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百一十章 父女

雲裳果然不是蓋的,三天後,秦雷便醒了過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適應一下光亮,過了好一會,瞳孔才慢慢聚焦。一個窈窕的倩影便出現在視線中。望著那身影好一會,秦雷的大腦才開始工作,哦,是雲裳啊。

只見雲裳左手支頤,斜靠在床頭,正在打著瞌睡。望著明顯消瘦一些的女孩,秦雷心中溫馨極了,張張嘴,發現自己的喉嚨不像想像中那樣乾燥難受,大腦也沒有昏昏沉沉,知道兩個女孩對自己盡了心。心情爽快之下,便忍不住調戲下美貌的姑娘,輕聲道:「喬督來了。」

雲裳忽地坐直身子,轉頭往門口看去,自然什麼也沒看見。有些奇怪的撓撓頭,這才反應過來,驚喜萬分的轉回頭,激動道:「你醒了!終於醒了!」

秦雷扯出一絲微笑,眨眨眼睛,輕聲道:「辛苦了。」

雲裳把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攥住秦雷的大手,雙目掛著淚花,剛要說些肉麻的話,卻想起方才秦雷的作弄,氣呼呼的撅起小嘴,嬌嗔道:「大老爺您還是睡著時更讓人喜歡。」

秦雷輕聲道:「你也是……」

雲裳的腮幫子一下子鼓了起來,星目圓瞪,兩道柳眉真真快要倒豎起來,看起來快要爆發了。秦靂早已摸透雲裳脾氣,專註的凝視著她的雙目,雙眼中炙熱的深情,彷彿要把她融化一般。

雲裳忽閃著眼睛,目光迷離地望著秦雷,噘著的小嘴漸漸恢複完美的唇形,鼓鼓的粉腮也漸漸泄了氣。

秦雷反握住雲裳柔若無骨的小手,感受著那沁人心脾的清涼,柔聲道:「這些日子辛苦你們倆了,一直沒休息好吧,看你熬的,都有……」

「什麼?」雲裳緊張問道。

「黑眼圈了。」秦雷很認真的回答道。

雲裳聽了,啊的一聲,捂著臉從凳子上跳起來,兩步跑到桌邊,對著鏡子仔細檢查起來。但銅鏡不是那麼清晰可鑒,雲裳甚至雙手撐起了眼瞼……卻還是什麼也沒看到。

聽到身後撲哧撲哧的笑聲,雲裳只感覺頭上青筋一跳一跳,粉拳攥得緊緊的,霍得轉過身去,滿面笑容道:「請王爺恕罪,民女實在忍不住要動手了。」

秦雷一臉驚惶道:「你莫要過來,孤王還病著呢……」

「我是大夫我有數。」雲裳很自信道。

「若蘭來了。」雲裳聽了,不由回頭一看,門口依然空空如也。

「這次我怎麼都不信了,就是我爹真來了也不信!」雲裳完全燃燒起來,一步步逼近秦雷。

「你爹真來了,不信你回頭看。」秦雷滿臉驚訝,使勁擠眉弄眼道。

「不信不信堅決不信。」雲裳心道,怪不得石猛他們都說你是熬死卡級別的,還真想那麼回事。

不管秦雷再怎麼說,雲裳都強忍著回頭的慾望。一步步到了床邊,把手伸進秦雷的被子,將一根金針刺入他足底湧泉穴,輕輕一捻。

秦雷便嗬嗬嗬嗬的笑起來,趁著還能說出話來,趕緊叫一聲:「喬遠山,你啞巴了么?」

雲裳笑靨如花,剛要笑話秦雷誑人都沒有新意,便聽到背後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來:「雲裳,你太妄為了!」

喬雲裳如遭雷擊,笑容凝固在臉上,艱難的回過頭去,便看見自己老父真箇站在門口,正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喬雲裳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失聲道:「爹……」

喬遠山冷哼一聲,便滿面羞愧地來到秦雷床前,直挺挺跪下叩首道:「小女無法無天、狂妄不悖,竟然敢冒犯王爺,實在最該萬死!請王爺重重責罰!」

秦雷嗬嗬嗬嗬的搖頭笑道:「先……先……拔了……」雲裳這才回過神來,輕輕把金針拔下來。秦雷不忍看她受窘,丟個眼色,喘息道:「去……看看……葯煎好了沒……」鬼知道有沒有葯在煎著。

雲裳如蒙大赦般點頭道:「哦。」便惶急起身,逃了出去,都不敢看自己老父一眼。

等她走了,屋裡只剩下喬遠山和秦雷兩人,氣氛著實有些怪異。最終還是喬遠山打破尷尬,向秦雷叩首道:「小女五歲起便離開家,在山野中長大成人,遠山鞭長莫及,疏於管教,竟讓她養成這般肆意妄為的做派。這全是遠山的錯,王爺要責罰便責罰遠山一人吧。」言辭懇切,慈父之情溢於言表。

