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寒料峭,在濃霧之下,寒冷更像是一絲絲的濃霧一樣,直鑽入人的毛孔之內,使得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縮起了身子,抵抗著寒冷。

高翔下了車,就是這樣縮著頭走向電梯的,直到進了電梯之後,他才略直了直身子,這時是清晨四時,更是冷得使人相當難忍。電梯在他住的那一層停了下來,他取出了鑰匙,還未曾打開門,便聽得屋中的電話鈴一陣一陣地響著,高翔在門外略呆了一呆,翻起手腕來看了看手錶,的確是凌晨四點。是什麼人會在這樣的時候打電話給他呢?他急急地沖了進去。可是,當他奔到了電話旁邊時,電話鈴卻已不響了。

高翔聳了聳肩,天氣是如此之寒,而且,他因為處理公務而到了凌晨四時,他已覺得十分疲倦了,他不準備再多浪費時間了!

他鬆開了領帶,一面已推開了卧室的門。

可是就在這時,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高翔無可奈何地轉過身去,拿起了聽筒,他根本不必將聽筒湊到耳邊去,便聽到了穆秀珍的聲音:「高翔,你睡得好死啊!」

「小姐,」高翔苦笑了一下,「如今是凌晨四時,天氣又那麼冷,我就算睡得死,也是情有可原的,何況我不是在睡,我剛從辦公室回來。」

「不管你在幹什麼,你快來,快來,快來。」

穆秀珍一連說了三聲「快來」,她的聲音又極其焦急,這證明她的確有著十分要緊的事情,高翔陡地一呆,道:「蘭花呢?」

高翔這樣問的意思很簡單,因為穆秀珍若是有什麼著急而難以解決的事情,當然是應該先向木蘭花求助,然後才會想到他的。

可是穆秀珍卻打電話給他,那麼木蘭花呢?

電話那邊,穆秀珍突然不出聲了。

高翔只覺得心向下一沉,陡然之間,他確感到有什麼個尋常的事發生了,他連忙叫道:「秀珍,你怎麼啦,我問你,蘭花呢?」

高翔連聲在問著,可是他卻得個到回答,那邊的穆秀珍不知道為什麼在保持著沉默,接著,高翔又聽得穆秀珍突然大哭起來!

同時,又傳來了「拍」地一聲響,那顯然是穆秀珍跌下了電話聽筒時所發出的聲音。高翔大叫:「秀珍,秀珍,什麼事?」

他只聽得穆秀珍含糊地邊哭邊說道:「你快來吧!」

「你在哪裡?」

「我……在家裡。」

高翔呆了一呆,放下了聽筒,又沖了出去,不到一分鐘,他又在寒冷的濃霧之中縮著身子,鑽進了車子,向著木蘭花的住處,疾馳而去。

一路上,高翔問了自己千百次:什麼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穆秀珍電話打了一半,便會失聲哭了起來,為什麼她不先和木蘭花商量,難道是木蘭花有了什麼意外的事情?高翔一想到這裡,更覺得寒霧像箭一樣地射進車窗,向他襲來!

他也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從木蘭花奪回了那件「電光衣」之後,已經有七天了,在這七天之中,木蘭花的行動的確十分反常。

她曾一連幾次,主動地約他出遊。而且,在夜總會中,她又破例地在飲著烈酒,木蘭花在這幾天中表現著對他過份的親熱。

這種親熱,本來是高翔夢寐以求的,但是由於來得太以突然了,所以不免使離翔的心中戚戚不安,唯恐它又會失去。所以,在這幾天中,高翔特別注意木蘭花的神態,他發現好幾次,木蘭花在大笑之中,她的眼中,卻孕育著淚花。

高翔看出木蘭花的心中,像是有著極大的隱憂,他不是沒有問過,但是他每一次的詢問,卻都被木蘭花支吾了開去。

高翔未曾追根問底的原因,是因為木蘭花的聰明才智,都在他自己之上,他想到,木蘭花如果真有什麼極之為難的事情,自己也是幫不了什麼忙的,所以他好幾次半途而廢,沒有再問下去,而他也實在想不出木蘭花究竟是為什麼才這樣的!

如今,穆秀珍凌晨的電話,證明已有事故發生了。

是什麼事故?是什麼意外?

高翔將車子開得飛快,在車頭燈的照耀範圍之間,濃霧奇詭地翻滾著,但是高翔心中的思潮起伏,卻遠在濃霧的霧花翻滾之上!

