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振俠點頭:「是。」

史奈笑了起來:「為什麼你聽到我有博士頭銜,就肅然起敬,而無視我降頭師的地位呢?」

原振俠只好老實道:「或許是我對降頭術一無所知的緣故。例如,我就不明白,要查出是不是中了天堂花的毒降頭,為什麼要去親吻一個才死的婦人?」

史奈道:「這就是玄學和科學的分野,玄學不是沒有道理可講,但目前沒有人懂得道理何在。親吻一個新死的異性,在降頭術中經常用到,可能是新死的人,還有生物電在發射。這種生物電又和活人所放射的生物電不同,可能是由於別的原因,誰知道!」

原振俠聽得大感興趣:「降頭,是不是在利用細菌的控制繁殖呢?」

史奈攤了攤手:「太複雜了,有些是,有些不是。例如『養鬼』,那就全然是靈學和巫術,與細菌無關。」

一個問題在原振俠的喉嚨轉了幾轉,但是他最後還是問了出來:「大師,你也……養了鬼?」

史奈笑得相當陰森:「絕不會有人直接回答你這個問題的。」

原振俠只好自我解嘲:「是,我真是太笨了!」

在得知了史奈同時也有著豐富的科學知識之後,可以談的話題自然極多。不到六小時的飛行,原振俠非但不覺得悶,而且多姿多採的談話,使他聽到了許多聞所未聞的事。他也把自己經歷中怪異的事告訴史奈,例如「血咒」的恐怖結果等等。

等到飛機明顯地開始減低飛行高度時,穿過了雲層,已經可以看到下面起伏的山巒,和山間流過的河流。等到飛機來到了大約只有一千公尺的低空時,史奈和原振俠開始作跳傘的準備。然後,他們坐在特別準備的椅子上,同時按下一個紅色的掣鈕,自動彈跳裝置,就把他們自機艙中直彈了出去!

在空中,原振俠向下面望著──他練過跳傘,一面下墜,一面看下面的地形,並不會有昏眩的感覺。下面是一個群山環抱中的一個大湖,自空中看下去,湖水極其平靜。原振俠自然知道,這個湖是在那個國家境內,可是他卻無法確知是在哪一部位,只是從飛行的時間來推測,這個湖,多半是在該國的北部。

湖中,有幾個小島,看起來像是浮在水面的樹葉一樣。他們降落的目的地,是其中一個形狀和鴨掌差不多的小島。當兩個人都拉開了降落傘之後,控制著風向,很快就落在小島上的一片草地上。

那片草地不是很大,小島上長滿了一種枝幹高大、開滿了白花的樹,一陣陣花香中人慾醉。抬頭看去,每棵樹上都掛著極大的,體積至少有一立方公尺大的蜂巢。成千上萬,拇指大小,黃黑相間的野蜂,有的聚集在蜂巢之旁,有的鬧哄哄地在花叢中飛舞,也有的就在草地上打轉轉。那種野蜂,原振俠以前未曾見過,所以當有些向著他飛過來之際,他自然而然避了一避。

史奈沉聲道:「這種野蜂,土語叫『虎頭蜂』,被它刺入後,普通人大概只能活七分鐘。」

原振俠怔了一怔,不知怎麼說才好。

史奈還在繼續著:「它們對熱血動物特別敏感,所以這島上,根本沒有任何熱血動物,連一隻野兔都沒有。有的話,在不到一分鐘之內,就會招來無數虎頭蜂,把它刺死!」

原振俠感到喉際有點乾澀,望著就在眼前飛舞盤旋的虎頭蜂:「那……我們……」

史奈笑了起來:「服食過我特製的一種藥物之後,十二小時之內,虎頭蜂不會來侵襲。所以,如果在這島上生活,就必須不斷服食那種特製的藥物。你曾提過怕有人跟蹤,我看不必多慮,成千上萬的虎頭蜂,是最好的護衛,入侵者會在登上小島之後,一分鐘內死亡!」

原振俠感到喉嚨發癢:「我……沒有……服食過什麼藥物啊!」

史奈的神情十分有趣:「降頭師要別人服食藥物,當然有他特別的手法──我是把它放進你在機上喝的那杯咖啡之中的!」

原振俠不禁苦笑:「那麼,我算不算是中降頭了?」

史奈一點也不諱言:「當然是,避蜂降,那是救命的。很多入深山采野蜂蜜的人,都會在出發之前,服避蜂降、避瘴降,不然,必定有去無回。」

原振俠試探著:「十二小時?那要不斷地服食了?」

史奈道:「自然是。」

原振俠無可奈何:「我有一個要求,別再把那種藥物放在我的飲料之中,我寧願當面吞服!」

史奈笑著:「悉聽尊便──哦,對了,順便說一句,儲君要我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要請你來。如果你不肯答應,也一定要你來……」

