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六十九章 把那四條腿兒都鋸嘍

書生聞言回過頭來,果然是那白面辛驪桐。

辛驪桐等人乃是二月風波的引子。當時他們因為保護難民而被捕,士子們為了將其營救出來,集體去相府請願,這才引出了後來的驚濤駭浪,乃至令朝局大變。

只是他一開始便被捉進了兵馬寺的牢房,自然也沒機會去承天門前上書、沒緣分見到昭武帝,沒福分金殿旁聽,自然也不知道秦雷的真實身份了。此時見到秦雷,他先是一愣,過會才恍然笑道:「原來是伍公子。」

秦雷哈哈笑道:「辛兄可是貴人多忘事啊,」說著指了指身邊的座位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辛兄何不過來同坐。」

辛驪桐看起來頗為意動,但見邊上坐著女眷,也不好貿然上前,不由有些躑躅。

若蘭是個有眼神的,聞言起身微笑道:「奴婢還沒逛夠,正想跟爺討個空呢。」

秦雷卻搖頭笑道:「只管坐著,這又不是在家裡,哪有那麼多規矩套子?」

辛驪桐也笑道:「是在下拘泥了。」便過來與秦雷兩個並桌。

酒菜流水價送上來,不一會兒就擺滿了桌子,秦雷與辛驪桐對酌幾杯,這才笑問道:「三月初一就是大比,辛兄還有閑情出來飲酒,看來已是成竹在胸了。」

聽了秦雷這話,辛驪桐滿面羞愧道:「哪裡是什麼成竹在胸,只是心裡煩悶,出來借酒澆愁罷了。」

秦雷與他虛碰一杯,搖頭笑道:「殊不知借酒澆愁愁更愁,何況獨酌乎?」邊上的石敢和若蘭聽了,心道:「王爺今日可真有文化啊……」

殊不知那日李渾嘲笑秦雷與他一般不文,令此次春闈的主考官大人頗為汗顏,現在每天都要拿出一兩個時辰來發奮圖強。起初向看一些經史子集之類的,只是那些書言簡意賅到令人髮指,只消看三五行便可令人酣然而眠。最後只好找些《太平廣記》、《開元遺事》之類的傳奇小說來看,好歹有些情節描寫,還能將就著看一會兒。

好在展卷有益,連看了十幾天小說,說話也半文不白起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秦雷心中得意道:「老子只要包裝個門面罷了,難不成真要皓首窮經、汗牛充棟?」話說這兩個成語也是新學的。

……

辛驪桐只是苦笑不語,秦雷又問道:「怎麼不見那位商德重商兄?你們不是素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嗎?」

辛驪桐聞言真心實意贊道:「伍兄實在是高才,在下向來自負讀書萬卷,但您接連兩個用典,卻都沒聽說過。」說完書獃氣十足的朝秦雷拱手道:「還請伍兄不吝賜教。」

秦雷有些奇怪道:「什麼用典?」

辛驪桐贊道:「伍兄用典隨心所欲,便如雨落碧波了無痕。您方才接連用了『成竹在胸』與『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兩個典故,」說著捏起粒茴香豆沉吟道:「前一個的意思應該是心中有數,但意境上十分雅緻……胸有成竹好畫竹,實在雅緻的很……」

秦雷瞪大雙眼道:「你以前沒聽過這說法?」

辛驪桐搖頭道:「未曾聽說過,」說著一臉坦然道:「我華夏文化博大精深,學生所學不足十一,自然會有沒聽說過的典故。」

秦雷使勁回憶半晌,訕訕笑道:「那是齊國一個住在東坡的蘇老夫子說的,可能還沒開始流行。」

辛驪桐頷首笑道:「正是,但凡妙辭佳句,往往百年後才能成為經典。」秦雷剛要擦擦汗,又聽他十分認真問道:「那『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呢?也是那蘇老先生所言嗎?」

秦雷尷尬笑笑道:「他們是東齊芭蕉山上的兩個好漢,向來出雙入對、形影不離,所以那裡的人們便用這個說法來比喻兩人感情好到分不開。」怕這書獃子再問,秦雷趕緊從學術層面跳出來道:「就是說的你與商兄那種關係。」

辛驪桐果然被引開了注意力,聞言有些蕭索地嘆一聲道:「今時非比往日了,商兄現在應酬頗多,卻沒時間與在下喝酒了。」

秦雷奇怪道:「他一個應試的舉子,能有什麼應酬?」

辛驪桐夾筷子炒韭黃,微笑道:「伍兄豈不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么?』商兄有幸見得天顏、現已貴為『天子門生』,將來註定要居廟堂之上的,自然有絡繹不絕的逢迎之客。」

