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心意相通

左銀台門外,內閣。

趙青山召集了林清河、魏毅、范浩、董新及吏部尚書於世傑、工部尚書岳宗昌、戶部尚書左中奇、禮部尚書楊庭貞、兵部尚書尤壠、刑部尚書甘桂及蘭台寺大夫上官雲諸朝堂重臣,廷推今日出缺的諸官員。

禮部左侍郎,工部左侍郎,吏部司官、刑部郎中還有太常寺寺卿、鴻臚寺寺卿等二三品衣紫大員,自國朝鼎定以來,還是第一次這般大規模的出缺。

趙青山這個國朝元輔身上,背負的壓力可想而知。

好在,有賈琮沒有任何保留的支持,反而讓趙青山愈發有了義無反顧撞破南牆亦不回頭的決心!

不過,他到底還是知道分寸,沒有再如提魏毅等人入內閣那般,直接指定人選,一手遮天。

而是將各部掌印部堂都叫了來,每個位置提出二三人,然後廷推。

趙青山不可能對各部的情況都了如指掌,好在魏毅、范浩、董新三人是從下面提起來的。

尤其是魏毅,原是吏部考功司司官,對於六部的情況幾乎了如指掌。

至少,知道哪些有真能為,哪些是沽名釣譽之輩。

儘管於世傑才是吏部天官,曾經高他好幾級,但魏毅這些人的性子,像極了趙青山,有一說一,一點顏面也不留。

一個半時辰過後,於世傑、岳宗昌、左中奇等人的面色都陰沉不大好看。

他們看中的人,全被魏毅等人毫不猶豫的否決了。

趙青山雖然一個名都未提,卻握著一票否決權,且他極信任魏毅、范浩和董新三人。

當然,這三人也給出了詳實的否決理由,讓於世傑等人沒法辯駁。

但這樣做,到底違背了官場的規則,一點體面也沒給他們留。

縱然占著理,這樣做也有一言堂的嫌疑。

倒是林清河,似已經放棄了掙扎,任趙青山去施為。

他本就不是強勢好鬥的性子,寧則臣在時,他就沒甚話語權,不過執行起新法,調和各方關係是把好手……

若是能把趙青山堵在京外,林清河倒也想嘗嘗首輔寶座的美味。

可既然這個大炮仗已經回來了,還得了儲君的絕對信任和支持,他再多想,豈非沒趣?

索性走無為不爭的路數……

等確定下各出缺官位的人選後,趙青山大為滿意。

換上這一批踏實能幹,放在以往一輩子都不可能出頭的官員,此次逼宮非但不能削弱朝廷的運轉水準,說不得還會大大提高!

現在朝廷不需要會做官的人,更需要能做事的官!

辦妥此事後,趙青山面色忽的一凜,目光掃過諸衣紫重臣,緩緩道:「今日逼宮之事,太常寺、鴻臚寺二位寺卿不滿老夫手段強硬,清查吏治,不合中庸之道,老夫是信的。他們二位,都是真正的道德大儒,殿下也以一品官身准其致仕。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夫不怨他們,他們也是出於忠心。」

「但是,禮部左侍郎楊文新,工部左侍郎冦良,吏部司官祝鵬、刑部郎中張功等人,他們是什麼樣的人,老夫再清楚不過!這些黑了心瞎了眼的混賬,當年靠什麼搏得官身,老夫更是一清二楚。他們若以為,趁這個機會就能脫身,逃脫王法,那就太可笑了!」

「各部堂官回去後,立刻組織人手,徹查這批不忠不義之徒的所行所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元輔在時,工部侍郎冦良就敢在河工銀子上插一手,吏部司官祝鵬這些年掌著文選清吏司,執揀選舉人,並恩、拔、副、歲、優貢生就職之事。靠著這個權勢,他不知貪污勒索了多少去。還有刑部的張功,靠左右司法訴訟案,同樣吃的盆滿缽滿!只因這些人背後站著不少大人物,有的連元輔都要忌憚一二,不得不委屈求全。」

「但是,如今已經不同了!不管他們背後站著的是親王府還是國公府,還是宮裡的娘娘,自今日起,有敢遞條子傳話說情亂伸手的,老夫一併斬之!!」

「京察大考,澄清吏治,自今日始!」

「望諸君莫惜身膽怯,不敢與貪邪腐惡為敵。」

「若能以吾等老朽衰頹之身,換得玉宇澄清,固大乾江山社稷萬世不易,雖死猶榮也!」

「望諸君,同心為之!」

說罷,趙青山高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般大禮拜下!

