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振俠和玫瑰,同時作手勢。要他把當時的情形,詳細說出來。

豪特急速喘了幾口氣,又呆了一會,站起又坐下好幾次,才說出了當時的情形。

卓克的手腕還在流著血,但由於啤酒罐上的那小鋁片不是很鋒銳,割出來的傷口也不是很深,雖然還在流血,但情形並不嚴重,蒙特不理會卓克的掙扎,已經撕下了一大幅布,把他的手腕扎了起來。

卓克望著豪特。神情凄苦之極,全身都在發抖,面上的肌肉,更在不住簌簌抖動,目光閃爍不定,神情怪異莫名,可是看起來,他不像是喝得爛醉如泥,他只是喝了酒,這一點毫無疑問,但並不是醉,是酒使他的感覺變得更敏銳了!

他的聲音也在發顫:「求求你,豪特,殺我,把我殺了,你再自殺吧,要快,再……遲,就來不及了——」豪特看到了那麼奇詭的現象,驚呆得全身冷汗直流,他叫了起來:「見鬼,發生了甚麼事,世界末日了?」

卓克在尖叫:「是,世界末日到了,他們已經來了,地球被征服,照我看到的,死了,比做他們的奴隸好得多!」

卓克的聲音尖厲得駭人,豪特甚至不由自主後退一、兩步。

豪特又驚又怒:「你在胡說甚麼?他們?他們是誰?誰做誰的奴隸?」

卓克閉上眼睛,神情可怖之極,他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指著豪特:「你不殺我,我殺你也行,我們是好朋友。我可以確確實實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死了絕對比活著好得多——」豪特想介面,可是卓克的話,那麼怪異,他不知如何說才好。卓克又尖叫起來:「我看到過那些活著的人,我見過,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不要活。你也不要活!」

卓克說著,神情完全處於一種狂亂的狀態之中,陡然,他向豪特撲了過來,豪特給他撲得後退,退到了牆前,卓克陡然一伸手。伸向豪特的腰際。豪特的腰際,長期佩著一柄十分鋒利的小刀,那是他工作上的所需,用來撬開貝殼等等的作用,卓克一伸手,就把那柄長約十八公分的銳利小刀,自皮套之中拔了出來。

由於卓克的情形那麼狂亂,那麼鋒利的一柄刀,到了他的手中,自然是十分可怕的事。豪特一愣之下。正準備把刀奪回來之際,卓克一翻手腕,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咬牙切齒,像是下定了決心想刺進去,可是卻又沒有勇氣。人要結束自己的生命,總不是容易的事,可是看他的情形,如果不死,一定痛苦之極!

豪特不知怎麼辦才好,他只從卓克的神情中看出一點,而且可以肯定,卓克這時。

真正想要求死亡的降臨!

那令豪特不知所措,卓克陡然發出了令人毛髮直豎的慘叫聲,一面叫,一面在斷續說著:「求求你,殺死我,停止我的痛苦,殺死我!」

他一面說,一面把刀向豪特遞來,他接連遞了幾次,豪特才用發抖的手,把刀接了過來,就在豪特還茫然不知所措時,卓克一聲尖叫,挺著胸,向前直撲了過來,握在豪特手中的刀,已經刺進了卓克的心口。

刀刺進去大約十公分,肯定已傷到了心臟,可是卓克並沒有立時死去。而在那一霎間,卓克神情反倒平靜了許多,先是吁了一口氣,接著道:「啊,真好,我終於可以死了。」

豪特不知如何應付才好,他想拔出刀來,也想到卓克可能還能得救。

或許是受了重傷之後的人。感覺特別敏銳。卓克竟然看出了豪特的意圖,他的叫聲尖厲得使人發顫:「再刺探一點,讓我死!讓我死!」

豪特的情緒,這時也開始陷入狂亂的境地之中,而且,他實在無法忍受卓克那種哀求、凄苦的眼光,他的手向前略略一遞,小刀又刺深了四、五公分,卓克再鬆了一口氣,聲音平靜之極:「謝謝你……我可以逃過那麼可怕的命運……了,輪到你了,豪特,你也應該……設法……快點去……死!」

他說到「死」字的時候,揚起手來,想指向豪特,可是手才揚到一半,就已呼出了最後一口氣,手陡然垂下,身子向後倒。那柄小刀,仍然握在豪特的手中,卓克仰天跌倒,血自他胸口湧出,卻並不多。

豪特那時只想到了一點:我殺了卓克,我殺了人,我殺了人!

他反手把小刀插入皮套之中,心中所想到的是殺了人,他一切行動,幾乎全是下意識的,他只知道殺人是犯罪行為,絕不能給人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屍體毀去,不能被人發現!

