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八十七章 怒火燎原

若蘭在一邊早就準備好了,聞言趕緊將蘸著精酒的紗布按在詩韻背上,眼睛卻直楞楞地盯著秦雷的左手。

只見他的左手上,依舊插著那個鋒利的箭頭。看到姑娘關切的目光,秦雷嘴角勉強一扯,艱難笑道:「莫怕,這東西卡在肉里了,沒有傷到骨頭。」想要做出個輕鬆的表情,卻又禁不住一陣陣鑽心劇痛。不由絲絲吸著冷氣,比哭還難看地笑道:「而且萬幸箭頭無毒,實在是幸運之極。」

若蘭吧嗒吧嗒掉淚道:「爺,您快整治下自個的傷口吧……」

秦雷把沾滿汗水的口罩扯下,依舊含著那木棍,含糊笑道:「好……」便將左手伸進冰桶之中,整個左臂很快便徹底麻木下來。

那箭頭頭上尖尾翼寬,尾翼上還帶著倒鉤。方才秦雷從詩韻背上抬手到一指時,便感覺手背上的創口,被鋒利的箭頭撐大了二分。那種被利刃一寸寸割開的感覺,足以讓任何人痛到瘋掉。

若不是心神全放在為詩韻拔箭上,他也不會例外。原本他打算就著那股猛勁,一下子把箭頭從自己手背上拔出去。但當終於拔下來時,他卻再也無法忍受那種撕裂的痛苦,不得不將手放進冰桶中,將其全部麻痹了事。

秦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從他蒼白的臉上流下,他感覺自己的身子從裡到外的空虛,就連每次呼吸也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看一眼安靜躺在床上的詩韻,他咬牙伸出手,從葯具箱中掏摸出一個紫色的小瓶子,湊到嘴邊咬掉瓶蓋,剛要仰頭喝下。卻聽若蘭流淚搖頭道:「不要,雲裳姐姐說過,這東西再用便會折壽的。」

那正是在荊州府時,雲裳給秦雷用過的藥物,這玩意可以短時間內透支人的潛能。讓人在這段時間內活力百倍、不懼困苦疼痛,但事後卻讓人渾身被掏空一般虛弱,反覆使用是很不好的。

秦雷將那散發著奇異香味的瓶子略微移開,輕聲笑道:「我原本是一百二的陽壽,就是折上二十年,也不過一百年,」說著淡淡道:「就是把這條命賠上一般,又有何妨?」說完便仰脖喝下那瓶中的藥劑,不一會兒大腦便莫名興奮起來,力量從肺腑涌到四肢百骸,讓他酸軟的手腳重新回覆了靈活。

借著那股興奮的勁頭,他霍得從冰桶中抽出左手,右手鐵鉗似的捏住箭尖,咬牙便將其拔了下來。若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動作,早已哭成了個淚人。

秦雷臉上掛滿了汗珠,像拉風箱一般喘息著,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慢。只見他往左手上灑些精酒,又飛快的用繃帶將其纏住。

若蘭失聲問道:「爺,您怎麼不縫合一下?」

秦雷難看笑笑道:「包住就不流血了,還是先看看詩韻吧。」

若蘭知道勸不動他,只好點點頭,將手中被染成暗紅的紗布移開,一個銅錢般大小的創口便映入秦雷眼帘。

待若蘭給自己換一隻嶄新的手套,他這才小心翼翼的剪開詩韻背上的衣裳,再按住她的創口,仔細觀察起來。

「果然,」不一會兒,便聽他驚喜道:「我看她出血量不是很大,便猜著沒有傷到肝臟和動脈,看來果然沒有猜錯。」說完滿面笑容的伸出手去,輕聲道:「精酒。」

若蘭趕緊把一個新的瓷瓶拔掉塞子,遞到他手中。秦雷一下倒了大半瓶在詩韻的創口上,將其徹底清洗乾淨。便拿起一根纖細的鋼針,穿上羊腸線,細心的為她將傷口縫合。

待將羊腸線打結後,又給她敷上自己用黃連、穿心蓮、大青葉、魚腥草調配的抗菌消炎藥,這才長舒口氣,吩咐若蘭給她包紮起來。

若蘭先用紗布將詩韻的傷口裹住,再用寬大的繃帶一圈圈纏在她腰上。她做活仔細、手腳利索,不一會兒將詩韻包紮好了,才輕聲問道:「爺,詩韻姐不會有危險了吧?」

秦雷將上身軟綿綿地靠在椅背上,閉目小聲道:「如果幾天內不發燒,就沒什麼大問題了。」說完費勁地睜開眼睛,輕聲道:「你趕緊把冰塊撤了,再給詩韻換一下衣服,她現在身子虛,別讓她凍著了。」

