一隊身穿鎖鏈甲的遊騎兵從街口呼嘯而來,兵士們趕緊讓開去路。有人忍不住小聲道:「一群畜生,連自己人都殺。」

按說馬蹄紛亂,遊騎兵應該聽不見才是,偏偏有耳朵尖的,聞言冷笑一聲,一撥馬頭,戰馬便脫離了隊伍。一夾馬腹便朝著那說話的兵士沖了過來。

秦頊趕緊一把將那嚇傻了的兵士拉開,與此同時,那戰馬也停在了半尺之外……秦頊這才知道,那人純粹是想嚇唬人的。

通體烏黑的戰馬打著響鼻,馬上的遊騎兵上士倨傲的俯視著秦頊……邊上的那個兵士。

良久,他才冷冷道:「逃兵不是自己人!」

那兵士畏懼地點點頭,一句話都不敢說,他能感到對面的騎士是個瘋子。

其實遊騎兵各個都是瘋子……

「滾。」對於兵士怯懦的樣子,遊騎兵上士感到十分的無趣。

那兵士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消失在人群之中,引來一陣刺耳的嘲笑。

秦頊見事情了結,剛要轉身走人,那遊騎兵卻摘下了猙獰的黑鐵頭盔,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憊懶笑臉,朝秦頊呵呵笑道:「老同學,也不打個招呼?」

秦頊嘴角微微向上一扯,算是打了招呼,輕聲道:「原來是淇水老弟。」他們兩個是同期的「士官訓練班」畢業,還是同桌……話說秦淇水雖然為人混賬,但打仗確實是把好手,彷彿天生就是斥候一樣,在兩次軍演上均立了大功,結果從一等兵竄到了與秦頊平級。當然,這也與遊騎兵軍銜普遍較高有關。

秦淇水撓撓頭道:「怎麼,你也對我有意見?」他是親王世子,平日里眼高於頂,連小狼狗都不放在眼裡,唯獨卻對秦頊另眼相看。

秦雷微微搖頭道:「我也知道你們是按規章辦事……」猶豫一下,還是不吐不快道:「是不是應該先請示下王爺,說不定能法外開恩呢。」

秦淇水撇撇嘴,小聲道:「告訴你,你別到處說,這就是王爺的命令。」

「不可能吧。」秦頊不信道:「王爺不是進京了嗎?」

這時遊騎兵的隊伍已經走遠了,秦淇水也不能多待了,輕聲道:「是前天下的軍令,許是王爺早料到了吧。」說完撥轉馬頭,朝秦頊齜牙笑笑道:「我們斥候營今夜先行一步,以後能不能見著都是問題,」前半句還算正經,後面就沒正行道:「來,給兄弟笑一個。」

秦頊苦笑一聲,揮揮手道:「好運,安全第一啊。」

秦淇水眉毛一挑,表情頗為狂熱道:「整天訓練軍演,早就膩歪了,好容易真刀真槍一會,哪能安全第一呢?」說著戴上頭盔,長笑一聲道:「突營射殺呼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便縱馬離去,只留下一個風騷的背影。

「又一個不怕死的!」秦頊心中的自卑更重了,步履沉重的回到營房,也不管兵士們在幹什麼,扯過被子倒頭便睡。

……

一覺到了下午,再醒來時他終於恢複了精神,肚子也開始咕咕直叫。

出去洗把臉,便見著大隊里的兵士們在天井裡列隊領取物資。他趕緊回去穿好軍服,胡亂往嘴裡塞了點口糧。正準備去天井排隊時,他的手下回來了。

「中隊長,俺們把您那份領回來了。」同寢的戰友抬著大包小包,陸陸續續進了屋,堆了滿滿的一地。物資是統一領取的,回來後還要重新分發。

張羅著把物資分到每個人手裡,秦頊的床上也堆滿了屬於自己的一份。

輕嘆口氣,他便櫥子里拖出作戰背包,開始打點行裝……

作戰背包的面料採用榮軍農場出產的新型布,手感粗糙,但十分結實耐用。內里還有較輕的金屬骨架,將整個背包支成了桶形,可以裝進去儘可能多的東西。而且既可以人背、也可以放在馱馬背上,節省官兵的體力。

按照軍需處下發的使用圖示,秦頊先將裝棉大衣的布袋放在最底層,再放上蚊帳、雨衣、備用鞋襪等生活裝備品。將低層填充完畢之後,他又將醫藥針線盒、備用的七日單兵口糧、作戰區域地圖、指南針等足足二十幾樣裝備有序的堆進了背包內,直到滿滿當當才將背包口紮緊。

再把一雙備用軍靴插進左邊側囊中,七日份的行軍口糧插進右邊側囊,最後把水囊、頭盔用掛鉤固定在背包正面,將卷好的睡袋捆在背包頂端,這才算是將生活用具裝束完,工作也就算進行了一半。

