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身

失身,在《辭海》里,有兩個解釋:(一)謂喪失其身也。《史記*日者傳》:「居赫赫之勢,失身且有日矣。」(二)謂婦女失節也。《漢書*司馬相如傳》:「今文君既失身於司馬長卿。」

可知古時的失身,和現代年輕人口中常掛著的失身,字義上頗有出入。起碼,現在的失身,男女合用,只要是經歷過第一次性經驗,無論是強迫自願統稱失身。

這一篇題名為「失身」,顧名思義,自然和我衛斯理的第一次有關。

閑話表過,再說我和祝香香別過鐵蛋,一路依著香媽所繪的地圖,往三姓桃源去。由於地勢越來越偏僻,有時找不到客棧投店,我們便只好在山神古廟度過一宿,撿些柴枝生火取暖,倒也風光旖旎。

一直到了兩天後,我們終於進入了湘西的崇山峻岭。放眼望去,全是連綿的森林。根據香媽的地圖,還有三天路程,便是三姓桃源。我和祝香香都十分興奮,牽著的手抓得更緊,跟著地圖展示的秘徑全速趕路。(自從三泰客棧一役後,我和祝香香的感情突飛猛進,已發展到牽著手趕路的地步。)

這個大森林,在湘西聳立了超過一億年,一直都是人跡罕至。我們在第一天還見到一個披著獸皮的獵人在打獐子,到了第二天,一個人也碰不到了。

事實上,在森林中根本就沒有道路,我和祝香香只能踩過足足有人高的荊棘野草,翻過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如果不是香媽所繪的地圖十分仔細,相信我們早已在這窮山惡水中迷失路途。

那天晚上,我們在一個小山坳中露宿,我問祝香香:「還要走多久?」

祝香香似笑非笑地反問:「你想呢?」

我給她若有深意的眼神望著,立即又產生那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心跳加速,臉頰發燙,手心出汗,呼吸急促,差點滾了下山。(這種現象,在很多年後的一個電台節目中被形容為「招ED」,十分傳神。)

我不敢回答祝香香的問題,喉頭嘀咕著幾句無意識的說話,便跑了開去撿柴。

我滿面通紅地檢了柴回去,祝香香俏皮地說:「如你所願,很快使到了。」

我望著火堆,想告訴她,我希望一輩子都和她兩個人在一起,但火中我恍惚又見到況英豪用力拍著我的肩頭,道:「我們是好朋友,永遠的好朋友。」

我長嘆一聲,始終沒有回過頭去看祝香香。

祝香香亦不再說話,站在一旁,垂臉不語,良久,幽幽地嘆了一聲。

天剛亮,我們又再上路,出發時,祝香香伸出手來,大方地道:「嗨,牽不牽?」

我呆了呆,面又脹得通紅,立即緊緊把她的手握著。

我們沿著山走,足足三個多小時,才看見一道水流湍急的小山澗,喝了幾口澗水,只覺清冽無比,令人心神酣暢得難以形容。

好在我和祝香香都年輕力壯,又有武術根底,連續幾小時山路,雖然走得有點兒累,卻也還捱得住。好不容易下了山,澗水的去勢緩和。山中風景優美,至於極點。我和祝香香欣賞了一會,便又拿出香媽的地圖來研究。

祝香香指著前面:「就在前面了。」

我們握著手,慢慢來到溪水最緩處,那裡水平如鏡,可以清楚看到我和祝香香的倒影。

我心不在焉地問:「就在前面?」

祝香香望著水中倒影:「唔,黃昏前就可以到。」

我們吃了一些乾糧,便又繼續上路,終於走到了一個小山坳,簡直美麗得難以形容,不像是屬於這世界的地方。

在這小山坳,可以忘記了時間這個觀念。只覺得萬古悠悠,多少帝皇將相,叱吒風雲,可是從這裡看來,又有甚麼分別呢?

祝香香看看地圖,指著左面,那裡是一片懸崖,極高,懸崖下有道瀑布奔下,水花四濺,夕陽下耀眼生輝,十分漂亮。

祝香香急步向瀑布奔去,我跟在她的後面。

到了瀑布之前,她撥開懸崖的一些藤蔓:「看!」

我看到了一塊石碑,上面生滿青苔,刻著:「祝、王、宣,三姓桃源,外姓不能進入。」

祝香香望著瀑布:「穿過瀑布,便是三姓桃源。」

我大聲道:「我陪你進去。」

祝香香幽幽道:「你是外姓,進去徒生摩擦。不如我先進去打個招呼,再出來接你好不好?」

我望著祝香香,實在捨不得她離我而去,突然衝動起來,衝口而出:「香香,你進去之前,讓我吻一下!」

祝香香俏臉緋紅,緊咬著嘴唇,氣息有點急促,聲音也微微顫抖:「你……說甚麼?」

我豁了出去,鼓足勇氣大聲叫道:「香香,我捨不得你!我怕你進了去不再出來,我便像師父一樣。」

這幾句話,的確是我的心聲。想當年,香媽和師父何嘗不是人人羨慕的一對,但後來香媽碰上了祝志強,一見鍾情,卻留下師父落拓江湖,怨恨半生。

由於香香是她媽的女兒(多廢話),我又是師父的徒弟(又是廢話),在我的潛意識裡,實在害怕同樣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

