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一個瘋子的落幕

站在峭壁之上,秦雷冷眼看著腳下慘烈的景象。他就是這樣奇怪的一個人,可以因為某些美好的東西,而突然心軟;又可以完全無視血淋淋的場面,心如鐵石。

但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憎恨「被動挨打」的軍人,所以在被公良羽和虎豹軍追擊兩天後,他便擬定了消滅身後之敵的作戰計畫。

戰役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敵進我退」,牽著虎豹軍的鼻子在楚國廣袤的疆域上輾轉千里,目的便是將其拖疲拖垮拖出火氣。

等敵軍失去理智之後,便進入第二個階段。他派出小股部隊佯動,製造大部隊南下五嶺之南的假象,引誘虎豹軍南下。而主力部隊則隱蔽於崇山峻岭之中,相機消滅敵軍。

第三個階段自然便是殲滅敵軍,考慮到雙方兵力懸殊,不可力敵,所以他決定智取。秦雷讓黑衣衛抬著自己在進山的必經之路上轉悠了兩天,最終選定了一面峭壁、一面山崖的「上天梯」,作為虎豹軍的墳地。

之所以不選擇更理想的「直通天」,是因為他洞悉人性,知道當人第一次遇到危險時,一定會小心翼翼。但當他們發現是虛驚一場時,下次面臨同樣的問題就會麻痹,也更容易犯錯誤。

事實又一次證明,他做對了這道艱難的選擇題,幾千楚軍也因此葬身於險峻的山嶺之中,再也不能「就糧」了。

山崖下的呻吟聲越來越小,黑衣衛已經開始在打掃戰場了。秦雷收回目光,撣掉大氅上落下的灰塵,轉身下了山。

為了準備這次伏擊,他和他的手下足足準備了七天之久,自然也要在此設立營地。黑衣衛的營地便設在遠離道路的一處傍水山谷中。

當秦雷回到營地時,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下來,留守的黑衣衛點起了篝火,為執行任務的同袍準備熱水和晚餐,他們將打到的獵物洗凈剝好,掛在烤架上炙烤,還把一些從地里發出來党參、天麻根莖放進鍋里、搭配著行軍口糧一齊煮,散發出的香氣比平日更加濃郁。

秦雷聳聳鼻子,笑道:「真香啊。」阻止兵士們起身行禮,他信步走回了自己的營帳……確切說,應該是他和雲蘿公主的營帳,不要想歪了,人家可是用睡袋睡覺的。

營帳前也升起小小的一堆篝火,雲蘿公主正抱膝坐在火堆前,出神盯著橘黃色的火光,眸子中散發著晦明晦暗的光彩。

她的樣子十分的反常,因為一路上奔波雖然很勞累、生活也很艱苦,但她在最初的不適應後,很快又恢複了快樂無憂的本色。除了睡覺的時候,還從沒像現在這樣安靜呢。

「安靜點也好。」秦雷心道,他從來不是個愛管閑事的傢伙,若不是一路上被公良羽攆得緊,他早就把她交給當地州縣了。不想打擾小公主出神,或者說不想被小公主打擾,秦雷輕手輕腳的往營帳里走去,他要把身上的盔甲除去,洗吧洗吧好吃飯。

但云蘿公主顯然有不同的看法,秦雷剛走到一半,便聽她幽幽道:「今天……你是不是去打仗了?」

秦雷並沒有告訴她公良羽的事兒,不由笑道:「沒有的事兒,打獵還差不多。」

「可是我聽著你的衛士說,今天八成能把虎豹軍包了餃子。」雲蘿的小手揪著髒兮兮的衣襟,輕聲道:「雖然不知道包餃子是什麼意思,但我想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秦雷苦笑一聲,盤腿坐在雲蘿的身邊,向火里添一把柴道:「他們追我追的那樣苦,當然要教訓一下了。」說著看她一眼,輕聲問道:「你就為這事兒難過?」

雲蘿仰起小臉,很認真的看著秦雷道:「我不知道該支持誰好,按說我是楚國的公主,應該支持自己人,可總覺著那樣會很對不起你。」

「那就支持我好了。」秦雷大言不慚道:「那樣你會時常體會到勝利的喜悅。」

「可那樣會很對不起自己國家的。」雲蘿愁眉苦臉的揉揉額頭,為難道:「傷神啊,怎麼解決呢?」

秦雷微微一笑道:「不急,慢慢想。」他聽到營地口一陣嘈雜,原來是執行任務的將士們回來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輕聲道:「明天咱們就全速北上,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嗎?」雲蘿驚喜道:「我可想家了。」

秦雷感覺心裡有些泛酸,雖然他沒照顧好這小女孩,卻也不願讓人絲毫不留戀。輕彈了雲蘿一個腦夲,秦雷拍拍屁股起身道:「你先在這待著,待會石敢給你送飯。」說完丟下揉著腦袋叫痛的小丫頭,徑直往前營走去。