若蘭輕聲應下,按照秦雷的吩咐忙活起來。待到給詩韻換衣服時,她回頭看看秦雷,見他正低頭忙碌。稍微猶豫一下,她還是伸手為詩韻寬衣解帶,更換一身柔軟暖和的衣裳。

秦雷卻沒心情看詩韻泄露的春光,他正咬牙切齒的將自己左手上的大洞縫合,那種痛苦足以使任何色狼變成柳下惠一般的好人。

……

轎子外,聞訊趕來的黃召正圍著沈冰和石敢焦急轉著圈子,把個石統領轉的頭暈腦漲,不得不伸手將他拉住,小聲道:「求求你別再轉了,眼暈。」

黃召這才止住腳步,雙手也不知該往哪兒擱,一會撓撓頭、一會兒抄抄袖子,嘴裡還碎碎念道:「王爺和李小姐都平安無事……」

石敢幾欲抓狂,低聲威脅道:「噤聲,否則就把你攆走。」

黃召聽了卻不幹了,指著石敢的鼻子小聲罵道:「朝雜家使厲害算什麼本事?有種你們保護好主子爺啊,」說著眼圈通紅的抽泣道:「我要是主子,非把你們一個個都斬了不可……」

這話說得石敢啞口無言,他咂咂嘴,乾巴巴道:「我的罪責由王爺裁定,用不著你在這吆五喝六的。」

邊上的沈冰突然沉重嘆息一聲道:「你們不要吵了,這次的責任完全在我,等王爺出來,我自會領罪。」

「領什麼罪啊……」沈冰話音未落,便聽著王爺威嚴的聲音響起,三人齊刷刷的回頭叩首問安。

秦雷看他們一眼,淡淡道:「黃召,你丫的來作甚?」秦雷對府上太監有鐵的規定,不許他們摻和外府的所有事情,即使貴為內府總管的黃召也不可以。

黃召哭哭啼啼道:「奴婢聽說王爺重傷,哪還能在府里待住了。王爺,您沒事吧?」

秦雷微微一晃戴著黑色手套的左手,輕笑道:「沒事,離心遠著呢。」

「那李家小姐呢?」對於很可能的未來主母,黃召還是很上心的。

秦雷笑罵道:「操心事兒還不少,也沒事了。」

黃召一邊擦淚,一邊陪笑道:「那奴婢就放心了,王爺您臉色看著很不好,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奴婢告退了。」

秦雷搖頭吩咐道:「先別回去,你去宮裡報個信,就說李姑娘受傷了,先在孤王府上養傷。再去李家幫我告個罪,請他們來幾個人照應一下,」黃召剛要退下,秦雷又輕聲道:「你幫著向李大人捎個話,就說我秦雷改日專程登門賠罪。」黃召細聲應下,照做去了。

秦雷環視下四周,聲音沙啞地問道:「公主呢?」

石敢輕聲道:「公主本來說要等著的,但陛下派人將她接回去了。」

秦雷點點頭,咳嗽一聲道:「知道了。」他的面色逐漸陰沉下去,艱難問道:「傷亡……如何?」

石敢的頭快低到胸口,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顫聲道:「自騎兵副統領俞錢以下,七十七人陣亡,八十人重傷,余者也各個帶傷。」

饒是秦雷早有準備,聽了這晴天霹靂一般的噩耗,還是兩眼一黑,直直的向後倒去。好在沈乞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趕緊伸手將王爺扶住,抱在懷裡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湯藥,好半天才悠悠轉醒過來,仰天長嘆道:「痛殺吾也……」

怎能由得秦雷不痛?黑衣衛建成至今雖然不足兩載,但跟隨秦雷南征北戰、歷盡危難,也曾千里轉戰於東方大地;也曾厲兵秣馬於北方草原;也曾奮勇殺敵於南方兩省,無論從忠誠還是戰力上,都是秦雷體系中無可爭議的魁首。

這支隊伍除了是秦雷的親衛隊之外,還兼具教導隊功能,所有有前途的士兵,都有可能被選拔進其中。經過長則數年、短則半載的考驗和訓練後,最終晉陞為軍官,成為秦雷軍隊中最忠誠、最有力的骨幹。

兩年來,陸續從中走出了數以百計的大小軍官,以及許多文職官員,絕對是秦雷維繫對內統治的支柱和後盾,其意義無論怎樣誇大都不為過。

這支隊伍雖然久經戰陣,但因其王爺親衛的性質,一直以來傷亡甚微。之前唯一一次例外,是與血殺對陣時,但那是戰場廝殺,對手又號稱天下第一殺器,所以當時秦雷雖然心痛,但好歹還能自我安慰一下。

但這次完全不同,這……是一次完全可以避免的傷亡啊!若不是自己得意忘形,小覷了那些縱橫二十年的梟雄,又怎會落得這般田地呢?

好半晌,秦雷的神智才恢複了清明,但他的目光已經變得冰冷徹骨,往昔眼中那種懶散的笑意再也不見了。只聽他沉聲道:「從孤開始,所有犯錯的人員都要追究責任,加以雙倍的懲罰。」說著恨恨道:「絕不姑息遷就任何人!」

石敢面色凜然的應下,又聽王爺厲聲道:「向京山營發送命令,讓所有部隊開拔進京,將京都四面封鎖,不許任何人進出。」

「命令黑甲騎兵全體進城待命。孤只給你們十二個時辰,從現在開始,到明天這個時候,我要知道誰是主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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