豪特的動作十分快,他把卓克的屍體弄到了車上,放在車後,直駛海邊,趁著月黑風高,又把屍體弄到了船上,駕船出海。

他對這一帶的海域十分熟悉,知道在一處暗礁處,不但風浪險惡,海水之中有許多急驟的漩渦,而且,常有十分兇狠的鯊魚出現。

他把船駛近這個海域,把卓克的屍體拋了下去,又緩緩駛著船,兜了一個圈,看到銀白色的鯊魚背鰭迅速割破漆黑的海水。他就知道,從現在起,就再也不會有人找得到卓克了。

他駕船回來,沒有遇到甚麼人,他回到了自已的住所,不由自主喝了很多酒,但是仍然保持著清醒。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幾乎全在豪特地安排之下進行。卓克失蹤,蒙特給了假的口供,尋找,沒有結果。卓克的屁體也不會被發現,事情已經可以不了了之!

豪特說完了經過,望著海水,神情發愣。

原振俠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你來說,你至多只是誤殺,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人會懷疑到你。你為甚麼還要對他人說謊話。引起他人的懷疑?」

豪特伸了伸身子:「問得好,我是故意的。首先,我肯定,就算你們剛才對我所說的話,進行了錄音,只要我再在法庭上堅決否認,也不能再定我的罪。在事情才發生之後。我想到的,只是我不要被定罪,但過了幾天。我就想起了卓克的話,他在死亡之前,那麼平靜快樂,而且要我快點死,我就不能不想:我是不是……應該聽他的話?」

原振俠聽得豪特那樣說,而且說得那麼認真,他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還未及表示甚麼意見,豪特已然道:「他在那樣說的時候,十分懇切,完全是對一個好友的忠告,而且他自己已經快死了,何必再害人?會不會他真的確切地知道有甚麼可能極可怕的事要發生,而在事先死亡,是唯一的逃避方法?」

原振俠不由自主嘍啡起來:「還會有其么比死亡更可怕的?」玫瑰十分冷靜地接了一句:「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比死亡痛苦。」

豪特苦笑:「我一直在想,卓克究竟知道了甚麼,所以我的確留下過海。」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大石上有正圓形的鑿痕,那……是事實!」

豪特點頭:「我可以隨時帶你們去察看。」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你仍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為甚麼要主動找機會,讓人有可能知道你殺了卓克?」

豪特吞咽了一口口水:「一來我不怕會有罪。二來我並沒有內疚。三來我到海中搜索過,又在海面守候過,一點也沒有發現甚麼異象,我自己找不出卓克為甚麼要求死的原因,我想,如果能在我的故事中聽出破綻的人,一定有十分縝密的推理頭腦。那我就可以把真相告訴他,聽他的意見。我已經對上百個人說起過,只有你們,才聽出了我敘述中的疑點。」

原振俠悶哼了一聲,豪特笑了笑:「所以,你一向我質問,我立刻就承認——事實上,我等待他人對我的質問,等待很久了!」

玫瑰輕輕嘆了一聲,在知道了事情的真正經過之後,他們之間的敵對情緒已減輕了不少,玫瑰的語氣十分溫柔:「你先說說你的設想。」

豪特嘆了一聲:「關鍵,自然是木架子下的重物,可是它已經不見了。能夠給我們線索的,只是那塊金屬板,和海底有著圓痕的大石,可是我在這兩件東西上,實在作不出甚麼聯想?」

玫瑰道:「卓克肯定在海底是見到了甚麼可怖之極的異象?」

豪特遲疑著:「從他的話聽來,他看到的異象,應該是有一些人……變了奴隸B處在極度的苦痛之中。他感到自已也有可能成為其中的一份子——」玫瑰揮了一下手:「他感到不單是他自己,也包括了你在內,所以他勸你也快點去死!」

豪特神情駭然:「是,不但是我……好象那是全人類的惡運到了,所以他才用了『世界末日』這樣的語句,來表示事態的嚴重和可怕。」

他們兩人分析到這裡,都一起向原振俠望來。原振俠在船甲板上來回走著:「你們的假設,可以成立。但做為一個醫生,我不排除他精神有問題的可能性——潛水人最容易有狂亂的精神癥狀出現。」

豪特和玫瑰保持沉默,過了一會,豪特才道:「醫生,請注意一項事實:有一樣東西,不知是甚麼,重量超過五噸,沉在海底,可是不知被甚麼力量弄走了!這可不是精神狂亂症的跡象。」

豪特的話是無可辯駁的,玫瑰顯然也同意豪特的意見。原振俠於是向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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