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叔侄一樣遭殃 尚書莫笑侍郎

吐啊吐啊,文彥韜終於習慣了,面色慘白地揮揮手,嘶聲道:「把隔壁那些妖言惑眾的歹人,抓去京都府發落!」眾伴當隨扈心道:立功的機會終於來了。卻見那機靈的小毛已經箭一般沖了出去,只留給眾人一個風騷的背影。

眾人大急,跟著唏哩轟隆的沖了出去,只有兩個年紀大些的,一個在給老爺捶背、另一個站的太靠里,被他倆擋住了,只能在那跳著腳干著急。

待機靈小毛領著眾伴衝到隔壁,卻見杯盤狼藉,早已人去屋空。小毛大步走到桌邊,眉頭擰成一個「凹」字型,邊上的伴當們見小毛哥在思考,都不敢出聲。

終於,小毛動了,他伸手拎起桌上的酒壺,往嘴裡咕嘟咕嘟倒一通,舒服的打個顫,這才閉目道:「是花雕,正宗的紹興善釀花雕酒!溫溫熱熱,甘香醇厚,好酒啊……」

邊上人面面相覷,好奇問道:「小毛哥,你為什麼要喝人家剩下的酒?」

小毛面現酡紅,不知是被酒熏的還是被話羞的,瞪眼道:「懂什麼?酒是溫熱的,所以他們還沒走遠,我們追!」說著便搖搖晃晃的搶先走了出去。

邊上人心道,小毛哥雖然比我們聰明一點點,但酒量卻要差上一大截啊,趕緊跟了上去。

小毛哥從店家那問明了隔壁客人的裝束、人數和去向,便帶著眾人衝到了大街上,一眼就在街南頭看到了店家描述的那四五個客人,正在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走著,看來是喝高了。

倒不是小毛他們眼力勁有多好,而是那些人都戴著頂小紅帽,既容易被認出來、又不容易被馬車撞到。

小毛哥頗有大將氣概的一揮手,伴當們便衝進人群,奮力向那幾頂小紅帽跑去。

幾個小紅帽彷彿毫無所覺,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直到文府伴當們衝到近前,這才發現不妙,忙撒丫子向前跑去。

兩幫人一追一逃,文府伴當們追得氣勢洶洶,小紅帽們逃得慌不擇路,竟然跑著跑著,進了條僻靜的死胡同。

望著退無可退的小紅帽,小毛哥剛要擠出一絲淫蕩的笑容,說幾句「跑啊,你倒是跑啊……」之類的混賬話。卻被四下大作的腳步聲打斷,幾乎同時,衚衕里幾個院門大開,衝出上百個手持鐵棍砍刀的……小混混,將十幾個伴當團團圍住。

一個左青龍右白虎、面相兇惡的黑皮漢子排眾而入,伸出蘿蔔粗細的手指,一下下戳著鵪鶉一般哆嗦的小毛哥,粗聲道:「跑啊,你倒是跑啊?」

……

好半天,文尚書才緩過勁來,靠在椅背上無力道:「去看看怎麼還不回來?這個小毛,辦事不牢。」兩個家人對視一眼,心道機會來了,齊聲道:「先生英明,小毛確實毛躁!」便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他「八歲斷奶至今尿炕」的光榮事迹趁機抖露出來,聽得文尚書直以為自己的牽馬伴當是個二傻子。

兩個家人絮絮叨叨半天,無奈口才太遜,只能翻來覆去講斷奶和尿炕的故事,文尚書終於不勝其煩地揮揮手,嘶聲道:「出去看看怎麼還不回來?」靠門近的那個家人只好不情不願的出去,把獨自獻媚挑撥的機會留給了同伴。

那家人一挑門帘出去,就覺得店裡活計看自己眼神不對勁,但心裡掛著老爺交代的差事,無暇理會那些涼颼颼的目光,縮縮脖子,小跑出了酒店。

見他癟癟索索的樣子,本來就心中惴惴的掌柜終於坐不住了。那甲號房裡擺了三桌酒席,不算酒水就足足有二兩銀子之多,掌柜的本來為這大買賣喜不自勝,卻不想裡面的客人一個接一個的溜出去,竟是要吃白食的架勢。他趕緊讓活計在房間門口守著,說什麼也不能讓裡面的一老一少再溜走了。

又過了好半天,都日影西斜了,還是沒有人回來,就是只豬也該明白出事了。何況文榜眼總比豬強些,心道,我被人盯上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艱難的咽口吐沫,文尚書顫聲道:「趕緊會賬回家,天黑了還指不定出什麼事呢。」

門外等候多時的夥計一聽到「會賬」倆字,便高喊一聲「甲號房客人會賬!」

邊上伺候的家人一聽外面的吆喝,頓時麻了爪,小聲道:「可是沒有錢啊。」

文彥韜狠狠瞪他一眼,低聲喝罵道:「混賬東西,出門怎麼不知道帶錢?」

那家人委屈道:「款子都在錢三叔和小毛哥身上,俺們想帶也沒有啊。」跟班幫主子開道殿後、端茶送水兼調戲小娘子,出力之餘,自然要白吃白喝白玩,哪有身上帶錢的道理。

士族老爺們認為銀錢是世上最髒的幾樣東西之一,文彥韜這輩子就沒摸過那阿堵物,身上更不會有一個子兒。

文彥韜伸手在自個身上掏摸著,想找出點值錢的東西抵債,但除了在兩腿之間摸到個軟軟的事物外,渾身上下竟然清潔溜溜,一無所有。這才想到臨出來前匆匆換上身便服,慌慌張張間,卻把玉佩印信等隨身飾物都落在了衙門裡。

