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百零四章 何謂牛人?你佩服不?

文武百官在金鑾殿上站定,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那熟悉的公鴨嗓子道:「皇上駕到……」大部分大臣不知內情,不由大吃一驚,好在多少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們毫不滯澀的跪下山呼萬歲。

磕頭問好之後,便是「眾愛卿平身……」之類的套話。

「謝主隆恩。」眾人起身偷瞧御階之上,只見昭武皇帝陛下精神奕奕、滿面紅光,似乎還白了、胖了點呢。

再看陛下下首站著的那位殿下,身穿墨色六爪六紋龍的雙郡王朝服,頭戴雙龍朝天冠,劍眉星目,面容俊朗,不是那隆閻王又是何人?

本來見到昭武帝時,百官還有些騷動,竊竊私語聲嗡嗡作響,但一見到這位大爺,大殿上頓時針落可聞……只見眾大人收腹提臀地站在那裡,腦袋微微垂下,低眉順目、不言不語,即使糾察御史郭必錚,也挑不出半分毛病。

見眾人只要與自己視線相碰,便像被蜂子螫了一般,倏地低下頭去,居然無一例外。就連李老混蛋也垂下眼瞼,彷彿睡著了一般,堅決不與他對視。秦雷不由有些尷尬,心道:「老子是鍾馗嗎?有那麼嚇人么?就算老子是鍾馗,你們也不是小鬼啊,怕什麼啊。」

「有事出班早奏,無事捲簾退朝……」伴駕太監高喊道。

便有各部侍郎尚書紛紛出列,報奏一月來積壓下的大事。這些東西對秦雷來說,無異於……對牛彈琴。再加上連續幾日沒有好好休息,昨夜更是只小憩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先是感覺頭腦發脹、然後便站在那裡昏昏欲睡,最後……饒是昭武帝幾次三番咳嗽提醒,他還是勢不可擋地睡了過去。

即便他站在那裡晃晃蕩盪、張嘴瞪眼,依舊沒人敢出來參他君前失儀。沒看專管這個郭大人都暫時失明了,咱們小鼻子小眼兒小模樣的,幹嘛去找那個刺激。

俗話說「雪山不是堆的、牛皮不是吹的」,這「人的名、樹的影」,都不是一朝一夕能立起的,那是需要時間的。隆威郡王的赫赫凶名乃是來源於他經年如一日的彪悍——

這蓋世惡名是在「梟首天策軍、戟射李清」之後,初步建立起來的;是在將文家四傑依次送上病床的過程中,逐漸豐滿起來的;是在一把火燒掉太尉府之後,異常巨大起來的;最終在延慶大街毆打當朝太子之後,徹底完善起來的。

這些事情那一樁不是聳人聽聞?哪一位受害者不是位高權重,名聲在外?尋常王公莫說蹂躪他們,就是與他們吵個架紅個臉,也要事先尋思尋思,事後登門道歉。

但這位爺不僅蹂躪了,還是反覆的蹂躪,且從沒道過歉。完全可以說,隆魔王的成名經歷,就是一部踐踏史。所有被他踐踏過的牛人們,光榮被他奪走,威風也全成了他一個人的,他便踩著這些人的賤軀,一步步走向了令人聞風色變的魔王寶座。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每當人們面對他,腦海中都會浮現出被他踐踏蹂躪過的先賢大牛們。每當他們心說:「俺地位高」時,太子爺便溫和地笑了;每當他們心說:「俺不僅地位高,人脈還廣」時,文家四口便抑揚頓挫地笑了;每當他們心說:「俺不僅地位高、人脈廣、俺還有軍權」時,李太尉便帶著弟弟兒子,坐在被燒成白地的廢墟前揪著鬍子嬌憨地笑了。

……

朝會繼續進行,隆威郡王睡得很香甜。

伴隨著秦雷輕微的鼾聲,大部分事務處理完畢。之所以說大部分,是因為還有小部分沒處理。之所以還沒處理,是因為這些事情都與那位隆魔王有關。

幾位大臣捧著笏板,心中長草道:「先人啊,原先可沒說這位祖宗回來開會啊?不然寧肯自殘也是不肯出這個頭的。」 君不見滿朝之上,太子安在?文家四傑安在?

幾位大人自認做不到李家那樣不要臉,被虐了還照樣上朝……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撇嘴犟鼻子,就是沒人敢先出頭。

文彥博心情本來就很糟,見安排好的幾人都怯了場,暗罵一聲,自己邁步出列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丞相有話儘管道來,無需多禮。」昭武帝客套道。

