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百零七章 富易妻、貴易友

秦霖一聽沒空間了,今日也不想多事,轉身便要拉著秦雷離開。

「二位留步。」那胖掌柜卻又出聲挽留道:「有一間是給我們大老爺長留的,就請二位跟小的來吧。」

秦霖嘿嘿笑道:「不怕你家大老爺怪罪你?」

胖掌柜滿面恭謹的看秦雷一眼,小意道:「若是別人那是貴賤都不行,但二位自然無妨。」

秦雷這時也認出來了,那胖掌柜正是石猛的一個什麼親戚,過年時曾經在石家見過一面,看來他也認出自己了。不過這人還算乖巧,見自己不聲不響,便沒有貿然上前相認。

二人被掌柜的帶進三樓臨河的一個套間,看看屋裡的擺設,秦霖不禁暗自咋舌。

胖掌柜恭敬的請二人在大圓桌上坐定,低眉順目地問道:「客官喜歡喝什麼茶?」

秦霖不禁笑道:「口氣不小啊,公子我日常喜歡六安瓜片,你這兒有嗎?」

胖掌柜恭聲道:「有的。」

秦霖話鋒一轉,皮笑肉不笑道:「但爺們今天想喝大紅袍,你這也有嗎?」

「有的有的。」胖掌柜還是那副憨態可掬的模樣。

秦霖又存心刁難道:「還是喝『蒙頂石花』吧,上茶吧。」那六安茶也好、大紅袍也罷,雖然十分稀罕,但好歹都個尋處,而這「蒙頂石花」……他也只是在《茶經》里看過,卻是從沒見過實物。

哪知那胖掌柜尋思一會道:「有的,您稍後。」

秦霖不信道:「這『蒙頂石花』,據說已經失傳,你們區區一家酒店怎麼會有呢?」

胖掌柜笑道:「大官人有所不知,這茶產自劍南雅州名山,一來不在咱們大秦境內,二來現在也不叫『蒙頂石花』,而是改名叫『雅安茶』了,所以知道的不多了。」

秦霖見他說起來頭頭是道,知道自己難不住他了,便停下話頭道:「好酒好菜儘管上來,然後就全出去吧,這有我們自己人伺候。」

胖掌柜恭聲退下,張羅著上酒菜去了。

待廳里沒了外人,秦霖才對秦雷輕聲道:「這家店可夠闊氣的,看這清一水的黃梨木桌椅,還有這一大塊波斯羊絨地毯,再看看房裡的擺件,都是前朝的上品三彩瓷器,再配上牆上的顏真卿、柳公權、閻立本、李思訓。這一屋子擺設價抵萬金不說,更可貴的是協調,讓人一進來,就感覺重回盛唐一般。這家酒樓著實要比萬里樓還高一個檔次。」

秦雷輕聲笑道:「我說大學士,自從上了車你就喋喋不休,怎麼到了這兒還扯你的生意經呢?」

秦霖這才想起正事來,撓頭笑道:「三哥我就好這口。」

這時胖掌柜帶人進來,上茶上酒上菜,茶是蒙頂石花、酒是瓊漿玉液、菜是山珍海味。不一會兒,便擺了琳琅滿目的一桌,胖掌柜的躬身笑道:「二位官人請慢用。」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看著滿桌子酒菜,皆是自己鍾愛的菜品酒水,秦雷的嘴角微微上翹,他雖然不喜歡阿諛奉承,但對這種不著痕迹的討好,還是很受用的。

秦霖給秦雷倒上酒,兄弟兩個就推杯換盞飲了起來。一上午的早朝覲見,兩人都有些餓了,便先揀些輕鬆地話題下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秦霖這才擱下酒杯,輕嘆一聲道:「兄弟,今天父皇這事兒弄得我有點暈。你給我把把脈,梳理梳理成不?」

秦雷夾一筷子清蒸鱸魚,送入口中細細品嘗道:「弄那麼清楚幹嘛?反正橫豎沒人敢得罪你就是。」

秦霖嘿嘿笑道:「不錯,這下子沒人敢欺負我了。」旋即又不自信道:「可你說父皇為啥偏偏選擇我呢?」

秦雷擱下筷子,微笑道:「無它,均衡各方勢力爾,對父皇來說,你是必然的選擇。」

「能說具體點不?」秦霖給秦雷端杯酒道。

秦雷心道:「你知道那麼多幹嘛呀?」但轉念一想,這位日後要在中樞供職、帝前行走,若對時局沒有個清晰的認識,怕是要吃大虧的。想到這,終於點頭道:「就跟你說道說道。」

「好啊好呀。」老三歡喜道。

「文彥博一去,朝堂上頓時出現了巨大的權利空間,而陛下呢?又難得掌握了分配的主動權。父皇本來想全部據為己有的,但堅持了兩個月不到,就已經累的筋疲力盡,不得不將權利分配一部分出去。雖然如此,老頭子一定希望將來的大學士都乖乖聽話,不要再出現文彥博那種老不死。」