在那軟軟的物件上一捏,文尚書心道:「總不能拿這東西抵債吧?」那家人見老爺一臉窘迫的樣子,撓撓頭,小聲道:「要不小的回去取錢吧?」

文彥韜想都沒想就否決了,眼看著出去一個少一個,難道要自己做光桿不成?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之際,店裡掌柜帶著倆膀大腰圓的活計掀簾進來了。身材細長的店掌柜一進來並不說話,只是拿那雙賊溜溜的老鼠眼盯著文彥韜,待那兩個袒胸露黑毛的活計在門口站定,這才皮笑肉不笑道:「一共是二兩一錢三,承蒙惠顧,給您把零頭去了,您給二兩一得了。」

文彥韜直感覺今生從未如此丟臉,恨不得再找條更深些的地縫鑽進去。那掌柜的見他面紅耳赤,更確定了自個的猜測:這老傢伙是吃白食的。便不再掩飾,鄙夷道:「拿不出錢來就說聲,別在那裝得跟個大蛤蟆似的。」

文彥韜貴為吏部尚書,哪裡想到自己會落得如此田地,頓覺口乾舌燥,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話來。邊上伴當心道,單騎救主的機會來了,往前一步,盯著那掌柜的大聲道:「你他媽的瞎眼了,看不出我家老爺穿的乃是,少府寶衣局定做的長衫,」說著指指點點道:「懂什麼是寶衣局嗎?那是只給王公貴族作衣裳的。能穿寶衣局的衣裳,豈是吃飯不給錢的主?」

文彥韜聞言點頭連連,若是當時就有商標這一說的話,他定然要翻出來給對方看看的。

無奈當時沒有商標,雖然寶衣局的大名如雷貫耳,但店家卻不認為兩者有什麼聯繫,哂笑道:「你說寶衣局就寶衣局?我還說我們這是御膳房呢。」引來兩個壯漢一陣怪笑,胸前的肌肉一顫一顫,又把文彥韜唬得夠嗆。

笑一陣,那掌柜的面色突然一沉,厲聲罵道:「癩蛤蟆穿上綢子褂,你也變不成小青蛙!哪個吃白食的不是長襟短襖、人模狗樣的,要不那樣老子也不能被你們騙嘍!」說著一揮手,尖叫道:「活計們!」「有!」兩個壯漢高聲應道。「扭了送官去!」「好!」說著便要上前捉人!

文彥韜一下子慌了神,大叫道:「把我的馬拿去抵債。」伴當擋在文老爺的身前,色厲內荏道:「就是!我們那是良種大宛馬,一百多兩銀子才能買得到的!」

回答他的是店掌柜的一口濃痰,「呸!那馬早叫你們同夥牽走了,別在這耍花腔,夥計們拿人了!」

一陣雞飛狗跳,杯歪盤倒,文彥韜和那伴當被兩個壯漢壓成一摞,死死按在地上。

老文卻是被壓在最下面,只感覺肋骨吱吱咯咯,怕是要斷了。虛弱道:「不來這樣的……我是尚書……」

「呸」的一聲,又是一口濃痰,正中文彥韜的面門,行兇的仍是那許是今日吃的有些油膩的店掌柜,只聽他罵罵咧咧道:「還上樹呢?你怎麼不跳河啊!敲死你這吃白食的敗興玩意!」尤不解恨的朝著文尚書面門猛踹幾腳,把個堂堂二品大員揍得鼻青臉腫,再不敢吱聲。

也不知這掌柜的祖墳上冒了幾縷青煙,才能成為毆打在職尚書的華夏第一人。雖然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卻也死而無憾了。

甲字房裡傳出來的陣陣噗噗與哀號聲,持續了足足有一刻鐘才漸漸停歇。活動完筋骨的掌柜的,把小的扣下為質,讓老的回去取錢贖人。

兩個壯漢把文彥韜駕起來叉出去,嗖的一聲扔到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無巧不成書的是,一輛運泔水的手推車剛從店後轉過來……

文彥韜的身子正好砸在了那六尺多高,四尺口徑的碩大泔水桶上。推車的漢子受了一驚,再也握不住車把,那桶一下子傾倒下來,正好把文尚書扣了進去。

幾百斤散發著濃重餿味的餵豬泔水兜頭澆下,把剛剛落地的文尚書澆成了落湯雞。隨著「哦」的一聲變了調的尖叫,文彥韜的鼻子、嘴巴、眼睛、耳朵、甚至是肚臍眼裡都灌滿了味道濃重的泔水,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

緊接著眼前一黑,那大木桶又扣了上來……

推車的漢子吐了吐舌頭,扔掉小車轉身跑掉了,似乎是專門為文大人送泔水的一樣。

路人們便圍著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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