文彥博拱手沉聲道:「陛下,三司會審隆威郡王殺人案,證據確鑿,觸目驚心。老臣請求陛下准許隆威郡王殿下暫住獄神廟,協助調查……也好還王爺一個清白。」

「什麼清白?」聽到自己的名字,秦雷幽幽轉醒過來,緩緩問道。

文彥博心叫晦氣,面無表情道:「王爺涉嫌多起殺人案件,刑部請求王爺前去協助調查。」

「刑部的官員沒來嗎?」秦雷感到嘴角有些冰涼,狀作不經意地伸手擦一下……果然是口水。

文彥博皺眉道:「一六朝會,無故不得缺席,自然都來了。」

「他們沒有嘴嗎?還要你來轉達?」秦雷活動一下四肢,面色冷淡問道:「那些訴狀孤王也看了,最近的一次也是發生在正月里的事,這些苦主早幹嘛去了?現在才想起來報官?」

文彥博知道秦雷一慣毒舌,是以並不慌亂,冷笑道:「卻是因為王爺權勢滔天,把那些苦主嚇住了。」

秦雷「嘩」地一聲,一揮袖子,把文丞相唬的往後一躍,驚恐道:「不準動手!不準毆打當朝丞相!」

秦雷撇嘴哂笑道:「請問文相爺,當日孤可有今日威勢?一甩袖子便可以揮退當朝丞相?」

文彥博面色頓時漲的通紅,站直身子憤憤道:「本相不過腳下一滑,何來揮退之說?」卻也變相承認了秦雷淫威大增的事實。

「為何當日尚且沒人來告我,現在本王成了洪水猛獸,卻偏偏有不開眼的……」說著,刀子般鋒利眼神刮過御階下文官,冰冷徹骨道:「卻偏要試一試孤王的脾氣是不是夠火爆,孤王的刀鋒是不是夠犀利呢?」

刑部大理寺的幾位堂官,直感覺後腦門子嗖嗖地進涼風,但脊樑上偏偏汗流浹背,竟是從心裡地冒起了寒意,不由把腦袋垂到胸脯上,堅決不肯抬起。

眾同僚看了,竟無人笑話他們,因為那一刻,他們都想到了……那位被扣在泔水桶里的文尚書,至今還神志不清呢……

文彥博縱橫官場幾十年,還第一次被人奪去全部的士氣。但他好歹也是一代巨掣,就算心裡如滾湯一般咕嘟,面上還是保持著適度的清冷,淡淡道:「王爺實在威脅有司嗎?」說著朝昭武帝拱手道:「陛下看到了,五殿下竟然將國法朝規視為無物,公然褻瀆朝廷尊嚴,威脅當朝柱國,此行也聳人聽聞,此心也狂妄不悖。縱觀華夏千年歷史,竟無第二個啊!」

秦雷突然插嘴道:「你佩服嗎?」

文彥博怒極反笑道:「佩服、佩服至極!」

秦雷拊掌笑道:「那以後相爺就不能說自己佩服『三個半人』了。」

文彥博怎會想到這位小爺思路如此跳脫,不禁有些暈菜,冷哼道:「老夫會說『四個半的』!」

哪知秦雷得理不饒人,搖頭道:「相爺此言差矣,應該是『五個』才是。」說著指指低頭數螞蟻的秦守拙,認真道:「再過一個月,秦大人就任滿十年了,所以也該算一個了。」秦守拙只當沒聽見的,依舊在認真的數著螞蟻。

文彥博張張嘴,咽口吐沫道:「下個月再說吧。」便要退回班中,一抬腿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狠狠瞪一眼把自己拐到陰溝里的傢伙,一撩蟒袍下襟,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來,拱手沉聲道:「請陛下按國法懲治隆威郡王殿下。」

若是往日,文官自然整齊劃一的跟上跪下,一起高聲重複丞相的話。但今日,文官們的心情起了變化,連帶著動作也拖拖拉拉起來,老半天才跪下一大半,聲音卻直接欠奉。

本來看戲一般的昭武帝,心中自然老大不高興,心道:「輸不起了就撒潑打滾啊?」卻也不得不重視起來——這畢竟是文丞相多少年來的第一跪。

具體多少年想不起來了,反正昭武帝印象中,這老小子自從得了那特權就沒跪過。看著文彥博被秦雷逼得只能下跪威脅,昭武帝雖然面上一副沉思狀,心裡卻別提有多美了。

昭武帝本想把文彥博再晾一會兒,讓他鍛煉一下膝蓋。卻不想文丞相凄凄涼涼的一跪,竟讓邊上一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那便是朝堂上另一個獲准「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三項特權的巨掣——當朝太尉、太子太師、衛國公,李渾李三軍。

李渾本來打定主意裝聾作啞,但秦雷淫威之洶湧,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心道:「這樣下去,朝堂上還不光那臭小子說了算,卻要把老子往哪擱?」想到這,李渾一撩衣襟,大步邁出班陣,拱手沉聲道:「老臣附議。」

頓時也有一群武官跟著站了出來,他們大多來自太尉府和兵部,都是實打實的李派人物。還有一小部分軍官,並沒有跟著出列,而是站在一邊冷眼旁觀,這些都是昭武帝一系的。

朝堂形勢由不得昭武帝再沉默,沉吟片刻,先伸手虛扶一下,溫聲道:「丞相先起來說話,朕是准了你不用跪的。」

文彥博一挺脖子,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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