原振俠大感駭然,失聲道:「你不是在我身上,又落了什麼降頭吧!」

史奈聳了聳肩:「我正準備對你下手,你已經答允了!」

原振俠吁了一口氣,但是他又突然想起了黃絹。這位降頭大師落降的手法,是如此出神入化,而黃絹又分明對他大有敵意,會不會……

他們本來是一面說著話,一面在向前走的。原振俠一想到這一點,停了下來,望向史奈。

史奈搖頭:「我們不隨便向人落降頭。因為幾乎每一種降頭,製作過程都極其複雜,得來不易,怎麼肯隨便浪費?」

原振俠在一大群嗡嗡飛著的虎頭蜂之間,小心地走著,心中想:人的未來真是太不可測了。十小時之前,怎麼會想得到,自己忽然會處身於這樣的蠻荒之地?

穿過了一大片樹林,前面是一大片岩石,十分險峻。在岩石之中,有著一條裂縫,只能供人側著身子走進去,由於有流水的緣故,岩石上長著一種鮮綠的青苔。史奈走在前面,原振俠看到他順手把這種青苔採下來,放在口中,津津有味地嚼吃著,並示意原振俠也試一下。

原振俠沒有照做,他只是在想,這個降頭師,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古怪神秘的事要做出來。他好象掌握著生命的大權,可以用降頭術來做任何事!

不過,他再神通廣大,也無法解救泰寧儲君所中的毒降頭。看他這一個月來,那種心力交瘁的樣子,就可以知道了。

岩石裂縫只有二十來公尺,一走到盡頭,豁然開朗。原來岩石圍著一個小盆地,有一道山溪流過平地,在溪旁有著三間用十分粗糙的木頭搭成的屋子。原振俠一下子,就看到了屋前空地上種著的兩株「天堂花」,在那兩株天堂花附近的其它植物都已枯萎,那自然是抵受不住天堂花的毒性之故。

然後,中間一間屋子的門推開,席泰寧──儲君,走了出來。

這時,正是夕陽斜照時分,金黃色的太陽光映在儲君的臉上,使原振俠可以清楚看到他也憔悴了許多。這一個月來,他心中的焦慮必然每天都在增加!

他迎上了幾步,勉強地笑了一下,聲音很乾澀:「原醫生,你肯來,真好。」

原振俠走過去和他握手,望著他深陷的雙目,不知道說什麼話好。想了一想,才道:「早就知道你是一個大人物,但也想不到你有這樣的身分。」

王子怔了一怔,立即向史奈望去。原振俠忙道:「你的身分,是我們都認識的一個女士,告訴我的!」

王子的聲音有點發顫:「她……知道我的處境?」

原振俠把黃絹的話重複了一遍,結論是:「中了降頭,是她根本不能接受的事,不必擔心。」

王子嘆了一聲:「我請你來,也有幾分原因,是由於你也認識她……」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顯得十分心不在焉,然後道:「請進來坐。」

他自己先轉身走了進去,原振俠跟在後面。才一進屋子,他就嚇了老大一跳,一時之間,不知是仍向內走好,還是退出去好!

原振俠看到的,也不是什麼駭人景象。

他看到的是,一個皮膚十分白皙的女子,全身赤裸,蜷曲著身子,伏在一個相當小、有一人高的架子上。那女子的背部曲線十分動人,伏在那架子上,一動不動,只有背部微微隨著她的呼吸在起伏。一頭烏黑的長髮,一半垂下來,遮住了她的面,一半散披在她的裸背上,看來姿態十分誘人。

一看到這種情形,原振俠首先所想到的是:這個女子一定是泰寧儲君的女伴。雖然儲君中了降頭,心事重重,但是他一個人居住在這裡,以他的身分地位、權勢金錢,找一個美麗的女子來做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可是原振俠不明白的是,何以這個女子──從她充滿彈性、腴白而又滑膩的肌膚看來,應該是一個美女──要用那麼怪異的姿勢,伏在一個架子之上?難道王子在那麼惡劣的心境之中,還有興緻玩性變態遊戲?

原振俠在怔呆之間,在他身後的史奈已經大踏步走向前,超過了他。史奈一面向前走,一面迅速地脫下他自己的外衣,來到了那少女的身邊,將外衣罩向那少女赤裸的身子。

史奈用衣服去遮住裸女的身子,動作看來是相當自然的,可是原振俠怔了一怔。因為史奈的外衣,是罩向那少女的上半身,而不是下半身。而且,看起來,史奈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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