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春時分,南國的天氣。早已熱得很了。院子中的一簇杜鵑花。紫艷艷地迎著朝陽。美麗得好像是絹制的假花一樣。

木蘭花手中持著一根牙籤,正在小心地剔除花葉上的一些害蟲。她在做這項工作的時候,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像是正在剔除社會上的害蟲一樣。

穆秀珍則站在門口,唉聲嘆氣,不耐煩地道:「我真不明白,春天有什麼好,你看這天氣,唉,除了令人渴睡,還有什麼好?」

「是么?」木蘭花同過頭來,笑著同答:「那你為什麼不去睡一個飽呢?」

「就是討厭,我睡不著!」穆秀珍嘟著嘴,一本正經地說:「還是來幫你捉蟲吧!」

「不要過來,別過來!」木蘭花如臨大敵,頻搖縴手,「你來幫我除蟲?還記得上次。三株羅馬尼亞玫瑰給你幾乎連根拔了起來?你曾弄壞過的荷蘭鬱金香和馬來胡姬蘭,我算是怕了你。你別來碰我的花。」

「哼,」穆秀珍不服氣,雙手笑著腰,「你遠行的時候,是誰替你的花淋水的?」

「好了,別吵了,有人來了。」木蘭花直起身子,穆秀珍望向門口,一輛車身長得出有的華貴房車,在木蘭花的門口停了下來。

「咦,那是什麼人啊?我們可沒有那樣的朋友。」穆秀珍奇怪的問。

「等他們下車來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你心急什麼!」木蘭花回答著,向鐵門走去,她才到鐵門口,車上已下來了一對中年夫婦。

木蘭花先回頭,向穆秀珍望了一眼,眨了眨眼睛。

穆秀珍也立帥明白木蘭花向自己眨眼睛的意思了:下車來的那一雙夫婦,差不多是本市數百萬市民,人人都認識的!那是馬多祿紳士!

馬紳士是大財主,由他主理的一個大機構,僱員達到兩千餘人之多!那是本市經濟要脈的一個重工業工廠。而他又是建築業鉅子,他還是一個公共交通組織的董事長,和一個航空公司的主人。他有多少財產,只怕連他自己也估計不清。

他辦了三家報紙,於是他的尊容也幾乎每天在那三家報紙上出現——儘管他的尊容一點也不好看,就像是一頭肥豬一樣。

這時候,他滿臉肥肉顫抖著,一臉皆是惶急愁容,扶著和他一樣肥胖,面色此他更難著的夫人,來到了鐵門前,用力地按著鈴。

木蘭花就在鐵門旁。她打開了鐵門,馬夫人先開口:「我們是來找木蘭花小姐的。就是鼎鼎大名的女俠木蘭花。她在家么?」

她一面說,一面東張西望,穆秀珍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喝一聲,道:「咦,你東張西望做什麼?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蘭花姐!」

馬夫人戴滿了鑽石戒指的手,立時握住了木蘭花的手道:「那好了,原來你就是木蘭花小姐,那太好了!」她的情形,就像是一個將要溺死的人,忽然抓住了一個救生圈一樣。

「兩位,」木蘭花秀眉微楚,「看來有著十分緊要的事了?」

馬多祿紳士嘆著氣,馬夫人卻已流下淚來。可知金錢事實上並不是萬能的,要不然馬氏夫婦也不會那樣子了。馬夫人一面流淚,一面道:「蘭花小姐,你無論如何要救救超文!」

「兩位還是先進屋來坐吧。」木蘭花說。

「唏,」穆秀珍道:「超文是什麼人啊?我們認也不認識他,憑什麼要救他?」

馬夫人道:「超文是我兒子。」

「啊!」穆秀珍叫了起來:「原來是那個花花公子,哼,可是又在夜總會中爭風吃醋,擾事生非,挨了打?是不是?」

馬多祿臉紅了起來,急忙分辯道:「不是他,不是他,愛生……生些是非的是超武,超文是他的弟弟。超文和他哥哥不同。是十分有作為的,一直在外國學地質的,十分勤力。」

「那好。」穆秀珍詞鋒銳利,「那你等於承認你大兒子是沒有出息的了?」

馬多祿十分尷尬,道:「唉。可以那麼說……可以那麼說。」

「還好,你還算坦白。」穆秀珍點了點頭,一攤手,道:「請進來吧!」那神氣就像是她腿守門大將軍,不通過她這一關,馬氏夫婦就不能進屋似地。

馬氏夫婦進屋坐下,馬多祿道:「我們本來想請警方協助的,但是方局長說,這件事,太神秘莫測了。而且不在警務工作的範圍之內,他說穆小姐最善於解決疑難問題。是以才介紹我們來……請教你的。」

馬多祿在講到「請教」兩字的時候,遲疑了一下。這顯然是他絕少用到的字眼,他的一生,這樣子來懇求他人。只怕還是第一次哩!

