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歸悲劇

史蒂少校已不由分說地將我拖了出去。

由於這時,我的腦中已混亂到了極點,竟給他身不由主地拉出了醫院,上了他的車子。

到了車中,史蒂少校駕車向前直駛,在車中,他對我道:「一切證據都證明方天是謀殺納爾遜的兇手,衛君,你有甚麼方法可以令他脫罪?」

我仍然苦笑著。

史蒂少校道:「他們發現了方天的辦公室中,有電流可以直通太空艙,而在辦公室中,又有著可以直接觀察太空艙中所發生一切的電視設備,更找到了電流通傳之後,能產生大量陽電子的裝置,而在接通電鈕的按掣上,有著方天的清晰的指紋,指紋專家宣稱,那個指紋、留下的時間,和納爾遜在太空艙中遭受意外的時間,恰好相同!」

我嘆了一口氣:「史蒂少校,既然方天是有死無生的了,你為甚麼還要為他辯護?」

史蒂少校炯炯的目光,直視著我,道:「那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愕然:「因為我?」

史蒂少校道:「是的,因為你。我是方天的律師,所以是在方天被遭受特別監押之後,唯一能和他見面的外人。他見到我後,只說一句話:只有衛斯理能救我!他的神經,顯然已陷入極其激動的情形之中,除了這一句話外,他並沒有再說第二句。」

我嘆了一口氣,道:「於是你相信了他的話?」

史蒂少校道:「是的,我相信了他,我更相信你有辦法可以證明他無罪。」

我默然不出聲。

方天是無罪的。有罪的,令納爾遜先生死亡的,只是「獲殼依毒間」。

但是,要在地球人面前,證明方天沒有罪,這要費多少唇舌?

而且,方天是不是願意暴露他的真正身份呢?

我想了片刻:「我能在事先和方天見面么?」

史蒂少校搖了搖頭:「不能,方天被嚴密監視,不能見任何人,除了我以外。特別軍事法庭已經組成,齊飛爾將軍是主審官,開庭的日子,是在明日上午。衛君,如果你有辦法的話,要快些拿出來了。」

我轉過頭去,望著史蒂少校:「我要請你去問一問方天,他是否允許我講出有關他的一切,如果他不允許的話,那我也想不出甚麼其他的法子,可以證明他是無罪。」

史蒂少校顯然是十分精明的人,他已經聽出我的話中,包含著某種特殊的意義,他沉聲道:「可以,我儘快給你答覆。」

車子在賓館門口停了下來,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以冷水淋著頭。

不一會,史蒂少校的電話就來了,他在電話中說:「方天的回答是:『如果沒有別的辦法的話,那是可以的。』」

我略為鬆了一口氣,方天顯然是覺出,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如果他再保持著秘密的話,那麼他一定會被送上電椅了!

與其被送上電椅,當然還不如暴露他並不是地球人好得多了。

他這樣決定是聰明的,也給我省下了不少麻煩。

那一晚上,我是在迷迷糊糊,半醒不睡,精神恍惚的情形之下渡過的。

第二天,我剛起床,史蒂少校已經來接我了,我迅速地穿好衣服,便和他一齊來到了基地的辦公大樓之前,這所辦公大樓,可以說是世界上守衛最嚴密的建築物了,因為在其中,儲存著一國的太空發展以及秘密武器的全部資料!

而今天,建築物之外的守衛,更是嚴密,我和史蒂少校兩人,幾乎是在守衛排成的人群之中,穿過去的。

到了臨時特別軍事法庭之外,氣氛更是嚴肅到了極點。而且也十分亂,但是卻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和史蒂少校進了那本來是會議室的房間,那房間已被布置成一個法庭,幾排椅子上,坐著不少人,有一大半是穿著制服的,他們的軍階,全是少將以上的將官,還有一部份便裝人員,一看他們的情形,便可知他們是高級官員。

齊飛爾將軍還沒有到,正中的位置空著。主控官席位上,是那個高級安全官,被告席位則還空著,方天還沒有來。

史蒂少校請我坐在他的身邊,不一會,我的身邊多了一個人,那是小納爾遜。

他一坐下來,便對我以極低的聲音道:「衛,如果你相信方天不是兇手,我也相信。」

我聽到了這樣的話,不由得緊緊握住了這個年輕人的手。

他的這兩句話,在局外人聽來,可能十分平淡,但是我卻可以聽出,在他的這兩句話中,包含著極度的信任在內,方天被控謀殺他父親的兇手,證據如此確鑿,小納自然是知道的了。

而小納在知道了所有的情況之後,仍然對我寄以這樣的信任,這可以說明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握住了他的手,一句話不說,但小納顯已明白了我的意思,面上帶著十分激動的神情望著我。

