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七十九章 艾家渡石勇整軍 水龍下九五二七

船行江中,暮色靄、中都已遠,客船上仍不時發出陣陣歡聲笑語。宗親們頭一次坐船出遠門,心裡別提有多興奮,直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怎麼也消停不下來。

唯獨中間一艘船上靜悄悄的,除了在桅杆上瞭望的哨兵,整船人都早已進入夢鄉。

漸漸地玉兔東升、繁星璀璨於夜空,江上的風也漸漸涼了。那些在甲板上遊逛的宗親們,終於感到冷了,紛紛回到船艙,想要找些東西果腹,再找點燒酒暖暖身子,但翻遍整個船艙,除了一壇壇的水蘿蔔鹹菜,竟沒找到一點中吃的東西。

「這玩意能吃嗎?」老少爺們紛紛表示懷疑,他們雖然家道破落,但好歹頓頓能吃上麵條饃饃,隔三岔五還有些葷腥打牙祭。除了一些爛賭鬼之外,還真沒人以此果腹。

船上開始吵吵起來,終於驚動了在最上層船艙睡覺的黑衣衛,蹬蹬蹬蹬地下來,瞪眼道:「吵什麼吵?不他媽睡覺了?」神態駭人、聲音粗暴,再沒有岸上時那種溫言細語、笑臉相迎的感覺。

俗話說此消彼長,原本笑眯眯的軍爺突然沒個好臉色,宗親們一下子安靜很多,有年長的站出來拱手道:「這位軍爺請了,俺們就是想問問晚餐在哪裡?」

黑衣衛粗聲道:「每個屋裡不是有一大罈子鹹菜嗎?」

眾人一片嘩然,紛紛道:「王爺不是說頓頓有肉嗎?怎麼一上來就變卦呀?」

哪知黑衣衛一瞪眼道:「那是說上了岸,在船上又沒法開伙,難道吃生肉嗎?等著吧。」這時,船艙下的水手抬上一筐筐灰不溜丟的黍黍面窩頭,每個船艙放了一筐。

望著那冰冷的窩頭,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油然而生,人們臉上流露出不甘、憤怒、惱火、委屈等十幾種表示憋屈的表情,嘴上大叫道:「不吃不吃,我們要見宗正大人!」「對,不能這麼欺負人!」

但黑衣衛望了望窗外的月亮,一腳踹翻一個竹筐,那灰不溜丟的窩頭便滾了一地,狠狠啐一聲道:「愛吃不吃!」說著便轉身上了甲板。

望著猶在腳下打滾的窩頭,宗親們面面相覷,心道:「這態度咋變得這麼快呢?」有人便開始猜測起來:「是不是這些黑狗把我們的糧餉都剋扣下了?」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共鳴,人們敲打著床板、拆毀了門窗,在船上大叫大跳,終於把中間那艘船上的人吵醒了。

「王爺,那些傢伙會不會搞出事來?」石勇一邊為秦雷端來洗臉水,一邊輕聲問道。

秦雷使勁揉揉臉,讓自己清醒一些,搖頭道:「就他們?放心吧,只要我在這,誰都不敢鬧得太過火。」胡亂洗把臉,一邊擦拭一邊問道:「什麼時辰了?」

「亥時了。」一側的秦衛輕聲答道。

「哦?那些傢伙怎麼到現在才鬧啊?」秦雷笑問道。

「或許是中午吃的太飽吧。」秦衛湊趣道。

秦雷輕笑一聲,問道:「離艾家渡還有多遠?」

「一刻鐘就到了。」石勇沉聲答道。

「哈哈,愉快的時光總是讓人期待。」秦雷從床上彈起,怪腔怪調道。

自從上個月秦玄侑造訪後,他心裡就一直憋著火,若不是老太后的懿旨,怕是在京里就要動手收拾這些傢伙了。此時,連蒙帶騙,把這些傢伙誑出京里幾十里地,隆郡王的簡單粗暴終於要原形畢露了。

一刻鐘後,船隊靠近一處燈火通明的渡口,這裡是小清河離京後的第一渡,位於京山營的正東偏北八十里左右。但那是地圖上的直線距離,若要走陸上,還要多行二十多里。

此時的渡口早已被一隊隊的黑甲騎兵封鎖,三個頭領模樣地站在碼頭上往船來的方向張望,左邊一個一身黑甲,精明強悍,乃是秦雷的侍衛副統領許田;右邊一個年青的校尉,麵皮白凈,神情獃滯,卻是已經困得不行的伯賞賽陽。

中間一個穿著便衣,年紀四十許,身材魁梧、長須飄飄,要比許田更有大將風度,竟然是前太子衛將軍皇甫戰文。他做了那種大不韙的事情,哪裡還敢在京里待下去。囑咐弟兄們休要斷了訓練,來年太子衛一解散,就在隆威郡王那裡聚首,便帶著幾百親信手下,匆匆離開了京都,在這艾家渡等待。