秦霖端著酒杯道:「那就找自己人唄。」

秦雷與他輕輕一碰杯,微笑問道:「自己人?你覺得在父皇眼裡,誰是他的自己人?」

秦霖仰脖干下一杯,咂咂嘴笑道:「你呀。」

秦雷哂笑一聲道:「那怎麼不讓我當大學士?」

秦霖一挑眉毛反問道:「不是讓麴延武當上了嗎,再加上我,誰不知道我倆是你五殿下的鐵杆。」

「那王安亭、田憫農、還有那個什麼周廉犇呢?」秦雷笑眯眯問道。

「這個嘛……」秦霖一時語塞,不確定道:「充數的吧。」

秦雷搖頭笑道:「絕對不是,父皇的安排十分巧妙,這次的五位大學士各代表一方,沒有一個是充數的。」說著看他一眼,嘿嘿笑道:「若有一個,那也是你。」

秦霖耷拉下眉毛,無可奈何道:「雖然是實情,但說出來還是很打擊人的。」

秦雷不再逗他,伸出食指在杯中沾點茶水,在桌上劃一條線道:「麴延武代表我,」又劃一條線道:「王安亭代表太子,」再劃一條道:「而田憫農則代表幾個老傢伙。」

「那個周廉犇呢?他是代表什麼人的?」秦霖追問道。

秦雷劃一條斷斷續續的水線,輕聲道:「他是周嬪的父親,假假也算一國國公。乃是先帝朝的同進士,也曾當過一任縣令,但不久便因事獲罪,罷官流放三千里,女兒也被送宮裡為奴。後來金風玉露一相逢,他女兒變成了周貴人,還生下了老六。陛下自然特赦了他,還提拔其為周平知府。十幾年來不聲不響,居然坐到了總督,應該算是陛下的人。」這名單秦雷早就知曉,自然要調查一番了。

「又是個悶聲發大財的傢伙。」秦霖嘟囔一句道:「看來老六是要大翻身了,你還不知道吧,他已經補進御林軍了,看起來父皇要栽培他一番呢。」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秦雷頗為意外道。年前秦霖還求自己要進黑衣衛,但後來因為在除夕夜受傷耽誤了,秦雷也就沒有催促。卻不曾想,人家竟然另攀高枝了。

秦霖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趕緊解釋道:「大概就是你忙著春闈的那段日子,可能是看你忙,便先不驚動你了吧。」

秦雷緩緩點頭,淡淡道:「也許吧。」便不再說這事兒,轉回原來的話題道:「現在這四個大學士算是分屬四方,你的立場就分外重要了。」

「我的?」秦霖奇怪道:「誰不知道我和你是穿一條褲子的?」

秦雷搖搖頭道:「原先無妨,從今往後,你要是還給人這個印象,怕是不出一年半載,那大學士位就要易主了。」

秦霖緊緊皺眉道:「為何?」

「陛下需要佔多數。」秦雷言簡意賅地解釋道:「你畢竟是父皇的兒子,所以他認為你還是可以倒向他的。」

秦霖把腦袋搖得如撥浪鼓一般,連連擺手道:「從去年那次金殿之上,你為我和老四齣頭之後。我就認定跟你混了,那是一定不會變的。」

秦雷微笑道:「三哥不用緊張,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至少面上要處處支持父皇。」說著輕笑一聲道:「跟我穿一條褲子和與父皇蓋一床被子,是沒有衝突的。」

「要是真有衝突呢?」秦霖皺眉道。

秦雷緩緩搖頭道:「不會的,我是模範兒子,讓著老子。」

秦霖見他這麼說,也放下了心事,與秦雷碰一杯,呵呵笑道:「行,就聽你的。」

兄弟兩個飲一陣,便聽到外面鑼鼓喧天,爆竹聲聲,秦雷看一眼窗口,石敢趕緊過去朝外看一眼,回身將窗戶關上,隔斷外面的喧嘩聲,向秦雷稟報道:「一群禮部官員,穿紅掛綠、吹吹打打的往東去了,好些老百姓跟著看熱鬧呢。」

秦霖恍然道:「今天是春闈放榜的日子。」

秦雷點頭道:「原來如此。」身為主考官,居然不知道這事兒,確實也是夠迷糊的。

秦霖笑道:「文彥博這事兒一出,三甲的名次又重新排定了吧?」

秦雷撇撇嘴,搖頭道:「老頭子自己搗鼓的,沒再問我,我也不知道。」

許是心情大好,秦霖有些坐不住道:「走,貢院街上看看去。」

秦雷也有此意,兩人便匆匆會了賬,下樓上車往東去了。

一路上透過紗窗,見到許多士子急急忙忙的往貢院街趕去,這些人不管長的高矮俊丑,今日統統一個長相曰「面無人色」,一個心思曰「忐忑不安」。秦雷還看見幾個相熟的舉子,就連那篤定會中的方中書也是一般。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