「那是方局長的過獎,當不得真的,」木蘭花謙虛地笑了笑,「不知道令郎遇到了什麼麻煩?」

「唉,他……瘋了。」馬夫人抹著眼淚。

「瘋了?」木蘭花不禁苦笑,「那麼該找醫生才是啊!我們是沒有辦法的。」

「可是他又不是真的瘋了。」馬多祿補充著,「他……唉。我們很難說出他究竟怎樣了。小姐,你跟我們去著一著他可好?」

「這個……」木蘭花考慮了一下,「如果是醫學上的問題。那就必需請教醫生,我倒認識幾位在神經病方面十分有研究的醫生……」

「不,穆小姐,不,他不是瘋了,而是不很正常,像個瘋子。」馬多祿仍在分辯。

「這話怎麼解釋呢?」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同聲反問:「他究竟怎麼了?」

「唉,他木來是在美國學地質的,兩個月前,他參加了一個南美探險隊,那個南美探險隊的目的地,是南美利馬高原。」

「啊,是利馬高原!」木蘭花低叫了一聲。

利馬高原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素有「神秘高原」之稱,它位於南美北部,蓋亞那以南地區,要登上這個高原,必需攀援兩千呎的峭壁,而峭壁上大小瀑布,帶著萬馬奔騰之勢。竄流而下,有的地方雖然沒有瀑布,但是石質鬆動,隨時可以失足。

這個高原,不但探險家視為畏途。就是當地的土人,也敬而遠之,甚至於不敢接近,傳說雷神就是居住在這高原之上的。

而因為這個高原,它四周圍有兩千呎的峭壁,與世隔絕的原故,使許多人堅信高原上還有著史前的動物,所以也是為科學而不顧一切的科學家要冒險去探索的地方。利馬高原之所以神秘,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從利馬高原的瀑布所彙集而成的河流中,出產鑽石,鑽石夾在河底的泥沙之中,可以像淘金沙一樣地淘出來。這些河流經過委內瑞拉的領土,委內瑞拉的政府在河流的附近還設有鑽石採集趌,不經許可,是不準接近那些河流的。

因為瀑布是從高原上流下來的,所以許多人又堅信在高原上,有著世界上最大的鑽石棚的個量之事,鑽石品質之優良,據說是南非的鑽石礦所瞠乎其後,望塵莫及的。

所以,這個高原也是冒險家的好去處。

但不論為尋求財富的冒險家也好,是獻身科學的科學家也好,上了這個高原之後,總是杳若黃鶴,不見歸來。只是極少數的人,能夠回來,但這些人,大都只是在高原的邊緣徘徊,一兩天就下來了,未曾深入高原內部,或者只是在飛機上進行觀察。

這兩種人,當然是無法知道利馬高原的真相的,於是這個高原便更神秘了,它幾乎是地圖上的一片空白!

馬多祿的次子當然不會是為了尋求財富去的,那麼,他是一個真正科學家了。

馬超武是本市有名的花花公子,穢行百出,不齒人口,所以木蘭花和穆秀珍本來也絕不想管這件事的,但當她們聽到,馬超文參加了利馬高原的探險之後,她們便對之改觀了。

木蘭花道:「那是十分危險的啊!」

「是的,」馬多祿長嘆了一聲,「這孩子十分倔強。他一直和家中合不來,他在外國念書。寧願半工半讀,也不要我寄一個錢去,所以他參加探險隊,事先也未曾和我商量過。」

「好,有志氣!」穆秀珍豎起大拇指,「馬先生,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這樣的一個好兒子!」

馬多祿啼笑皆非,道:「可是他卻遭到了麻煩,探險隊出發之後,便音訊全無,直到半個月前,我才突然接到了英屬蓋亞那政府的通知,說是超文昏倒在距離利馬高原三十里的地方,由當地土人發現,目前精神狀態十分不好,需要立部就醫,我立即包了一架專機,去將他接了回來。」

「那架專機的費用是三十多萬!」

「那對於你們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木蘭花淡淡地回答。

「超文從英屬蓋亞那同來之後,舉止變得十分怪異,他……唉,我不知他為了什麼剌激,他拒絕接受任何醫生的診視,有的醫生說那是他為了極度驚恐的原故,他整天將自己關在房中。將窗帑拉賣,房中漆也似黑,據送飯進去的女僕說……他……他……」

馬多祿講到這裡,馬夫人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怎麼樣?」心急的穆秀珍立即問。

「唉。那女僕說超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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