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客廳中,光線十分柔和。

天氣已相當冷,窗子大部份關著。唱機上播著悠揚悅耳的音樂,木蘭花坐在沙發上,微閉著眼睛,仔細欣賞著。

那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穆秀珍其實不喜歡這種音樂,最好換上一張熱鬧的爵士音樂唱片,但是又怕受木蘭花責罵,所以顯得有點坐立不安。

因此,當那一陣吵耳的電單車「拍拍」聲,自遠而近傳過來,破壞了音樂氣氛,令得木蘭花不由自主,皺起眉頭時,穆秀珍反而有點幸災樂禍。

電單車聲漸漸遠去,穆秀珍並沒有聽出有什麼不對頭,但是木蘭花突然坐直身子,說:「秀珍,可能有人要來找我們的麻煩了。」

穆秀珍睜大眼睛,望著木蘭花。

她甚至想走過去,摸摸木蘭花的額角,看看木蘭花是不是在發熱,否則,何以無原無故,說有人要來對自己不利。

「剛才那一陣電單車聲,你聽到吧?」

「當然聽到,那又怎樣,車子已遠去了。」

「秀珍,你太粗心大意了,我卻注意到,車聲是在遠去後,突然停下來的。而車子在經過我們的屋子時,聲音也大得異乎尋常,若不是存心吵人,這種聲音是不正常的,那人一定想我們不留心,以為車子遠去,他是弄巧成拙了!」

「你說車子停下了,怎知道不是到我們的鄰家去的?」穆秀珍仍然不服氣。

「我也注意到,我估計車子在一百公呎外,秀珍,離我們的住所一百公呎,有別人住嗎?快將所有的燈,一齊熄了!」

穆秀珍不能不信了,她跳起來,以最快的動作,將客廳中所有的燈,一齊熄去,木蘭花已和她一齊上了樓梯,來到二樓的工作室中。

木蘭花立時啟動一具電視機,螢光幕亮起來,木蘭花不斷地轉動著鈕掣,電視畫面上,不住地出現著她住所四周的情形。

自從「奪命紅燭」一事之後,木蘭花知道,由於她們維護正義之故,所樹立的敵人,也越來越強,是以她們的住所,更需要嚴格的保護。

所以,她安裝了十二組電視攝像管在房子的四周。這十二組攝像管,能使木蘭花在電視畫面上,看到了屋子四周的一切情形。

沒有多久,木蘭花固定了一個按鈕。

這時,在電視上出現的,是圍牆的一角。一個工人打扮的男子,正要偷偷地走進來,到了圍牆的腳上,站住了不動。

到了這時候,不由得穆秀珍不佩服。

她豎起大拇指,在木蘭花的面前幌著,說:「你真行!」

「其實沒有什麼秘訣,只要你肯細心留意每一件看來微不足道的事情,你總會發現其中可能有一點不尋常之處的。」木蘭花平淡地回答。

穆秀珍嘆了一口氣,這番話聽木蘭花說來多麼容易啊!但實際上,卻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那個穿著工人裝的男子,這時已取出一節半呎長的棍子來,一節節地拉出來,直到棍子尖端的鉤子,鉤到牆頭。

動機很明顯,他是要爬進圍牆來!

「蘭花姐,我們怎麼應付他?」

木蘭花注視著電視畫面。在電視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這個男子臉面,但是木蘭花卻認不出那個是什麼人來。木蘭花認得李特,但這時的李特已經過化裝了。