秦雷輕輕咳嗽一聲,外面的石敢便進來,走到床前,一手輕輕托起秦雷的腦袋,一手把他的枕頭豎起來,再把他抱著靠坐在床頭。做完這些,石敢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退出去,而是在秦雷身邊站定,面無表情的直視前方。

秦雷脊背挪動幾下,找到個最舒服的姿勢,這才把視線投向一直伏跪著的喬遠山,語氣平淡道:「起來吧,你明知道孤不會怪罪雲裳的。」

喬遠山身體一顫,但還是聽命起身,只是表情有些僵硬。

秦雷依舊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樣子,輕聲道:「方才你明明可以早一刻出聲的,你在沉默什麼。」

喬遠山嘆氣道:「遠山方才是驚呆了,一來沒想到自己許久未見的女兒居然出現在王爺房中,而來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妄為,所以才沒有反應過來,請王爺責罰。」

秦雷一臉玩味地望著他,輕聲道:「真的不知道她在我這嗎?」

喬遠山搖頭道:「不知道,下官苦苦尋找,卻沒想到她躲在了王爺這裡。」說著拱手道:「還沒感謝王爺收留呢。」

秦雷眯眼望著若蘭他爹,溫和笑道:「不客氣。」說著嘆息道:「喬督啊喬督,孤一直聽說兩省四巨頭裡,你是最聰明的一個,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喬遠山又拱手道:「王爺謬讚,遠山惶恐。」

秦雷依舊溫和笑,嘴上卻點評起南方四位巨頭來:「你們四個都是一時之傑,麴督眼光一流且堅忍不拔,雖然初時首鼠兩端,但一旦認定便不撞南牆不回頭,說得不好聽些,便是個賭徒性子。」

喬遠山想了想,點頭道:「確實如此,王爺真是入木三分。」

秦雷淡淡笑道:「再說卓撫,性情隱忍,喜歡後發制人。不到最後時刻,從不將自己的底牌輕易掀開,是以總能遊刃有餘,一輩子極少犯錯。說得粗俗些,便是個相公脾氣。」

喬遠山想到卓文正不溫不火的樣子,失笑道:「王爺比喻的詼諧,卻也不失真切。」

秦雷呵呵笑著,繼續道:「至於胥撫,既能高歌猛進、慷慨激昂;又能偃旗息鼓、寬容忍讓。能進能退、實乃丈夫也。換個市井說法,便是個嫖客性子。」

喬遠山頷首笑道:「王爺妙語連珠,遠山佩服佩服。」這次卻沒有前兩次笑得歡實,因為下面該說他了。是人就很在意別人的評價,這是孔聖人都不能免俗的。

哪知秦雷彷彿說完了一般,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喬遠山被秦雷憋得難受,只好開口問道:「不知王爺如何點評下官。」

秦雷緩緩搖頭道:「沒有評價。」

喬遠山「呃」一聲,終於有些失態,旋即又平靜道:「沒有評價便是最好的評價,屬下謝過王爺了。」

秦雷真開眼睛,寓意難明地笑道:「現在有了。」

「請講……」

「喬督是南方臉皮最厚的人。」

喬遠山苦笑道:「王爺又拿遠山開玩笑了。」

秦雷哂笑道:「自從進來後,你一直拿孤開玩笑,就不興孤也開你一把?」這話已經說得很重很直接了。

此言一出,喬遠山再也不能裝糊塗,趕緊跪下叩首道:「下官怎敢戲弄王爺,王爺確實誤會了。」

秦雷冷哼一聲,語氣森然道:「現在孤就說說對你評價,自不量力、自作聰明、自以為是、自欺欺人,你就是個自尋死路臭老千!」

五個「自」的誅心之言,讓喬遠山伏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但口中仍然自辯道:「屬下自認忠心可比日月,雖碌碌無功、卻並無大錯,王爺怎會如此見棄呢。」

秦雷低吼一聲:「夠了,」咆哮道:「你勾結南楚暗諜公良羽,泄露孤王行蹤,妄想陷孤王於死地,這不是自不量力是什麼?」

「你做下了對不起孤王的事,卻還以為想著孤王就要回去了,拿你這二品大員毫無辦法,這不是自作聰明是什麼?」

「你明明已經知道自己女兒在這裡,卻假裝不知;方才又故意等在門口,讓她有時間惹惱我,你好跳出來賠禮道歉,讓孤不好意思責罰你。以為這樣便可以矇混過關,這不是自以為是又是什麼?」

「你明明看出孤王心中惱火,意欲拿你興師問罪,卻仍然裝聾作啞,這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麼!」

秦雷畢竟大病初癒,一陣咆哮之後,靠在床頭氣喘吁吁,連指頭都抬不起來了,聲音微弱道:「喬遠山,你個蠢貨,孤王沒有到喜歡兜圈圈的年齡,最煩地就是跟你們這些官油子費口舌。若不是養了個好女兒,你早下去跟李一姜作伴了。」

聲音中的冷冽肅殺之意,讓喬遠山幾乎冰凍在地上,但心中那一絲僥倖,讓他仍然死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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