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再臨榮國府

太子駕行,儀派更在親王之上。

一對對龍旌鳳翣、雉羽夔頭遮天蔽日。

銷金提爐焚著御香,使得整個居德坊都遍布異香。

又有兩把曲柄七龍黃金傘擎舉,至尊至貴。

從者皆冠袍帶履。

又有值事太監捧著香珠,綉帕,漱盂,拂塵等類,禮樂不絕。

行人遙遙觀之,心生敬畏。

隊伍正中,三十二個健壯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金黃龍紋版輿,恍若一座小行宮。

後面則是一溜的宮輦。

兩千彪炳威烈的神策軍駐滿居德坊街道各處,新任立威營指揮使方英帶了二百親兵親自前來護駕。

這等陣勢,比當日元妃省親,又何等壯觀十倍!

賈家自賈母起,連賈政、寶玉、賈環、賈蘭、賈芸並幾房賈氏族人,還有內眷如李紈、鳳姐兒等人,全部候在榮國正門前。

待到巳時二刻,皇駕駕臨居德坊時,闔府人無論老幼,皆跪在街邊恭迎。

東宮總管太監王春出面,尖聲道:「殿下諭旨:不必多禮,裡面相見。」

說罷,龍輦並未停頓,直直入內。

賈母心裡雖憋悶,卻也知道輕重,忙由李紈、鳳姐兒攙扶著,與賈政、寶玉等人一道回了裡面。

等眾人回到二門時,卻發現皇輿已經停了榮慶堂內。

賈母等人又匆匆趕至榮慶堂,由宮人引入內後,賈母就見賈琮正坐在那張高台軟榻上,和黛玉說笑著什麼。

雖然差點一口老血嘔出,可賈母等人還是等上前見禮。

「臣婦賈史氏,請太子殿下安!」

「臣賈政,請太子殿下安!」

「草民賈寶玉,請……請太子殿下安……」

「……」

高台軟榻上,賈琮看向黛玉,擠了擠眼。

黛玉忍笑嗔怪了眼後,賈琮乾咳了聲,叫起道:「平身罷。」

賈母、賈政這才在鳳姐兒、李紈、寶玉、賈環等人的攙扶下起了身,賈母心裡說不出的窘迫和尷尬,抬眼正好見賈琮正目光淡淡的看著他,不由一滯,賈琮卻呵呵一笑,問道:「太夫人,今日可知孤之貴重否?」

賈母老臉登時漲紅,嘴巴張合了幾下,到底沒說出話來。

便在這間榮慶堂上,她曾無數次罵過賈琮,「該死的孽障」、「下流種子」,背後甚至還罵過「窯姐兒生的討命鬼」,命硬克父克母克兄的「掃把星」……

是,人家是命硬!

真命天子的命,能不硬么?

尋常人家,誰又有資格當其父母兄長?

念及此,賈母長嘆息一聲,又緩緩跪地道:「昔日皆老身之罪過,只求不牽連家人。」

她這一跪,賈政等人又紛紛跪伏下去。

賈琮輕笑了聲,道:「倒不是沒有人上摺子,請治賈家苛虐之罪。只孤與太后、父皇言:無論當年事究竟如何,非賈家撫育之恩,孤不能存也。雖有賈赦、刑氏等人凌辱苛虐,幾不能活。卻亦有政公慈愛,姊妹友善之德。太夫人雖不曾降慈愛於孤,還時常啐罵,但也無迫害之舉。總得來說,賈家有功無過,功在政公。平身罷。」

賈母等人心中一塊巨石鬆開後,再次起身,於客位落座。

賈琮也不願逼迫過甚,直言道:「孤此次前來,是送林妹妹歸來備嫁。待父皇登時大典之後,七月十八,便為孤與林妹妹大婚之日。一應禮數準備,會有宗人府並禮部前來指教。林妹妹在賈家時,可與姊妹們入住大觀樓正殿、偏殿內。平日里倒不必拘束,可在園內游頑。」

說完正事,他便起身,道:「便是此事,賈家行好送嫁之事,莫要耽擱了。林妹妹自與太夫人說話罷,太夫人當初雖未降慈恩與孤,但待林妹妹還算不差。政公陪孤重遊一回賈府即可,孤還想再去東路院逛逛。」

黛玉自無不可,只是有些留戀的看著賈琮,畢竟這一分別,要分開十日之久。

賈琮則寵愛的握了握她的手,這點時日的分開,還是要忍的。

黛玉用目光回應:我知道……

堂下,寶玉痴痴的望著眉眼間皆是濃情卻非向他的黛玉,心都碎了。

只他這番模樣,立刻引起了慈寧宮教養嬤嬤的注意,面無表情的臉上,目光登時鋒利如刀,狠狠看向寶玉。

「放肆!」

宮中嬤嬤的怒視,立刻引起了賈政的注意,他朝寶玉低聲一喝,唬的寶玉身子一顫,煞白了面色,低下頭去。

賈母見之心中不滿,可這會兒也不敢多說什麼。

賈琮只當沒瞧見,走下高台,微笑著對賈政道:「政公,請。」

賈政心情複雜,雖還想再聽賈琮喚他「老爺」,卻也知道君臣大義已明,怎能再亂了綱常?