終於,他的車子發出了一下難聽的剎車聲,在木蘭花住所面前,停了下來,他猛地推開了車門,跳了下去,叫道:「秀珍!」

他看到穆秀珍沖了出來,高翔翻過了鐵門,迎了上去,穆秀珍披著頭髮,穿著淺藍色的長睡袍,在向前奔來之際,風致綽約,十分美麗。

但是這時,高翔卻無暇去欣賞穆秀珍的美麗,因為穆秀珍是一個勁的在哭著,他們兩人迅即接近,穆秀珍伏在高翔的胸前,叫道:「高翔!」

高翔連忙扶住了她的身子,安慰她道:「別哭,秀珍,別哭,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只有你一個人在家么,蘭花呢?」

穆秀珍伏在高翔的胸前,她哭得更加傷心了,她抽抽噎噎地邊哭邊道:「蘭花姐,她……死……了!」

高翔的身子陡地搖晃了起來。在他身邊的大霧像是海洋,而他的身子,則成了海洋中的一葉扁舟,他幾乎站立不穩了。

木蘭花死了?這有可能么?不,一定是胡說!

他大聲地斥道:「胡說!」

穆秀珍又嚶嚶地痛哭了起來,說道:「不是胡說!」

高翔勉力鎮定著心神,推著穆秀珍,向屋中走去,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必須向我仔細說,可就是不准你——」

他本來是想說「不准你胡說的」,但是他「胡說」兩個字,還未曾講出口來,便已住了口,因為到了屋中,他看到穆秀珍的情形。

穆秀珍的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淚水還在不斷地滾滾翻了下來,她的臉色,是如此之蒼白,那是一種充滿了絕望的蒼白。

高翔的心頭,也怦怦亂跳了起來!

他將穆秀珍按下,令她坐在沙發上,同時,抬頭向樓梯看了一看,在那一剎間,他希望會有奇蹟出現,希望木蘭花從樓梯走下來!

可是,樓梯上卻是冷清清的!

高翔來這所屋子,不止一次了,他每一次來,不論是歡樂還是焦慮,氣氛總是十分熱鬧的,像如今這樣,忽然有了冷清之感,那還是第一次!

高翔突然覺得有一種極不祥的預感!

他轉過頭來,望著穆秀珍,穆秀珍不斷地哭著,這更令得高翔六神無主,心亂如麻,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叫道:「秀珍!」

他才叫了一聲,電話鈴突然響了。

穆秀珍一聽到了電話鈴響,她的反應是十分奇特的,她陡地跳了起來,但是又陡地伏了下來,用沙發墊子,裹住了她的頭,像是電話鈴一響,便會有什麼妖魔從電話中跳出來一樣,她感到害怕,所以她才將自己埋在沙發墊子之中!

高翔的心中更是疑惑,他踏前一步,拿起了電話。

「蘭花小姐么?是你最後三天了,我們每二十四小時之內,將會提醒你兩次,上一次是三時,這一次是四時半,再下一次,則是明天凌晨三時,你不會嫌這樣子的通知會使你睡眠不足的,是不是?據我們想,你大概也不能睡得著的了!」

高翔只是拿起了電話,他絕未曾開口,可是對方在剎那之間,卻已說了一大串話,而這次串話,高翔聽來,都是莫名其妙的!

他怔了一怔,厲聲道:「什麼人!」

「噢,」那邊的聲音道:「抱歉得很,原來不是蘭花小姐,讓我來猜一猜,在如今這時候還在蘭花小姐屋中的男子是誰——」

「你是什麼人?」高翔再問。

那邊的人顯然絕不理會高翔的責問,只是「唔」了一會,才道:「你一定是高翔先生了,東方三俠之一,是不是,很高興能和你通話。」

「你是誰?」高翔第三次問。

「我是才到貴市的一個他國人,高先生,我之所以來到貴市,是因為我們機構在貴市的負責人,上了蘭花小姐的當,而在工作上犯了大錯,我是暫時來替代他的工作,而且負責每天來提醒蘭花小姐,她的生命,已經快要到盡頭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高翔心知事有蹊蹺,是以儘管對方那種軟皮蛇似的口氣令得他十分冒火,但是他仍然竭力壓抑著。

「你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木蘭花從來也未曾向你提起過她自己的處境。」

「是的。」

「偉大,木蘭花不愧是偉大的女黑俠,她自己的處境如此之慘,但是她卻在她親近的人而前隱瞞著這些,不要別人分擔她的痛苦。太偉大了……」

高翔不等那人講完,便咆哮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快照直說!」

「好的,我用最簡單的方法來告訴你,從木蘭花得到電光衣開始,她的生命就只有十天,如今過去了七天,她的生命只有三天了!」

木蘭花只有三天好活了?不,這是開玩笑,這一定是開玩笑,高翔想用大笑來回答對方的話,但是他下意識地覺得那又不是像是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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