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六十章 秦革月猜天地玄黃 樂向古請九菜一湯

秦霸腦子雖然不甚靈光,但這人有個好處,聽話。他謹記樂向古囑咐的「只准把東西給灰衣服的,不許給綠衣的」,便看也不看麵皮青紫的綠甲將軍,幾步跨了過去,走到綠衣軍陣後的灰衣軍陣前,使勁晃了晃手中的布招兒。

灰衣的正是破虜軍,他們瞧著這傻貨都分得清哪是大婦哪是二房,不由心情大好,幾個裨尉嘻嘻哈哈道:「大個子,你來找爺爺作甚?」

大個子指著嘴巴嗚嗚叫一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原來竟是個啞巴。

破虜軍裨尉笑罵道:「他奶奶的,裡面沒人了嗎?讓個啞巴出來丟人。」

卻見那大個子把手中的布招兒一翻,露出背面幾個大字:「村長之子」,頓時笑倒一片,紛紛拱手道:「失敬失敬……」

這時消息也傳到中軍,李恪儉正閑的無聊,聞訊便讓手下把那傻大個子帶過來。

不一會,秦霸便被帶到了小太尉面前,李恪儉也嘻嘻哈哈笑了一場,這才和顏悅色道:「娃娃,你家大人派你來作甚?難道就是給爺爺們送吃的嗎?」對於此種丑角似的人物,任誰也端不起架子、使不出臉色的,這也是樂布衣派他而不是秦玄仩下山的原因。

秦霸使勁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皺皺巴巴的信封。見那信箋被窩搓的不像樣子,他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把那信封夾在腋下使勁捋捋,這才雙手遞給李恪儉的親兵。

親兵用兩手指尖拎著那封帶著濃重汗味的信件,想要遞給小太尉,卻被李恪儉一瞪眼,粗聲道:「念!」

親兵暗叫倒霉,只好不情不願的撕開信封,掏出裡面的信瓤一抖,這才朗聲念道:「山外的大人們:俺給你們磕頭了。俺是京山村的村長,俺們是京山村的村民,這些日子俺們這裡遭了災,先是被響馬搶,又被官軍抓著當壯丁,讓俺們幫他們修營房。俺們尋思著反正秋里農閑了,正好混口飯吃吧,就從了。誰承想昨天后晌那些官軍跑了,俺們本來尋思著這狗日子可算到頭了,誰承想各位大人又把俺們圍了,您老說說,俺們是不是觸了哪尊土地的霉頭了?」

念到這,親兵偷悄悄小太尉,只見他依舊笑吟吟地聽著,這才放心的接著念道:「俺們算是想明白了,這地方不是俺們這種苦哈哈能待得了,所以俺們要搬家,俺們把那些官軍留下的軍糧,再加上俺村裡的土產,全部獻給大人們,求求你們給個機會吧。俺們窮人家的東西少,全村三千多人,最多一天就搬完了,求求你們了,俺們給你們磕頭了。」

「念完了?」李恪儉聽親兵住嘴了,緩緩問道。

親兵趕緊又看一眼,小聲道:「還有落款:京山村村長和他的村民們。」

李恪儉聽完了,呵呵笑著問道:「除了那些吃吃喝喝的,你們村裡不產別的嗎?」怕他聽不見,又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搓了搓,做了個點寶鈔的動作。

秦霸撓撓頭,又心疼萬分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髒兮兮的破布包。親兵接過去攤開一看,裡面儘是些碎銀子,破銅錢之類的,最多也就是八九兩的樣子。小太尉見了頓覺無趣,揮揮手道:「你們分了喝酒吧。」

親兵聽了嘿嘿笑道:「大帥慷慨!」便把那些銅錢碎銀倒入懷中,再把破布頭丟還給秦霸,秦霸憨憨地接過布頭,一臉無辜地望向中間坐著的李恪儉。

一個傻子能有甚趣味?過了最初的新鮮勁,小太尉便漸覺無趣,揮揮手便要放他離去。卻聽帳外一聲清喝道:「且慢!」李恪儉不悅地循聲望去,只見那羅校尉面色鐵青的從外面進來,拱手沉聲道:「將軍且慢,待卑職問他幾個問題。」

親兵拿了秦霸的銀子,覺得有義務為他說句好話,於是伏在小太尉耳邊輕聲嘀咕道:「定是方才大個子徑直過來沒理他,惱著了。」李恪儉笑著點點頭,一臉和藹道:「俗話說『十聾九啞』,換言之就是九個啞巴全是聾子,羅大人問他有什麼用?還是放他回去吧,咱們今天暫時歇著,明天徑直入營就是。」

羅校尉陰著臉,強笑道:「他那些伴當著實膽小,放下小車便悉數跑回去,只留下他一個。是以只能湊合著問問,好在卑職會些聾啞手勢,用不了多少時間,完了就放他回去。」李恪儉頓時來了興趣,笑道:「想不到羅狀元還是個全才,本帥拭目以待。」

