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振俠心中在想,若是良辰、美景居然對陳氏兄弟的這一番話,沒有反感的話,那麼這兩個小女孩,也就不那麼可愛。

他移動了一下望遠鏡,看到了良辰、美景。在耀目的燈光和鮮紅的衣服的映襯之下,她們兩人,更是貌美如花、嬌艷欲滴。

可是,在她們的臉上,卻也現出十分不滿的神情,不等掌聲結束,她們就急速地講起話來──她們說話的方式,和陳氏兄弟不同,她們是一個說半句話的,一個說了半句,一個就自然而然會接上去,所以她們說起話來,比平常的速度要快。

為了行文方便,就不必指出那半句話是良辰說的,那半句話是美景說的了,反正都是她們兩個人說的就是。

她們的語氣,充滿了指責:「等一等,這是甚麼話,為了運這東西,就犧牲了那麼多人。是明知那麼危險,還是純粹是意外?」

她們兩人的語音,清脆嘹亮,一開口,人人都被她們的話所吸引,一時之間,掌聲全靜了下來,很多賓客分明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樣的局面才好,所以一時之間,人人面面相覷,再也沒有人說話。

陳氏兄弟互望了一眼,在望遠鏡中看來,他們的口部動作仍然一致,所以看不出究竟是哪一個在發聲,他們先是「哈哈」一笑:「可以說是意料之中,危險程度之高,人人皆知,可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樣有人爭著來做這件事──」

良辰、美景的俏臉脹得通紅:「這和用金錢收買人命有甚麼不同?那不是高尚的行為!」

蘇耀西和原振俠不約而同喝了一聲采:「好!」

他們的喝采聲,屋頂花園上自然聽不到,只是看到在屋頂花園上有不少人,都現出不安的神情。

人家都想不到一雙少女,膽敢頂撞陳氏兄弟這兩個豪富。但是想跟紅頂白的人,又一時之間,不明白良辰、美景的來龍去脈,所以也不敢造次。

是以,仍然沒有人出聲,依然是二對二的局面。

陳氏兄弟又笑了兩下,聽得出笑聲已相當勉強:「怎麼啦?自古以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出錢,有人來應徵,又沒有人強迫,一切自願,有甚麼不對?有甚麼不高尚?」

良辰、美景更怒:「應徵者知道自己工作的危險處境么?完全知道?」

陳氏兄弟大聲回答:「全然知道!沿途,他們會接受軍隊的盤查,會遭受游擊隊的伏擊,會被散兵游勇攻擊,會被餓慌了的饑民搶掠,他們知道自己的工作,比試飛飛行員危險,比運輸硝化甘油的司機危險,比參加外國僱傭兵團危險。」

他們兩人一口氣說到這裡,直視著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和他們對望著,一時之間,也不知該用甚麼話來反駁的好,因為世界上有的是危險而報酬高的工作,很多人搶著去做,甘冒奇險,似乎並說不上甚麼道德不道德,高尚不高尚,反正全是自願的!

陳氏兄弟又冷冷地道:「我們出的代價是每個人二十萬美元,人若是不幸犧牲,酬勞歸指定的家屬所有,我們一共請了一百個人,只有十分之一在那麼艱難的環境中死亡,不算是太危險吧?」

陳氏兄弟一副挑戰似的神情,仍然望定了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十分生氣,嘟著嘴:「那也不值得拿出來炫耀,並不見得光采──」

陳氏兄弟哈哈大笑:「我們是暴發戶,記得嗎?暴發戶本能,就是炫耀自己手中的金錢所能做到的一切事──」

他們兩人自己這樣說,良辰、美景更不好說甚麼了,而氣氛也變得尷尬!

這時,有一個看來十分圓滑的中年人大聲而誇張地叫:「天──那究竟是甚麼好東西?是從哪裡運出來的?」

陳氏兄弟道:「東西,重八百二十公斤,是從高棉的吳哥窟運出來的,東西原來收藏得十分隱秘,大家都知道吳哥窟?」

人叢中立時傳出一陣答應聲。

良辰、美景悶哼了一聲:「偷出來的雕像?吳哥窟是高棉的國家文物重點,所有發掘出來的物件,一律不準運出來,你們是走私出來的,竟然還洋洋自得?」

陳氏兄弟笑得十分放肆:「有錢可使鬼推磨,知道押運隊的隊長是什麼人嗎?本來是越南軍隊的一個少將副師長!」

良辰、美景顯然對陳氏兄弟的那種暴發戶的氣焰忍無可忍,出聲道:「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一點也不光采,我們拒絕為它揭幕,你們請便把!」

