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間正道是滄桑

「怎麼辦?」幾乎與此同時,河陽公主府內,一身綠色綢衫的太子問道。

「加緊拉攏卓太監,封鎖慈寧宮、瑾瑜宮、如蘭宮。」對面侃侃而談的是一個面容消瘦,眼窩深陷的中年男子。若是秦雷見了他,一定會驚掉下巴,大叫道:「你不是傻了嗎?」

不錯,這位就是秦霖口中那「頭簪紅花,招搖過市」的文侍郎文銘義,只見他雖然形容憔悴了許多,但雙目炯炯有神,出言狠厲果決,哪有半點癲狂之相。

聽了他的話,太子的手一哆嗦,喃喃道:「那不是謀反嗎?」

榻上慵懶卧著的河陽公主悠悠道:「難道二哥把那道士送進宮裡,還存了什麼善心不成?」這位公主年少成婚,青年喪夫,如今正是花信之年,嬌艷怒放的好時候,卻難得澆灌,是以眉宇間頗有些幽怨之氣。

秦霆聞言嘆氣道:「那不同,本宮本來準備徐徐圖之的,」說著面上顯出一絲狠厲,冷聲道:「誰知那秦雷狂妄不悖,仗著父皇和祖母的寵溺,居然敢在我秦氏上萬宗親面前折辱於我!這讓本宮如何自處?天下誰還認我這個儲君?」

一攥拳,嘴角抿出條冰冷的弧線,恨聲道:「與其等著將來被我那好五弟攆下台去,還不如先下手為強呢。」與其說這是他的戰鬥檄文,還不如說是他心虛的自白。

文銘義呵呵笑道:「太子爺仁厚,微臣當然知道您是被逼無奈的,但不了解內情的可不知道,若是不把這些人的嘴巴堵嚴實了,傳出去可有損您的聖名啊。」

太子皺眉道:「沈家怎麼處置?這一家在御林軍和鐵甲軍里的影響都不小,貿然動手的話,會引起反彈的。」

文銘義點頭道:「這家子著實討厭,留著卻是個禍患,又不好明著動手,畢竟咱們還借著陛下的名義行事,有些放不開手腳。」

卧在榻上的河陽公主吃吃笑道:「你們真傻,用父皇的語氣寫一道詔書,不讓我那五弟進京不就行了嗎?」伸出青蔥般的手指,將如瀑般的秀髮隨意一攏,嬌聲道:「老五不在京里,沈家還能怎麼蹦躂?退一萬步講,就算老五進了沈家又怎樣?這些年父皇對沈家的態度曖昧,把歷來天子親領的御林軍交給他們,這哪是要用他們呵?」

說著坐起來,對著銅鏡收拾起容姿來,一邊將青絲綰成烏雲墜,一邊漫不經心道:「沈家捧著這燙手的山芋戰戰兢兢,唯恐讓父皇以為他們培植親信。別看沈濰當了這些年的統領,但那些校尉副統,哪個不是原來父皇手下的老人?他是一個都不敢動的。而他們經營若干年的鐵甲軍,卻被父皇摘拔的連根毛都不剩了。」

太子漸漸恢複了溫文爾雅的面色,捻起一支華貴的鳳頭珠花,插在河陽公主的頭上,溫聲道:「妹妹所言甚是,聽你這樣一說,哥哥心裡可算寬慰了。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仿照你在鐵甲軍所做的,對御林軍的大小將領許以高官,賜以厚祿,相信哥哥會快就會讓他們歸心的,畢竟您占著正統名分呢。」河陽公主嬌媚的橫了太子一眼,嬌聲道:「哥哥改日遂了心愿,可不要忘了妹妹呦。」

太子一臉寵溺笑道:「怎麼可能,你與文卿家都是孤的大功臣,自然要風的風、要雨得雨了。」

邊上的文銘義一臉受寵若驚道:「微臣惶恐。」

太子哈哈笑道:「文卿家不必拘束,本宮對於功臣向來不吝賞賜的。」說完語氣轉冷道:「對於冒犯本宮的人,卻也永不饒恕!」低著頭的文銘義偷偷瞥見,這位太子爺的細長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在肉里,心中不禁暗道:「這傢伙悶騷的外表下卻藏著個瘋子的內心。」

……

「怎麼辦?」陰先生幽幽道:「靜觀其變,此時最宜坐山觀虎鬥,最好讓他們皇家鬩牆的醜聞傳得婦孺皆知,待他們名聲盡喪,威望掃地的時候,東主便可舉義旗、誅奸佞,清君側,自此大事可定爾。」