躬身謝恩後,道:「殿下先請。」

賈琮呵呵一笑,道:「老爺為先。」

賈政聞言,大為感動,瞬時紅了眼圈,賈琮對賈環、賈蘭道:「攙扶好了。」

賈環、賈蘭二小高興一應,攙扶著賈政往外去。

就聽黛玉身後一白髮老嬤嬤對寶玉寒聲道:「外男一併出去,再敢直視太子妃,摳出你的眼珠!」

賈琮見賈母面色震怒,卻不敢多言,只死死盯著他,嗤笑了聲,道:「太夫人莫要如此瞧孤,此嬤嬤為慈寧宮太后身邊第一得用昭容,專門打發來服侍林妹妹的,也教賈家人一些規矩。」

又看向寶玉,道:「你也大了,什麼當做什麼不當做,心裡也該有數了。」

最後同賈政道:「政公,溺子如殺子。寶玉本性不壞,只是被無知婦人嬌慣,一味恣意享受,不知上進,於家於國無用。孤知政公幾番想要管教而不得,非政公之謬也。」

賈政聞言,滿面慚愧,連連搖頭哀嘆。

賈琮之言,真真說到了他心坎里。

若果真讓他好生管教寶玉,賈政自信,再怎樣不濟,也不會養成現在這般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在脂粉堆里廝混的浪蕩子。

只是孝道當前,他又能拿賈母如何?

賈琮見之,微笑勸道:「事已至此,政公也莫多想其他。既然太夫人想他如此,他生性也被養成了這般,再強求也無用。好在寶玉本性依舊不壞,不會行欺男霸女胡作非為之事,就由他當一世富貴閑人罷。政公尚有一子一孫,環哥兒的前程自有定數,孤已有安排。蘭兒生性穩重,知上進好讀書,將來同樣不可限量。賈家有一武一文,興復可望。只是孤歸宗認祖後,賈家大房絕嗣,到底一場緣分,孤不忍見之。不知政公可願將環兒過繼至大房?也不用分寶玉什麼資費,東府盡歸其有。」

饒是此刻不當笑,畢竟過繼之後,便不再為父子,而成了叔侄。

可聽聞賈琮之言,賈環還是忍不住一瞬間扯大了一張驚喜的嘴臉!

賈政見之氣個半死,不過念及大房連個人也沒了,若果真從族裡過繼,承嗣爵位,他再清高,也不至於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再者賈琮為儲君,言出法隨,也沒有賈家拒絕的道理,便躬身道:「殿下所言,實金玉良言也。」

賈琮輕笑了聲,不再贅言,道:「政公請。」

……

待連寶玉在內的外男都出去後,黛玉並諸姊妹忙從高台上走下,同賈母見禮。

賈母在宮中嬤嬤的注視下,只受了半禮。

黛玉還未成為太子妃,倒不用她這個一等榮國太夫人現下就磕頭見禮。

雖今日賈母自覺受盡了憋屈,可外孫女兒就要成太子妃,依舊是件值得她當成頭等大事對待的喜事。

按下傷痕纍纍的老心,賈母握著黛玉的手回到軟榻上,笑問道:「這幾日在宮裡可好?」

黛玉笑道:「好呢,老太太身子大安否?」

賈母也笑道:「好,好……」說著,就忍不住問起一件心頭事來:「我怎聽說,如今是三丫頭在管宮闈事?」

黛玉笑著解釋道:「原是我覺得管不動,也沒那心性。太后體諒,就准我尋幾個幫手。我就請了三妹妹、寶姐姐、平兒姐姐,還有紫鵑一道,去管後宮。」

賈母也知黛玉的身子骨和心性,都受不得太重的操持,便笑道:「原來是這樣,這樣也好,我在家裡也不怎麼管事,只讓你大嫂子和鳳姐姐去管。不過大事上,還是要做到心裡有數。你能讓紫鵑去聽著,知道有何事,就足夠了。」

黛玉笑道:「原是沒讓她去的,是寶姐姐商議了三妹妹,說規矩就是規矩,按規矩來,日後也能少些麻煩,才非要讓紫鵑也一併去。」

賈母聞言,微微頷首道:「寶丫頭是個好的,可惜了,也幸好……」

提及此事,賈母就想到原先她還一直撮合寶釵跟了賈琮,那會兒王夫人和薛姨媽還都不願意,以為賈琮必死無疑,怕受牽累……

也幸好如此,不然,那會兒就成了親,今日哪還有黛玉太子妃之位?

賈母又對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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