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瑪仙在這時候,發出了幾下呼喝聲,那兩頭闖了禍,保護主人太心急了一些的大狗,夾尾巴逃走了,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並沒有轉過身,只是道:「你……怎樣了?」

桑雅吸了一口氣:「我要到最近的一家醫院去!」

瑪仙喉間,發出了「格」的一聲響:「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桑雅十分歡喜,連聲道:「好!好!」

瑪仙的行動相當快,立即向樓梯走去,她始終背對著桑雅,當她踏上第一級樓梯時,她的動作,令得桑雅看得目定口呆!

瑪仙把她身上的那件極薄的絲袍脫下來,順手掛在樓梯的扶手上,她曼妙的背影,在黑暗中看來,散發出柔和的,像玉一樣、像珍珠一樣的光輝,那實實在在是十全十美的少女胴體,完全按照能形成最美麗的視覺效果的比例生長的人體美的極點!

桑雅見過瑪仙鬼怪一樣的臉容一次,但就算見過千百次,這時看到這樣動人的背影,也決不會同時聯想起她那可怕的臉容來的!

當桑雅向原振俠敘述到這一部分之際,他蒼白之極和臉上所現出的那種陶醉的神情,足以說明當時他是如何屏住了氣息,全心全意地在欣賞著瑪仙的身體。

可是,原振俠在桑雅的敘述之中,卻感到一股莫名的詭異!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何以會有這樣的感覺,可是他又實在有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不但令得他遍體都有寒意,而且令得他手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所以,他陡然地一揮手,打斷了桑雅的敘述,他的目的是要靜一靜,捕捉自己何以會有那種感覺的原因,可是他的思緒一片凌亂,卻什麼也捕捉不到。

桑雅好幾次要再開口,但是都被原振俠做手勢,把他的話擋了回去。

他仍然在不斷問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當然是源自桑雅的敘述,可是,是敘述的那一部分,使自己有了這樣的感覺的?

他開始有一點模糊的概念。

一定是血,自桑雅身體中大量湧出的血,使他有了這樣感覺!

可是桑雅是被狗爪所傷之後才湧出來的血,這其間似乎又沒有什麼詭異之處,又何至於令得自已汗毛凜凜,覺得怪異莫名?

原振俠想了好一會,想不出這種直覺的根源,他只好放棄,只是問:「你的傷口怎樣了?」

桑雅道:「沒有什麼大礙,我不說,你根本看不出我受過傷。」

原振俠悶哼一聲:「看看你蒼白的臉色,也可以知道你曾大量失血……」

桑雅笑了起來:「我失的血並不是你想像那樣多,而且,可以打開我和瑪仙之間的僵局,流點血,太值得了!」

原振俠一聽得桑雅那麼說,心中陡然一動,感到自己捕捉到了一些什麼,對,血,桑雅的血,和瑪仙之間的關係……可是,他仍然無法把想到的那些零碎的因素串連起來,只好再度放棄。

他又道:「狗爪上——」

桑雅道:「放心,我在縫了三十多針的同時,也作了各種防疫注射,我臉色蒼白,那是由於極度的興奮,像有些人喝了酒臉紅,有些人喝了酒臉白一樣,我興奮的時候臉白,那是交感神經和副交感神經——」

原振俠打斷了他的話頭:「算了,別解釋了,我們都不再是醫科新生了!」

桑雅笑了一下,原振俠問:「你不覺得你的敘述之中,有什麼詭異之處嗎?」

桑雅瞪大了眼睛:「沒有啊,倒是後來,瑪仙向我提及了巫師向她施術的情形——你也提及過的,聽起來,倒有點怪異!」

原振俠又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他捕捉到零碎的因素之中,又多了一樣:巫術!

(血,自桑雅身體中湧出來的血——和瑪仙的關係——巫術——再下面是什麼呢,原振俠仍然無法將之組織起來。)