李渾放聲笑道:「哇哈哈哈,難道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坐享其成?」

陰先生桀桀一笑道:「秦家畢竟占著正統的名分,咱們現在少做些,將來天下的非議便會少些。」

李渾擼著鬍子嘬牙花子笑道:「先生所言是極,若是他們秦家自己把名聲敗壞完了,那就是無道了,一無道氣數便盡了,咱們取而代之乃是撥亂反正,就不算是篡了。」

陰先生捏著稀疏的鬍子,嘿嘿笑道:「東主想要那把椅子容易,但被人說『得來不正』的話,根基就不穩,那椅子坐起來也硌人,還容易授人以柄。」說著幽幽嘆道:「所以說天做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本來秦家降下個殺破狼,給了他們一線生機。卻硬生生要把那秦雨田逼得同室操戈,這不是自作孽是什麼?」說完,陰先生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聽著那讓人毛孔聳立的笑聲,坐在下首的李四亥面色越發沉重,雖然雙方已是敵對,但他還是不希望看著秦雷如此不名譽的敗北。想到這,李四亥的眼神不由飄向西南方向,心中暗道:「你已經有辦法了嗎?」

……

「你已經有辦法了嗎?」秦霖焦急向正在披甲的弟弟問道。

搖搖頭,秦雷的面色冰涼如鐵,沉聲道:「樂先生說過,如果你去坐席,但眼看要遲到,就應該馬上上路,在路上想辦法也不遲。」

秦霖一臉無奈道:「但你還不知道京里是個什麼情況,萬一真是龍潭虎穴怎麼辦?」

「還是那句話,就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秦雷一揮手,低喝道:「父皇、皇祖母現在生死未明,容不得再猶豫了。」一邊說,一邊抬起胳膊,以便秦衛將胸甲掛上。

邊上又在摩挲玉石的樂布衣,輕聲道:「在下陪王爺去吧。」

秦雷搖搖頭,沉聲道:「工程不能停、訓練不能停,這裡兩萬多口人,一日不能離了做主的,孤走了,就只有你能鎮得住。」

樂布衣輕嘆一聲道:「確實如此,那學生送王爺個錦囊吧,到一籌莫展時打開使用。」說著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又從懷裡掏出個青布小包,將那紙疊好,塞進青布袋中,再用棉繩紮好。信手一彈,那青布袋便劃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落在秦雷手中。

秦雷剛要打開看看,卻聽樂布衣慢悠悠道:「看了就不靈了。」

秦雷齜牙道:「真的假的?」

「信則靈不信則不靈。」樂布衣又拿出那副神棍模樣,讓秦雷恨得牙根痒痒,卻始終沒有打開那青布袋,畢竟誰都希望能夠絕處逢生,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好。

這時,秦雷的盔甲也穿好了,又囑咐樂布衣道:「告訴那些燒磚工人,哪怕因為缺煤停了窯,也不許再動山上一棵樹了。」

秦霖好奇道:「為什麼啊?樹不就是用來架梁、燒柴火的嗎?」

現在這時候,秦雷哪有心情跟一個只懂文學的文盲,解釋這座山是黃土結構,若沒有茂密植被的覆蓋,遇到夏季連續暴雨,便有可能引發泥石流。估計說了他也不懂,且就算他能聽的話,秦雷也不一定能說明白……

翻個白眼,粗聲敷衍道:「那就破了風水了。」但這句隨口胡謅的屁話,卻讓秦霖大點其頭道:「風水確實太重要了,你看我和老四兩個,原本雖說不上飛黃騰達,卻也算是興旺發達。結果過年時不知哪個王八羔子一把火,把我倆的王府都燒成了白地,原本種下的九九八十一棵風水樹也無一倖免。」說著如喪考妣道:「結果怎麼樣?我們倆算是掃帚星上門,倒霉到家了。」

秦雷心道:「還有這一說。」面上淡淡道:「那件事情是太子和南楚間諜合謀的。」

秦霖聽了,頓時火冒三丈,破口大罵道:「好你個秦老二,喪盡天良了你!咱們可算是不死不休了!」

秦雷心中冷笑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不是你和老四本來就心機不純,怎麼會著了人家的道。」當然,現在是建立統一戰線時期,地主和佃戶都能互稱同志,秦雷自然也不會揪著這個問題發作。

待老三罵夠了,秦雷沉聲道:「三哥只管在這住著,但山野軍營條件簡陋,你就將就著點吧,我走了。」說著朝他拱拱手,便大步往門口走去。

老三趕緊下地道:「我送送你。」秦雷哈哈笑道:「外面冷,別凍著。」這時秦衛一掀帘子開了門,一股冰碴子風便灌了進來,正撲在老三臉上,把他剛恢複血色的圓臉,一下子吹成了茄皮色,上下牙便咯噠咯噠的打起了架。

樂布衣笑道:「三爺還是在屋裡暖和吧,學生去送王爺便可。」秦霖艱難地點點頭,便去找炭盆取暖。

秦雷和樂布衣出了營房。這麼冷的天,樂布衣穿一襲儒衫,外面套了個坎肩,僅此而已,卻依舊面色紅潤,氣息均勻,彷彿在秋高氣爽的日子散步一樣。秦雷心中暗道:「果然是純陽之體啊。」

兩人默默行了一段,待離得營房遠了,樂布衣才低聲道:「王爺,此事不宜操之過急,萬不可魯莽行事。」

秦雷嘆口氣,沉聲道:「我擔心皇祖母她們的安危。」

樂布衣看他一眼,輕笑道:「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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