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每個人心中所想的疑問,全是相同的,各人望向宋維,又望向萊恩。只見萊恩的神情,充滿了疑惑,他也盯著宋維。
過了好一會,萊恩才道:「宋維先生,在整件事中,你扮演的是甚麽角色?何以你好像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知道得十分詳細?」
本來,還有一些人,認為萊恩和宋維之間,是原來就認識的。可是現在萊恩這樣問,那又證明他是根本不認識宋維的了,所以各人的好奇心更甚。
宋維冷冷地道:「我有甚麽角色可以扮演的?整齣戲,已經有兩個男主角,兩個女主角了,我還能扮演甚麽角色?」
他的話,乍聽不是很容易明白,但略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他是在說傑西和秀珍、萊恩和彩雲這兩對相戀的異國男女而言。他稱之為「戲」,自然是針對萊恩問他「扮演甚麽角色」來說的。
在宋維作出了這樣的回答之後,萊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宋維先生,如果你知道這件事情還有下文,那麽,請你說下去吧!」
宋維冷笑著,攤開手,在他的神情上,有一股看來相當無賴的樣子:「那又不是我經歷的事,我怎麽知道經過?我只是根據你的敘述,判斷還有下文。上校,那在邏輯上,全然是兩回事!」
別看他身材矮小,貌不驚人,可是說起話來,詞鋒卻十分銳利,令得相貌堂堂的美男子萊恩無法反駁。宋維又冷冷地說了一句:「快往下說吧,上校,大家都等著!」
萊恩上校仍然用十分疑惑的眼光,望了宋維好一會,才點了點頭:「是的,應該再向下說下去。」
他講了這一句之後,又停了片刻,神情變化不定,才又開口:「越戰以後的情形如何,各位是知道的了,不必我再說甚麽。我和彩雲之間的事,也不必再說……」
原振俠陡然插一句口說:「我想,很多人想知道,你們是不是……」
萊恩的言行,一直十分溫文有禮,甚至宋維好幾次對他不禮貌,他都沒有失態。可是這時,原振俠由於天生情感豐富,又有點感懷於自己愛情上的失意,全無惡意地想知道,他和彩雲之間後來的發展如何,卻惹得萊恩上校生了氣。不等原振俠講完,他就粗聲道:「那是另外一樁事,和我要加入奇事會無關的,是不是?」
原振俠只不過普普通通地問了一句,卻招來了這樣的搶白,那令得他為之愕然。
萊恩陡然又提高了聲音:「其實,能不能加入奇事會,對我來說,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把整個事實的經過講出來,只不過是介紹我來的那位先生說,各位全都有奇異的經過,或許可以使我的故事,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原振俠沒有說甚麽,只是聳了聳肩,表示並不在乎。萊恩的激動,很快就過去,他向原振俠望了一眼,低聲道:「對不起!」
原振俠仍然作了一個手勢,表示不在意。
萊恩苦笑了一下:「越南戰爭,由於美軍撤退,而迅速改變了形勢,北越揮軍南下。在美軍撤退之後,北越軍還沒有進攻之前,我已經退役了。這場仗打下來,我實在不想再留在軍隊中。
「我在退役之後,回到了家鄉,仍然一直在探聽著傑西和秀珍的下落。可是自從寄出了那張明信片之後,這兩個人,就像是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萊恩上校講到了這裡,向原振俠望了一眼:「彩雲,我在第二次假期的時候,就和她結婚了。在美軍撤離越南之前一個月,她已經到了美國。」
他算是回答了原振俠剛才的那個問題。令原振俠不明白的是,何以那麽普通的一個問題,而且又是有很好的結果的,會令得一直表現得風度極好的萊恩上校,忽然之間發起脾氣來。
原振俠客氣地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萊恩停了一下,才又道:「大家也都知道,在北越佔領了南越之後,大量難民從中南半島逃出來。聯合國方面,加強了專門處理中南半島難民的機構,我申請加入。由於我曾在越南許多年,又精通越南話,所以很快就得到了錄用,又派到亞洲來。
「我現在的身分,是聯合國駐亞洲的難民專員,專責處理中南半島的難民問題。
「從越南、寮國和柬埔寨這叄個國家,循各種道路逃出來的難民,數以十萬計,處理起來極其困難。聯合國方面,懇請泰國政府在邊區設立難民營,暫時安置難民。那幾個難民營……真是人類歷史上的悲劇和恥辱……」
萊恩講到這裡,嘆了一聲,現出很難過的神情來。越南難民的情形,人人都知道,也都覺得萊恩稱之為「人類的恥辱和悲劇」,是十分恰當的形容。
萊恩又道:「我經常需要巡視難民營,各地的都要去,尤其是泰寮邊境的那幾個。有一次,我在巡視一個大規模的難民營之際,忽然有人在一旁叫『萊恩上校!萊恩上校!』聽到有人叫我,我自然要去看一下。圍在我身邊的難民很多,都是蓬頭垢面,憔悴不堪的可憐人,我想盡量給他們溫暖,可是實在又無法一一照顧那麽多人。我想,我的名字,難民全是知道的,叫我一下,或許是想受到一些甚麽特別的照顧,所以我望了一下之後,沒有看到叫我的是甚麽人,又轉回頭來。
「而就在我轉回頭來之後,那女人的聲音又叫了起來:『上校,還記得傑西嗎?』一聽到了傑西的名字,我整個人都為之震動!