祝香香看著我惶急的樣子,大眼睛微微發紅,似是明白我的心意:「傻子。」

她慢慢靠近了我,一陣幽香輕輕傳來。

自然地,我的雙臂立時環抱著她,把臉貼在她精緻嬌俏的臉龐上,感受著她呼吸的溫暖,和她在微微發抖的身子。

我們都好一會不說話,也不動。

除了瀑布聲、風聲、鳥聲之外,就是我們兩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我移開頭,看著在陽光下,清麗絕倫的祝香香,兩人的視線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雙方都各自在對力的眼神之中,找到了心裡要說的千言萬語,而這千言萬語,又絕不是真的語言所能表達的,只是可以在眼神之中,互相交流。

完全不知道是由誰先開始,還是兩個人一起開始的,我們開始親吻對方。

唇和唇的接觸,舒暢的幽香,濕潤的氣息,一切都和夢境一樣,只是更真實,更震撼,更騰雲駕霧。

在這種奇妙的滋味中,我和她唇和唇壓得更緊,氣息更急促。

祝香香閉上了眼睛,她的雙頰,已經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我打橫抱起了她,她立刻摟住我的脖子,把臉腮貼著我,竟如同火燒一樣的發燙!

我們一起倒在懸崖旁的一片小草上,小草綠得發亮,厚厚的,柔美的,就像塊軟軟的毯子,我倆躺下,嘴唇又已緊緊湊在一起。

我全身發燙,輕輕地撫著她的頭髮、臉龐,當我碰到她雪白的粉頸時,她有點害羞地略縮了縮,那小小的動作,令我的呼吸更加急促得像發了狂一樣。

慢慢地,我們解去了多餘的束縛,當我們的肌膚,接觸到對方的身體,和那像絲綢一樣的綠草時,有股莫名其妙的快感,從我們的肌膚直透進來,迅速流遍全身。

我擁抱著祝香香,感覺就像是擁抱著自己的生命。

我們擁抱著,呼吸聲和心跳聲混在一起,在這瀑布旁的小草上交織成為開天闢地,自有人類以來,最美麗的生命樂章。而我們就在樂章之中起落浮沉,把生命的意義作無窮無盡的美化和擴展。

祝香香一直把她嬌柔的身體緊貼著我,擁得我極緊,像一頭受了驚嚇的小動物,緊閉的睫毛微微跳動,額上的髮絲滲出芳香的濡。

直到我們終於分了開來,祝香香始終緊緊抱著我,嬌軟的身子還在微微發顫。

我喘著氣,擁著她,肆意吸著她身體的幽香,讓她的頭靠在我胸膛上,輕撫著她的頭髮,喃喃地道:「香香……」

我還未說甚麼,祝香香已抬起了頭:「衛,別說甚麼,我們該說的,全說了;該做的,也全做了。」

我望著她叫人心醉的樣子,把她擁得更緊:「是……該做的嗎?」

祝香香輕輕笑了起來,笑意之中,有著化不開的甜蜜:「不管該不該做,你後悔嗎?」

我陡然叫了起來:「當然不!」

祝香香嫣然笑:「那就是了。」

我抱著祝香香,感覺上從來沒有像這刻一般的平靜。我在她額上吻了吻:「香香,我要娶你。」

祝香香望著我,一雙眼睛如霧似花:「別忘了我還有指腹為婚的丈夫。」

我做出認真的樣子:「我們總得為自己的幸福打算,況英豪那面,我會和他說,相信他也會諒解的。不諒解的話,也沒有辦法,我們稟明你媽媽,想來她一定會幫我們。」

祝香香用手指擦著我的臉羞我:「我媽一定喜歡你的嗎?」

我紅著臉,一面笑一面道:「磨著她老人家求幾年就是了。」

祝香香眼珠一轉,忽然面露憂色:「磨幾年?我懷了你的孩子怎麼辦?」

我呆住了,對,要是香香懷了我的孩子,香嫣又不肯讓她嫁我,怎麼辦?

我一時答不上來,正在惆悵,突然之間,眼前陡地一黑,變得甚麼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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