他不知道秦雷會怎樣安排自己,雖然這位王爺信誓旦旦會帶給自己和皇甫家無上的榮耀,他也相信了,但事到臨頭,心中總免不了有些惴惴。

船隊靠了岸,中間一艘船上升起了王旗,三人趕緊迎上去,肅立在船板邊,恭候王爺的大駕。

不一會兒,秦雷便出現在船舷邊,三人轟然行禮。在軍里甲胄於身不便伏跪,是以秦雷乾脆免了營中的跪禮,用軍禮代替。

笑眯眯的與眾人還禮,秦雷大步走下船來,拍著皇甫戰文的肩膀,大笑道:「戰文能來助我,孤真是不勝欣慰啊。」

皇甫戰文垂首恭聲道:「敢不誓死效力。」

秦雷呵呵笑道:「咱們路上再談,現在先跟孤一道收拾那些兔崽子去。」

皇甫戰文頓時想起這位爺當年收拾太子衛時的情形,不由輕笑道:「又有好戲看了。」

秦雷輕笑一聲,轉又皺眉道:「這些人比那時的太子衛更渣,」想了想,形容道:「如果當年太子衛算是兵痞的話,這些傢伙只能算是地痞。」後面跟著的一眾手下不禁莞爾。

幾十艘船上的宗親們,被各自船上的黑衣衛通知道:「目的地到了,王爺已經在岸上備好大餐,請諸位下船享用。」

聽到這個消息,宗親們爆發出一陣陣歡呼,人們欣喜想道:「看吧,這就是抗議的力量。」待船一停穩,眾人便爭先恐後的想要往下涌。

卻被各自船上的黑衣衛帶著子弟兵攔下了,每人發一個可以掛在脖子上的小牌牌,又在花名冊上登記下來,這才放他們下船。

「這是幹啥用的?」玩弄著脖子上精緻的銅牌,宗親們議論紛紛道:「九五二七?這是啥意思?」終於忍不住向發放牌牌的黑衣衛打聽。

黑衣衛假笑道:「作用多著呢,比如說用餐的時候,沒有這個牌牌就沒得吃。」

「哦,餐牌啊。」宗親們恍然道,便把那牌牌緊緊攥著,生怕遺失了沒飯吃。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最後一個宗親才下了船,此時已是子夜十分了。

待黑衣衛和子弟兵也下去,船隊便掉頭往中都返回,興許趕緊點還耽誤不了早晨的生意呢。

……

宗親們被集中在遠離碼頭的一處空地,四周是一排排面無表情的黑甲騎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把宗親們團團包圍。

望著騎兵那雪亮的刀鋒,宗親們開始犯嘀咕了:「這不像是請客吃飯吧?怎麼瞅著像要殺豬呢?」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安越來越重,人群終於騷動起來。

一個身穿世子服色的青年怪叫一聲道:「王爺呢?我們要見王爺!」

邊上人剛要附和,卻聽一個炸雷般的聲音響起:「秦淇水!你倒掛金鐘上癮了嗎?」說話的對面土台上一個勁裝漢子,他一手握著根馬鞭,另一手扶著腰刀,正怒視著方才怪叫的青年。

聽了勁裝漢子的話,那秦淇水臉上閃過一絲畏怯,早上被吊了足足一個時辰,差點把腦袋墜下來,那滋味可不想再遭第二回了。縮了縮脖子,輕罵一聲:「狗仗人勢」,卻還是乖乖退回到人群之中。

眾人正議論紛紛,便聽得一聲炮響,不由嚇個激靈,待回過神來,只見那高台之上,站上了幾員戎裝軍官,個個黑著臉,彷彿旁人欠他們八百吊錢似的。

當中一個卻有些面熟,好像在宗正府前見過,當時記著這人挺慈眉善目的,怎麼這會子狼眉豎眼起來了?

場中漸漸安靜下來,人們好奇且有些忐忑地望著那些軍官,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見眾人安靜下來,那個面熟的軍官向前邁了一步,視線冷冷的掃過場中眾人,被他那狗熊般的目光一看,場中更是落針可聞。

他這才開口道:「認識一下,鄙人石勇,忝為王府衛隊教習官,」頓一頓,沉聲道:「也將是你們這群垃圾的總教官!」

眾人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交頭接耳道:「他說什麼?垃圾?我沒聽錯吧?」「我也聽著是垃圾。」

聽著場內嗡嗡的聲音,石勇眉頭一皺,暴喝道:「住嘴!」與此同時,四周的黑甲騎兵整齊的敲擊下盾牌,轟的一聲巨響,把場中眾人嚇了一跳。

「沒有聽清嗎?那本官就再重複一遍,掏乾淨你們積滿耳屎的窟窿聽仔細了,」說著深吸口氣,大喝一聲道:「垃圾!!」

眾人呆住了,下一刻便群情激動起來,紛紛叫罵道:「大膽!竟敢辱罵皇親?」「我看你是活膩了!」「就是,讓王爺誅你九族!」

人聲逐漸鼎沸起來,叫罵聲不絕於耳。黑甲騎兵也猛烈的敲擊起盾牌,整個場中像開了鍋一樣。

石勇冷哼一聲,揮揮手,便有幾隊黑甲騎兵,從江邊方向推來十幾具水龍,架在人群之外,一番調整之後,黑洞洞的噴口便悉數指向場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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