還沒走到地方,便見著沈乞眉開眼笑的迎上來,壓低聲音道:「王爺,逮著大魚了。」

「公良羽?」秦雷微微吃驚道。

沈乞挑起大拇哥道:「您一猜就中。」

「方才我可是眼見著他被堵在裡頭的,難道沒把他砸死嗎?」秦雷呵呵笑道:「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千萬年』,此言不虛啊。」說著抬手道:「走,帶我看看去。」

……

但事實上,災難面前人人平等,老天爺並沒有特別優待公良羽,他的雙腿被砸得血肉模糊,斷掉的骨頭茬子戳了出來,白森森地看著嚇人。

秦雷過來時,公孫劍正在給公良羽處理腿上的傷勢,這兩人也算是同門,但愣是誰也不認識誰,也不知樂布衣是怎麼教徒弟的。

秦雷在兩人身後站了一會兒,對公良羽的傷勢也大致有數,這才開口問道:「怎麼樣?」

公孫劍沉聲道:「兩條腿都保不住了,我只能讓他稍微減緩下痛苦罷了。」

秦雷聞言一愣,望著面色慘白,滿臉黃豆大的汗珠子的公良羽,他從腰上取下酒囊,扔給公良羽道:「喝點吧,有利於舒緩疼痛。」

公良羽死死地盯著秦雷,這其實才是他們第三次見面,他卻好像面對著一生的宿敵。只見他顫抖著伸出手,將身上的酒囊撥開,「呼哧呼哧」喘息道:「不喝,我不怕痛。」

秦雷撇撇嘴,微笑道:「悉聽尊便。」說完便轉身欲走。

「別走……」公良羽嘶聲道:「難道不想對我說點什麼?」

秦雷撓撓頭,「哦」一聲道:「確實應該說點什麼。」說著滿臉真誠道:「好好養傷,不用擔心遭到虐待,孤是一向是優待俘虜的。」

公良羽險些氣得吐血,咬牙切齒道:「坐下!我跟你說!否則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好吧,」秦雷乾脆的答應下來,便撿塊乾淨的石頭坐下,輕聲吩咐道:「小劍,你先去吃飯吧。」公孫劍趕緊收拾起傢伙,躬身告退了。

公良羽斜靠在一塊大青石上,找一個舒服些的姿勢固定著,務必仔細的端詳著秦雷道:「我們見過三次,你每一次都如脫胎換骨一般。」

秦雷尋思一會道:「我只記著有兩次,都是在中都,一次是在太子府,另一次是在玉帶河上。」覺著也該給公良羽一個評價,便搜腸刮肚道:「兩次見你,都是一般的風騷。」

公良羽微微搖頭道:「不,我們第一見面,是在齊國,你還跟我說過話,難道你忘了嗎?」

秦雷茫然道:「唉,年紀大了,開始選擇性失憶了。」

「在你遇刺的前兩天,你在院子里,我在牆上。」似乎對此很在意,公良羽認真提醒道:「你問我,怎麼才能學會爬牆。」

「原來是老子來之前的事兒啊。」秦雷道:「我遇刺的時候腦袋受傷,然後便失憶了,之前的事情一點也記不起來。」

公良羽意外地看著秦雷,良久才喟嘆道:「你也不必想起從前,因為那時候的你膽小萎縮、軟弱可欺,讓人十分的瞧不起。」

秦雷輕笑道:「看來我還得感謝你行刺呢。」公良羽提起那時候的事,便是承認自己乃是行刺的主謀。

公良羽搖頭嘆息道:「我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那次沒有殺死你呢?據我的手下說,你先是昏死過去,然後再醒來時,便變得勇猛無比了。」

秦雷撓頭笑道:「確實不好解釋這個問題,你就當我鬼上身了吧。」

見他不肯解釋,公良羽苦笑一聲道:「若不是這個意外,你早就死去了,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秦雷無所謂的笑笑,沉聲問道:「那兩箭都是你射的吧?」

公良羽點頭道:「不錯,可惜你命大。」

「第一箭為何沒有箭頭?」秦雷終於問出在心裡憋了好幾年的問題。

「我是要提醒你,我會用箭射你的。」公良羽突然齜牙笑道,他的臉上雖然滿是血污,但仍能依稀看到昔日的風流:「你不覺得那樣很帥嗎?」

秦雷無法理解道:「你為何那麼執著的要殺掉我?」

「因為我看到了你的強大。」公良羽略帶嫉妒道:「你離開上京時,我並沒有想要你的命,之所以用無頭箭射你一下,只想提醒你前路兇險罷了。但是一路上暗中窺伺,我看到了你是如何收買人心、提振士氣、訓練手下、指揮作戰的。從那時起,我便確定,你將會攪亂這個世界。」

「我不能容許這種情況發生,」公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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