就在這時候,人們都站了起來,齊飛爾將軍坐了下來,而不一會,方天也在憲兵的帶押之下,走了進來,他的面色,青得可怕,直到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相接觸,他口角也略牽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苦笑來。

我向他作了一個手式,示意他鎮定一些,不要太過份緊張。

但方天的面色,卻仍是十分沮喪。

我望著他,我的腦中,忽然像是「響」起了他的聲音。當然,我的耳際絕未曾聽到任何聲音,但是我卻感到方天在說話,而且是在對我說,那當然是他特彆強烈的腦電波在影響我的腦電波的緣故。

我「聽」得他在說:「衛斯理,我完了,就算我能逃一死,我還能夠回土星去么?」

我望著他,不禁苦笑!

為了方天能回土星上去,我和納爾遜兩人,歷盡了多少艱險,費盡了多少心血!到頭來,納爾遜先生還離開了人世,而方天卻還被控為謀殺納爾遜的兇手!

的確,他的身份一被暴露,他在地球上恐懼了近兩百年的事實,就可能發生了,那便是:他將被地球上的人,視作研究的對象,視作奇貨可居,他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土星去了。

我的腦中不斷地「響」著方天的聲音,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我在這樣的情形下,是沒有法子和方天通話的,我只是心中迅速地轉念著,等到主控官宣讀主控文,讀到方天在預定發射到土星去的火箭之中,秘密設置了一個太空艙的時候,我輕輕一碰身旁的小納,和他兩人,悄悄地退了出來。

在走廊上,我們遇到了數十隻監視我們的眼睛,小納以十分懷疑的眼光望著我。

我低聲道:「你可要聽我講述令尊的詳細死因么?」小納十分訝異,道:「你為甚麼不在庭上說?方天在等著你為他作證!」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能暴露方天的身份,因為這將對他有極大的不利,我要你幫我忙,將方天救出來,將他送上那枚火箭,他只要有十分鐘的時間,便可以回到他的故鄉了。」

他瞪著眼看著我,他顯然不明白我究竟是在說些甚麼。

我沉著聲音,低聲道:「方天是一個土星人!」

他猛地震了一震:「但如果他是兇手的話,我絕不會助他。」

我搖頭道:「他不是兇手,他非但不是兇手,而且,他還替令尊報了仇,為我們地球人,除去了一個極大的禍胎!」

我以儘可能的最簡單的描述,將土星衛星上的那種可怕的「無形飛魔」──獲殼依毒間的一切,向小納講了一遍。

他在聽了之後,大約足足有五分鐘之久,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

我是可以明白他的心情的,他這時一定正處於極度迷惑,恍若夢幻的境地之中,因為他在過去十幾分鐘之內,所聽到的一切,全是他一生之中,從來也沒有聽到過,從來也未會想到過的!

這等於叫以足走路成了習慣的人,忽然改用手走路一樣!

我自己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歷,所以我並不去打擾他,我只是希望他能夠在較短的時間之內,明白我所說的一切。

約莫過了七八分鐘,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頭向窗外看去。

由窗外看去,可以看到基地之中所聳立著的許多火箭。那枚土星火箭最高,最搶眼。

從辦公室大樓到那枚土星火箭,約莫有一公里的路程,但是,要使方天通過……

我想到這裡,心中也不禁苦笑。

就在這時,小納已經開口,道:「衛,你有甚麼法子,可以使方天順利到達那枚火箭,使他能夠起飛?」我聽得他這樣說法,知道他已經完全相信我的話了,我道:「你呢,你有主意么?」

他搖了搖頭,道:「我沒有,而且,方天的案子是用不著多審的,立即可以定案,他也會在極其嚴密的戒備之下,送出基地,到達最近的有死刑設備之處,去執行死刑!」

我急促地來回踱著步,在我們附近,有著不少便衣和武裝的守衛,他們的眼睛未曾離開過我們兩人,但因為我們都以十分低的聲音在交談,所以可以肯定這些人都未曾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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