「秀珍,給他一點小苦頭吃吃。」

「不捉住他么?」

「給他吃一點小苦頭,他會知難而退的。」

「遵命!」穆秀珍興緻勃勃地打開抽屜,拿出一枝彈弓來。那是小孩子用來射鳥的東西,穆秀珍拿在手中拉了一拉。

她又找到了一粒和波子一樣大小的紫色圓彈,放在彈弓上,她出了工作室,到了另一個房間中,從房間的一個窗口中,可以瞄準那人將要爬上來的牆頭。

穆秀珍伏在窗口,等著。

過了半分鐘左右,那人的頭部便已在圍牆上慢慢地露出來,可是一露出來,立即又縮了回去。穆秀珍心中,暗罵了一聲。

過了不多久,那人的頭部又慢慢地升上來。

在那人的頭部慢慢向上升起時,穆秀珍也漸漸拉長彈弓瞄準,等到那人的頭部完全露出來後,穆秀珍突然鬆手。

那紫色的圓彈子「颼」地一聲飛出去,齊齊整整地射中那人的眉心,彈子爆開來,一股深紫色的液汁,立時濺了那人一臉。

那種深紫色的液汁,其實於人無害,但是當它濺入一個人的眼睛時,便會刺激眼睛,使得雙眼發生一陣劇痛。

同時,那種紫色,是一種特殊配方的染料,沾上皮膚後,任何漂白劑都不能洗凈,必需經過三個月之久,它才會慢慢地褪去。

那人一被射中,雙手一松,人已跌下去。

這時候,在穆秀珍「哈哈」的笑聲中,李特心頭的驚駭,實在是難以形容的,他雙眼劇痛,淚水逆流,什麼也看不到。

可是,他卻絕不敢在原地停留,人從圍牆上跌下來,跌得他疼痛非常,但是他還是一躍而起,盲目地向前奔跑著。

直到奔出了百多公呎,他眼中的刺痛未止,但至少已可以看到一些東西,他才找到那輛電單車。

後面不見有人追來,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伸手在臉上一抹,就著月色一看,手上全是紫色!

李特不禁呆住了,他自然知道那種紫色,是沒有法子用任何漂白劑洗去的。他來的時候,臉上的化裝很濃,只希望那種紫色的染料,可能由於臉部的化裝,不沾上他的臉孔。他必需儘快趕回旅店去,洗去臉上的化裝,看看情形究竟如何。

但是像他現在那樣,一臉紫色,比舞台上的大花臉還要可怕,他有什麼辦法可以回到酒店去呢?他甚至不能進入市區,不能遇到任何一個人!

不論怎樣,他更不敢再在木蘭花住所附近耽下去,是以他跳上車子,向前馳去,由於他不敢再經過木蘭花的住所,是以他向前疾馳而出,一直到前面有了岔路,他才轉道,折回市區,這樣,他已繞了將近七、八公里遠路了。

在將到市區時,李特扯下了一隻衣袖,包住了頭臉,這樣子當然是十分惹人注目的,但總比滿臉紫色好得多。

他將車子拋棄在離酒店相當遠的地方步行到酒店,這時已經是午夜了。在李特的犯罪生涯中,可以說從來未曾試過像現在這樣尷尬。

他在酒店的旁門中等了等,看清楚沒有人,才閃身而進,等到他掩上樓梯,打開門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衝進浴室。

他打開水喉,用力地擦洗著臉部,臉上的化裝全被洗去,但是他希望的事,卻沒有發生,他的臉上,如印象派的圖畫一樣,有著一大圈深紫色。

李特苦笑著,走出了浴室,頹然坐下來。

他心中沮喪,但是也加深了他對木蘭花的憤恨。如果不能將木蘭花除去,那麼他是絕沒有辦法帶著這樣一張印象派的臉孔去見甘八和別人的,他更沒有法子去見那個瘦漢子!如果他就此偃旗息鼓,溜回自己的地頭去,那結果也不會好多少。

因為人家都會猜到他已敗在木蘭花手上。

所以李特咬著牙,他必需再干!

李特必需捲土重來,這一點,是木蘭花未曾料到的。

木蘭花不是神仙,她之所以往往能料事如神,那是她根據已知事實,演繹或者歸納,因而得出結論的原故。她不知道要偷進牆來的人,乃是在犯罪組織中極有地位的李特,是以她便不知道那人受了這樣的挫折之後,非要再來不可。

由於木蘭花並不知道七大城市的犯罪組織首腦,都已齊集本市,共同商議對付她,所以她也全然未曾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們如常地睡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