秦雷見他只是羨慕,卻無嫉妒之意,遂溫聲安慰道:「現在朝廷換了考官,又嚴查舞弊,以辛兄高才不難考中,到時候不也是登堂入室的天子門生了嗎?」

哪知辛驪桐一臉苦澀道:「換了考官不假,可該舞弊還是要舞弊的……」

秦雷見他神色凄婉,不似說風涼話的樣子,不由沉聲問道:「辛兄可是聽到什麼消息?」

辛驪桐只是隨口感慨,卻沒料到這伍公子如此敏感。起先只是搖頭不語,直到秦雷追問再三,才喟嘆一聲道:「公子稍等片刻。」說完徑直起身下樓,不一會兒便拿著個信封子回來,遞給秦雷道:「公子您看。」

秦雷滿腹狐疑地接過那信封,抽出信瓤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三句話:「一等兩千兩、二等一千兩、三等五百兩。」橫豎看幾遍,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辛兄別賣關子了,這到底是什麼?」

辛驪桐苦笑道:「您有五百兩的話,便可得到第一場考試的試題;一千兩便可得前兩場的試題,兩千兩就可得到此次春闈全部三場的考題。」說著一臉不忿道:「現在有錢的考生已經人手一份,而像在下這樣窮學生,只好在邊上看著干生氣了。」兩千兩白銀,對於一般的富戶來說,也是一筆了不得的巨款,砸鍋賣鐵也不一定能湊出來。

秦雷一臉不信道:「據我所知,就連主考的五殿下都還不知道試題,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買到呢?」說著呵呵笑道:「莫非是有人杜撰些試題來詐騙不成?」

辛驪桐知道這位「秦伍公子」貴不可言,所說應該不虛。聞言先是一喜,轉眼又搖頭道:「若是憑空叫賣,哪能讓人趨之若鶩呢?關鍵人家有擔保。」指了指那張信紙的頁腳,秦雷才看見一行蠅頭小字道:「凡購買者,皆可與中都萬里樓籤押,若有出入,十倍賠償。」

辛驪桐沉聲道:「萬里樓可是日進斗金的中都第一樓,所以大家都信……我也信。」

秦雷終於笑不出來了,端著酒杯沉默半晌,這才幽幽問道:「在哪裡能買得到呢?」

「狀元樓就有,只要您把寶鈔裝進這信封里,交給二樓角樓那個穿皮襖的,他就會給您取試題和文書來。」

秦雷面色凝重地尋思一會兒,對身後侍立的石敢道:「去買一份回來。」石敢小聲道:「王爺稍等,屬下先回去取錢去。」說完便要轉身離去。誰也不會沒事帶那麼多錢逛大街,不純粹招賊嗎?

辛驪桐見秦雷竟然真格要買,連忙阻止道:「公子且慢,沒有舉人身份,是有錢也買不著的。」

秦雷皺眉道:「還挺麻煩呢。」

辛驪桐輕聲解釋道:「那文書只能是舉子本人簽訂,旁人代替不得。」

秦雷冷笑道:「我就偏假冒呢?」話語中已經帶著絲絲火氣。

辛驪桐不知道這位伍公子為何如此生氣,趕緊小心翼翼道:「我們舉子除了路引之外,還有省里出具的證明文書,上面還附著畫像呢。」這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冒名頂替的法子。

秦雷「哦」一聲,稍一尋思,便使勁一拍桌子,朝辛驪桐道:「你去買就成了。」

辛驪桐臉色一下漲得通紅,微微激動道:「子曰:『君子義以為質,得義則重,失義則輕,由義為榮,背義為辱。』在下雖然久試不第,潦倒若斯,但也萬萬不會做這種有違道義之事。」說完便氣鼓鼓地望著秦雷,似乎隨時會拂袖而去。

秦雷與他對視片刻,方才展顏笑道:「辛兄誤會了,在下開玩笑的。」說著親自給辛驪桐斟杯酒,溫聲道:「秦某給你賠不是了。」卻弄得辛驪桐頗為不好意思,半起身子雙手接過酒杯,滿臉自嘲道:「公子乃是一片好心,只是辛某過於迂腐了。」方才生出的那點不快盡去,兩人的關係反而近了些。

秦雷尋思一下,又對石敢吩咐道:「你去那兒找那個誰,讓他去買份考題回來。」他雖然說得含糊,但石敢卻聽得明白,趕緊點頭應下,去找大合源的少東家不提。

讓這事兒一攪和,秦雷也沒了吃酒的心思,心不在焉的與辛驪桐又吃了幾盅,那辛驪桐雖然有些迂腐,卻也不是不長眼,舉杯笑道:「君子之聚,興盡則散,在下也該回去溫書了。」

秦雷抱歉的笑笑道:「也好,咱們改日再聚,」又意味深長笑道:「下次卻要在探花宴上對酌了。」

辛驪桐聞言微微笑道:「承公子吉言,若是辛某有幸雁塔題名,定要敬您三大碗。」

秦雷哈哈笑道:「一醉方休。」便與他一道下樓,揮手各奔東西。

與辛驪桐分別後,秦雷又要帶若蘭繼續逛街。若蘭卻微笑道:「爺的正事要緊,您只管去忙,奴婢坐車回去就行。」

秦雷歉疚地握著她的小手,輕聲道:「難得出來一天,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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