羅校尉點點頭,轉向黃皮巨漢,一隻手指了指山上,另一隻手伸出四指作出個小馬前行狀,便定定地看著他,等他回覆。

秦霸撓撓頭,想了半晌才明白,便把兩隻蒲扇般的大手放在胸前,向里刨幾下。

羅校尉兩眼一瞪,伸手指了指秦霸的臉。

秦霸看了,笑眯眯的先伸出九個指頭,又伸出一個指頭比劃比劃。

羅校尉看了臉色一變,又指了指他的胸。

秦霸滿不在乎的笑笑,伸出大手使勁揮了揮,又使勁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羅校尉終於長嘆一口氣,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秦霸眉開眼笑地點點頭,又朝上首坐著的小太尉齜牙笑笑,見他點頭,稍一行禮,便轉身轟隆隆的跑掉了。

待他一走,李恪儉便迫不及待地問道:「羅大人快說說,你們方才都比劃些什麼?本帥看著蠻有意思的。」

羅校尉正色道:「將軍,山上都是些烈性的漢子,咱們還是給那些大秦好兒郎留下一線生機吧。」

李恪儉耐煩地揮揮手,催促道:「本帥本來就打算放他們一條生路,快說快說。」

羅校尉這才開始講述方才兩人對的啞謎,一臉無奈道:「末將先問他,我們若是直接衝上去,馬踏聯營會怎樣?」

「他怎麼回答的?」李恪儉饒有興趣問道。

「他說,他們挖了很多的陷馬坑,不怕我們往上沖。」

「你又說了什麼?」李恪儉追問道。

羅校尉唏噓道:「我指著他的臉,瞪眼道:『我們硬要衝上去』!」

「他說呢?」

「他說我們定會『九死一生』。」羅校尉鬱悶道。

李恪儉眯眼道:「好大的膽子啊!」

羅校尉點點頭,沉聲道:「卑職指了指他的胸口,也是說他好大膽子的意思。」

「他怎麼回答的?」李將軍刨根問底道。

羅校尉臉上竟然浮現出讚賞之色,嘆道:「他的回答卻是硬氣的很。」

「本帥記得他先揮了揮手。」李將軍回憶道。

「那是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意思。」羅校尉解釋道。

「那他拍屁股呢?」

「意思是:若我們要去打,他會坐在山上候著,決不含糊。」羅校尉一臉惋惜道:「此人端的是好氣魄。若非又聾又啞,卑職真想把他留下當個先鋒大將。」

小太尉心中嗤笑道:「若他不聾不啞老子就留下了,哪有你的份。」兩人又是一陣唏噓,這才吩咐兵士們各自回營歇息,防備五皇子帶軍從背後突襲,便開始飲酒作樂,等待翌日上山。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那晃點了兩軍統領的秦霸撒開長腿,一路奔跑回了京山大寨,便見到樂布衣笑吟吟地站在寨門前迎接自己,不由咧嘴大笑道:「老布啊,俺回來了,俺要吃飯!」

樂布衣聞言板臉道:「你這夯貨,反覆囑咐你莫要吐掉口中的胡桃,你為何不聽?」說著哼一聲道:「休想吃飯了!」

秦霸聞言一下子呆住了,嘴巴張的老大,舌頭使勁亂晃,發現嘴裡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又不甘心的把手伸進口中掏摸一圈,除了舌頭和牙齒,並未發現什麼特別的。

這才一臉委屈的小心翼翼道:「一定是俺不小心咽下去了。」

樂布衣忍住笑道:「你的嗓子可夠粗的,也不怕舌頭掉進去。」

秦霸使勁撓撓脖子,鬱悶道:「沒辦法,誰讓俺嗓門大呢。」說著一臉討好道:「但是俺真格的一個字都沒吐出來過,你就讓俺吃飯吧。」

樂布衣轉身往寨內走去,板著臉道:「你先說說去了都做過什麼,若是真沒什麼紕漏再說。」

秦霸一看有門,頓時興高采烈起來,屁顛屁顛地跟在樂布衣後面,眉飛色舞的講述方才在敵營中的一言一行。

樂布衣一直不動聲色聽著,直到秦霸說有個綠甲將軍攔住他,要問他話,才低聲問道:「你不是裝啞巴么,怎麼回答他的?」

「比劃呀!」秦霸一臉理所當然道。

樂布衣來了興趣,停下步子笑道:「你們是怎麼比劃的?」

秦霸先學著那羅校尉第一個動作比劃一下,大聲道:「他問我,你跑回去之後幹啥啊?」

樂布衣笑問道:「你咋回答的?」

秦霸伸出雙手往懷裡刨幾下,粗聲道:「俺告訴他:還能幹啥,痛痛快快的扒飯唄。」說著還不忘乞求的望一眼樂布衣。

樂布衣心中快笑抽了,扶著秦霸的胳膊顫聲道:「他怎麼說得?」

秦霸咬著右手食指回憶一會,翁聲道:「他指了指俺的嘴,問俺回來都吃啥。」

「你咋說的?」樂布衣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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