他將灰色的背包擱到一邊,又把另一個黑色的背包拿過來,再從床下拖出個木箱子……裡面是昨日剛剛保養過的武器裝備:全身魚鱗甲一套、蒙皮圓盾一面、組合長槍一桿、佩劍一柄、匕首兩柄、手弩一把、弩箭五匣、矛勾一副、繩索十數丈。

除了佩劍和手弩之外,秦頊將其餘的裝具悉數裝進黑包里,那包頓時變得沉重無比。

這一切說起來簡單,做起來相當複雜……也不知軍需處的人怎麼琢磨出來的,須得把裝備擺放的絲毫不差,才能恰好裝下。

等把東西都收拾停當,天已經黑了。飢餓感更加強烈,但秦頊強忍著沒有找吃的,因為今天晚上大會餐。

又幫著秦俅他們收拾停當,集合號終於響了。

……

等大隊集合後,大隊長又帶著唱了兩首開胃歌,這才排隊走進了食堂。

偌大的食堂內通風良好,燈火輝煌,擺著一百零一張餐桌,恰好每個小隊一張桌。余出來一張是給大隊長、大隊副,以及參謀處的駐隊參謀等軍官吃飯用的,一般來說食物會更豐盛一些。

但今天沒什麼差別……許是知道小夥子們一年半載的回不來了,伙房把所有的庫存都整治出來,還特意去城郊買了好幾車新鮮瓜果魚肉,使出渾身解數蒸炸炒煎,把每一張餐桌都擺滿了色香誘人的菜肴。

唯一的遺憾是,不像往常那樣,還有能酒喝。有人向大隊長提議來點酒,卻被他臭罵兩句,只好打消了念頭。

不秦頊和秦俅兩人,一個滴酒不沾,一個有肉就歡,所以有沒有酒都一樣,放開肚子吃就是了。

秦頊一天沒正經吃飯,早餓得前胸貼後心了,胃口比平時大了不少,足足吃了半隻燒雞、半斤肉,兩大碗米飯才飽……當然,對素有「第一飯桶」美譽的秦球球來說,這些只能更夠塞牙縫的。

據說秦俅這一頓創造了京山軍的記錄,在後來上百年中依然無人打破……根據同桌戰友的描述,他一共吃了半隻烤鵝、三隻燒雞、四根半斤的烤腸、一大盤烤牛肉,三大碗米飯,兩條一斤重的炸魚,兩碟牛肉餡的餃子,一碗燉麵條,兩隻或者三隻炸雞腿,約兩斤重的各色點心以及半桶葡萄汁。公共盤中的各色菜肴無法計算,姑且保守摺合為兩斤。

另外據說晚飯前一刻鐘,他還進食過二兩一個的糯米飯糰子充饑,大概吃了七個或八個……

正所謂成大事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若沒有食堂今晚的放量供應,戰友的親切鼓勵,秦球球也無法創造歷史。

廚子們一邊為秦俅這桌加菜,一邊熱淚盈眶道:「一直以為你是個饕餮鬼,誰知道你平時都是忍飢挨餓啊,兄弟我們冤枉你了……」

是夜,秦球球陪著秦頊一道失眠了。

「想什麼呢?」依舊無法入睡的秦頊想跟球球聊聊天。

「哎呦哎呦。」秦俅挺著個肚子,赤條條地躺在床上,像個身懷六甲的狗熊一樣,小聲呻吟道:「我今天才知道,吃飽了撐的是個什麼滋味……」

秦頊直翻白眼道:「你就不會少吃點?」

秦俅哼哼唧唧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不行,說不定哪天就馬……皮裹屍了,好歹知道個飽滋味……」

秦頊卻笑不出來,他感覺自己越來越緊張,都不會笑了,輕嘆一聲,幽幽道:「黑夜再長一點吧……」雖然睡不著,但他還是不願天亮。

……

在軍營南面,京山城正中的王府中,還有一位也不願天亮到來的先生。

這位先生就是從京里急匆匆趕回的秦雷,當他風塵僕僕的踏進王府,天就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家裡的幾個女人聞聲迎出來,鶯聲燕語的簇擁著他進去。已經換上少婦裝束的詩韻和若蘭,伺候他去後堂簡單梳洗一番,這才回前廳,一家人圍著餐桌就坐。

秦雷在上首坐定,詩韻和若蘭坐在左側、雲蘿和永福坐在右側。屋裡的燈光柔和溫馨,桌上的飯菜琳琅滿目、巧奪天工,都是詩韻親手烹制,自然不是大兵們會餐的食譜可比。但桌上諸人的食慾可就差多了,除了秦雷在甩開腮幫胡吃海塞之外,四女都是略略用了點便罷,只是一個勁兒的為他夾菜。

離愁別緒瀰漫在飯桌上,終於讓秦雷也吃不下飯了……當然,也有吃飽了的因素在裡面。

見夫君擱下筷子,詩韻便奉上一碗有助於理氣消食的茯苓海參湯。秦雷朝她笑笑,便接過來一邊慢條斯理舀著喝下,一邊輕聲道:「不用擔心,這官做得越大,就離危險越遠,」說著齜牙笑笑道:「你們覺著我的官還不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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