對於瑪仙自己來講述大巫師如何向她施術這一點,原振俠倒很有興趣知道,所以他道:「請繼續說下去。」

瑪仙向樓上走去的速度,不是太慢,也不是太快,可是在桑雅的感覺上,是其快無比,幾乎是一閃即過。

桑雅也知道,當他和瑪仙之間的僵局打破之後,這種情形,他以後一定常有欣賞的機會,瑪仙曾表示歉意,那自然是她為什麼讓他欣賞她裸體的背影的原因。

桑雅自然也想到過,瑪仙由於臉容如此可怕,所以也特別喜歡炫耀她那動人的胴體,這是任何少女都有的心理。

他並沒有等多久,瑪仙已從樓上下來,她頭臉上已包紮好白布,身上也穿了普通的衣服,她一下樓就問:「你還能開車?」

桑雅道:「我想可以,如果我不能,你會駕駛?」

瑪仙笑了起來,這次,她的笑聲十分動人:「我會駕駛?你指的是潛艇、噴射機,還是坦克?」

桑雅「啊」的一聲:「對不起,我忘記你的監護人是誰了,有這樣的監護人,自然什麼都有機會學。」

他們一起向外走去,瑪仙道:「也不盡然,像我這樣子,少了許多女孩子應有的活動,自然時間多出來,可以學會其他女孩子學不會的東西。」

離開屋子,在經過花園時,那兩頭大獒犬又悄悄跟了過來,瑪仙道:「如果你不反對——」

桑雅連聲道:「不反對!不反對!」

瑪仙像很高興——她是不是高興,自然無法自她的神情中看出來,但是走在她身邊的桑雅,可以在她變輕鬆了的腳步上感覺得出來。

桑雅的車子相當小,兩頭大狗擠在后座,看起來有點滑稽,瑪仙要開車,桑雅就坐在她的旁邊。

到最近的醫院,約莫十來分鐘車程,在這段時間中,他們兩人一直在交談,桑雅在一開始,就覺得瑪仙的知識之豐富遠遠超過她的年齡——從日本醫院來的資料,她今年應該是十八歲。

當桑雅表示了對這一點的訝異之際,瑪仙的回答是:「我的監護人對我很好,當他發現我的智力並沒有問題時,就一直替我請最好的教師,教我一切我想學的東西。」

接著,她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少女的自傲的喜悅:「我有三篇純數學的論文,發表在蘇聯科學院的院報上,分別用德文、法文、英文寫成,到現在,蘇聯科學院還在世界各地找尋這三個數學權威!」

桑雅聽得悠然神往,只能發出「啊啊」的低呼聲,然後好奇地問:「你的監護人——」

瑪仙緩緩搖著頭:「他只是我的監護人,和我一點也沒有親戚關係,我完全不知道我在世上還有什麼親人。」

桑雅大是訝異,他自然知道,打聽人家的身世是一件十分不禮貌的事,所以他有許多問題都不好意思問出來。

瑪仙倒是十分大方:「陶先生是在耶加達的街頭髮現我的,那時,我是一個才出世的嬰兒,我想……多半是我的樣子把我的親人嚇壞了,隨便把我包了起來,拋棄在街頭的。」

桑雅吸了一口氣,瑪仙對她自己來歷的分析,自然不會離事實太遠。

印尼的國民文化水準不會太高,忽然誕生了這樣一個怪嬰,沒有當場把她弄死,自然不會有勇氣將之養大,那麼,拋棄在街道,就是最順理成章的處理方法了。

桑雅這時正盯著瑪仙握住了方向盤的雙手在看著,她的衣袖擲到臂彎部分,露出一小截,小臂上的肌膚,和她衣領開口處露出來的頸際和一抹酥胸上的肌膚一樣,看起來都是那樣柔滑細膩,而且,在極淺奶油棕色之中,透著淡淡的粉紅,那是一種艷麗無比的膚色。

正宗的印尼人是棕種人,本來就天生有著談棕色的美麗皮膚,而荷蘭人又曾長期佔領過印尼,如果瑪仙有著白種人的血統,那麼,她有那麼好看的膚色,也就不是什麼令人詫異的事情了。

桑雅繼續著話題:「你算是運氣好的了,恰好遇上了陶先生,要不然,命運不堪設想,說不定叫野狗叨了去,也說不定被——」

他講到這裡,陡然住了口,本來,他是想說「說不定被人當作鬼怪打死」的,但總算及時住口,沒有說出來。

瑪仙苦笑了一下:「我如果在嬰兒時期就死了,不過是世上少了一個痛苦的人而已,當我開始會思想,開始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絕對無法和正常人一起生活之際,我真不知道該感激陶先生好,還是恨他的好!」

瑪仙的聲音聽來更苦澀:「誰能說我一定願意過這樣的生活?」

桑雅不由自主,伸手按住了瑪仙的手臂,他手心上有所觸摸到的那種柔滑的感覺,傳達到了他的神經中樞,使他的聲音聽來更是懇切:「我覺得,縱使是一個棄嬰開始起,到你由陶先生扶養長大,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幫助你,使你堅強地活下去!」

瑪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奇怪,那大巫師也是這樣說。」

桑雅怔了一怔:「哦,那個大巫師!」

桑雅把原振俠講給他聽的經過,講了一遍。

瑪仙沉默了片刻,才道:「是的,白天我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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