兩人說著,轉過身子就要走,她們兩人的動作何等之快,只要她們一起步,陳氏兄弟就無法再挽留她們了。可是他們的行動也快絕,一下子阻住了她們的去路:「不看一看那究竟是什麼?老實說,那東西要不是奇怪之極,我們怎麼會花那麼大的功夫運來?」

良辰、美景悶哼了一聲:「是什麼都不希罕,我們什麼希奇古怪的東西沒見過?」

陳氏兄弟所需要的,顯然就是那一霎間的耽擱,他們兩人一面說,一面已伸手,動作一致,抓住了那幅黑布的一角,向上一抖。

那幅黑色的布料,不是布,而是黑色的綢,綢又輕又薄,他們兩人向上一抖,用的力道又怡到好處,所以整幅綢向上揚了起來。

在那種情形下,在屋頂花園上的每一個人,自然都可以看到被黑綢覆蓋著的是甚麼東西。

可是,居高臨下看著的原振俠和蘇耀西,卻無法看到那是什麼東西,揭起來的黑綢,仍然遮住了他們的視線。在那一霎間,只聽得屋頂花園上,傳來了許多人發出來的「咦」地一聲響,其中,自然也有離得那東西最近的良辰、美景的聲音在內。

這種情形,只說明了一點:一定是黑綢下面的那東西奇怪莫名,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所以才會使得看到的人,個個發出「咦」地一下,表示驚訝的聲音來。

不必等陳氏兄弟再有什麼動作,揚起的黑綢,自然又落了下來,又遮在那東西上面。

在黑綢揚起時,連良辰、美景也被遮住,這時,才能看到她們,滿臉皆是驚訝之色,一副想問、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問才好的神情。

陳氏兄弟卻不理會她們,只是向所有人作了一個手勢,大聲道:「各位,因為一些意外影響了我們的心情,所以今晚的宴會取消了!」

他們作了這樣不禮貌的宣布之後,立時向良辰、美景道:「兩位不同,兩位只要喜歡,不但可以留下來,隨便留多久都可以!」

這一番話,令人感到驚詫。

原振俠看到這裡,已經知道,陳氏兄弟在商場上成功,不是偶然,他們的確是厲害角色,懂得掌握人家的弱點。

他們先是知道,那黑綢覆蓋下的東西,必然會引起良辰、美景極大的好奇心,所以先讓她們看上一眼,接著,他們就趕走了其餘人,只留下良辰、美景,表示可以和她們一起討論她們所看到過的「怪東西」。

(原振俠其實一點也不知道那是甚麼東西,但是幾乎所有人一看到都發出了驚訝的叫聲,可知那東西必有它的古怪之處,自然可以稱為怪東西。)

陳氏兄弟看透了良辰、美景的心理,在說了那幾句話之後,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良辰、美景考慮了大約十秒鐘,都咬著下唇,然後,指著那東西,問:「怎麼會這樣子的?究竟是哪裡弄出來的?」

這時,居高臨下,用望遠鏡在觀看著屋頂花園上所發生的一切的原振俠和蘇耀西,也不禁好奇心大作,心癢難熬!

蘇耀西忍不住道:「他媽的,黑綢子下面的,究竟是甚麼古怪東西?」

原振俠道:「不要緊,我和良辰、美景熟,可以立刻問她們,她們和那位先生的夫人,有特殊的聯絡方法,看到她們戴的耳環嗎?那是極微型的傳呼器──」

蘇耀西忙道:「現在就聯絡?」

原振俠搖頭:「不急,且看她們如何決定──」

只見良辰、美景考慮了片刻。又一起以詢問的眼色望向陳氏兄弟:「肯把來龍去脈全告訴我們?」

陳氏兄弟也齊聲道:「自然,這正是我們的目的!」

良辰、美景沒有再猶豫,立時點了點頭,陳氏兄弟「呵呵」笑著,樣子十分高興。

他們的外型,可以說是相當俊朗,這時又笑得豪爽,所以看來更不令人討厭,反倒覺得他們另有魅力。

他們兩人,先向良辰、美景作了一個請她們過天橋去的手勢,然後,發生了一宗出乎原振俠和蘇耀西意料之外的事──在良辰、美景向前走去,背對著他們時,他們兩人突然伸手向上,向著原振俠和蘇耀西所在的方位,作了一個下流的手勢──

接著,屋頂花園所有的照明,一起消失,由於原來光線太強,一下熄滅了之後,有一個短暫的時間,變得甚麼也看不見。

就在那十來秒鐘的時間中,只聽得陳氏兄弟得意非凡的轟笑聲,在迅速自近而遠。

他們的笑聲,表示了他們心情的輕鬆。

原振俠和蘇耀西同時放下望遠鏡來,互望著,神情不免有點尷尬──陳氏兄弟忽然向他們作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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