「我加入處理難民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傑西。傑西當年,是逃到寮國去的,我在工作中,也不斷在打聽他的下落。因為他的生、死之謎,始終盤縈在我心中,一直令我心中不安。在一直沒有結果,幾乎絕望了之後,忽然有人叫了傑西的名字,我如何不震動,我忙轉過身去。
「難民營中的情形,各位或許不是如何熟悉。每當有專員、官員來巡視的時候,難民會大批擁過來,各自提出各自的問題,要勞煩營中人員維持秩序,不讓他們太接近巡視的官員。那時的情況也是這樣,我回頭看去,看到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正待越眾而出,可是卻被人粗暴地推回去。
「我連忙大聲問:『誰提到了傑西?』那個女人叫道:『我,上校,萊恩上校,我!』我急急走了過去,推開了那管理人員。那女人向我伸出手來,我一握住了她的手,就知道她是誰了!
「雖然她一樣衣衫襤褸,神容憔悴,眉宇之間充滿了痛苦,可是仍然掩不住她的清秀和俏麗。儘管她蓬頭垢面,但是那種典型的瓜子臉,還是那麽動人。我脫口叫她:『秀珍?』她一定是很久沒聽到有人這樣叫她了,也或許是由於難民的生涯太凄苦,所以淚水立時涌了出來,連連點著頭,哽咽得無法出聲回答。
「在難民營里見到了阮秀珍,這實在是意料之外的事!當時,我心中也亂到了極點。見到了秀珍,我心中的許多疑問,都可以有答案了。當時我就吩咐管理人員,把秀珍請到我的辦公室里去。
「秀珍仍然不斷流著淚,當她跟著管理人員走開去的時候,她突然把手中的孩子轉向我,激動地道:『上校,看看傑西的孩子!』她抱著的那個孩子,大約兩歲多一點,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可是我在一看之下,也不禁呆住了。一般來說,西方人和越南人的混血兒,外型上像亞洲人的多,可是這個孩子,卻有七分像西方人,不但有著淺黃色的頭髮,而且有著和傑西一樣灰碧色的眼珠,而且看來,活脫是傑西的影子!
「這時,我心緒更亂,忙道:『秀珍,你在辦公室等我,我儘快來見你!』同時我又吩咐了管理人員,好好照顧她。
「雖然,對待難民,應該一視同仁,我知道我的做法是偏私。可是,她卻是秀珍,是我最好的朋友傑西的妻子!這時,我已經有了一個想法,傑西就算是逃兵,但是他美國公民的身分是無可置疑的,秀珍是他的妻子,輕而易舉可以取得美國籍,可以脫離難民生涯,到美國去定居。我思緒真是亂,當時,我竟沒有立即問傑西怎樣了,或許,在我心中,一直認為傑西早已經死了的緣故。」
萊恩上校講到這裡,停了下來,現出了一種十分為難的神情來。
原振俠壓低了聲音,道:「上校,你遇到一個大難題了。你要證明秀珍是傑西的妻子,可不是容易的事,因為傑西陣亡,是早已報告在案的!」
萊恩點了點頭:「是的,國防部有傑西陣亡的記錄,也早已通知了他的父母,我當時也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只要傑西還活著,又出現了,那就容易解決了。我能以當時長官的身分,改寫報告,說傑西只是失蹤,誤當陣亡,那就沒有問題了!」
主人「嗯」地一聲:「關鍵在於傑西那時還是不是活著?在甚麽地方?」
萊恩上校道:「是,那天我的巡視工作自然草草結束。回到了辦公室,秀珍的神情,仍然極其激動,那孩子,正在大口喝著牛奶。我一進去,就問:『傑西現在在甚麽地方?』秀珍一面抹著淚,一面道:『我不知道!』我聽得她這樣回答,發起急來:『甚麽你不知道?你一定要告訴我!』秀珍啜泣著:『我真是不知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