男兒膝下有黃金,趙青山一身桀驁不屈,但為了殿下所託,他又何吝此身?

熟知他性格的林清河、左中奇等人見之,無不面色動容,紛紛避開後大禮還之,齊聲道:「焉敢惜身,當效元輔,不為己身謀利益,但求蒼生得安寧。」

……

東宮,宜春宮。

西暖閣。

當賈琮的身形出現時,鶯兒和小五歡喜的都跳了起來!

「姑娘,三爺來了!」

「姑娘,殿下來了!你快看,你快看!」

賈琮目光跳過鶯兒和小五,望著黃花梨雕龍紋拔步床上,靜謐坐在那的寶釵,眼中的憐惜之色再不能遮掩。

前幾日躺著的時候還不顯,可此刻坐起來,卻看出寶釵那張臉瘦的幾乎脫了形。

往日圓潤的俏臉,此刻瘦的幾乎看不見了。

唯有一雙曾經不怎麼顯大的杏眼,此刻看起來卻那樣的大。

瑩潤的目光,也蘊著一抹化不開的憂傷和迷茫……

但她還記得行禮:「殿下回來了……」

只是還未等她下床,賈琮便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擁入懷中抱緊。

一旁鶯兒見她姑娘終於開口了,眼淚撲簌撲簌的掉下來,道:「姑娘,這幾日三爺夜夜陪著姑娘,還親自給姑娘凈臉沐足……」

賈琮明顯感覺到,寶釵在他懷裡清瘦的身子顫了顫,他對鶯兒小五道:「你們先下去罷。」

鶯兒和小五便落著淚出去了,賈琮挨床榻而坐,將瘦若無骨的寶釵抱在懷中,輕聲道:「先說一件事,據我徹查,當日是王夫人見薛姨媽思子心切,到了夜不能寐的焦躁地步,才出此奸計,唆使所為。」

隨著賈琮之言,寶釵整個人都開始顫慄起來,賈琮忙頓住口,溫柔的在寶釵碎發上親吻著,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你想的那樣,王夫人告訴薛姨媽,這夏日裡,池子水又淺,縱然掉下去了,也斷不會有事。薛姨媽鬼迷心竅下,輕信了她姐姐,這才迷了心,使下這等苦肉計。等看到你萬念俱灰後,她也幾番尋死自盡,不願苟活……」

這番話一出,寶釵身子一僵,但終於不再如枯槁之木般無動於衷,她抬起頭,巴巴的看著賈琮,聲音暗啞卻也有幾分焦急問道:「果真?我……我媽她……還好么?」

這終究是個善良的姑娘,不枉賈琮寧肯壓下一些憤怒,遮掩一些罪行……

賈琮在她額前吻了吻,微笑道:「雖然孤恨不能將她姊妹二人碎屍萬段,但終究不忍寶姐姐你傷心,所以就寬恕了她們。姨媽見我救活了你,知道不會有事後,就去了大觀園達摩庵內靜心禮佛,不見外客。但我知道寶姐姐必放心不下,所以就安排了兩個宮中嬤嬤在裡面看著,不讓她自尋短見。且約定好了三年之期,等三年後,她就能還俗了。到底是輕信了她姐姐之言,否則,她絕不會做出這等荒唐之事的。」

寶釵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卻讓人感覺到整個人的靈魂都歸來了。

親母弒女之痛,超出了倫常,也超出了想像。

那如同億萬隻螞蟻一寸寸噬咬心口的感覺,如同身在煉獄。

但是,在得知此舉非薛姨媽本心,只是為了行苦肉計後,雖依舊讓她覺得心痛,但那塊如同天塌之後被淹沒在尖銳巨石下的窒息之痛,卻終於消散開來。

就聽賈琮又道:「林妹妹早先就和我說好了,她那夜陪我一道入宮,先入了太后和父皇的眼,再加上她也沒個有過命案官司的哥哥拖後腿,所以太子妃之位就落在了她頭上。她原是不在意這些的,但也不好推辭。不過她也明白自己的性子,雖也有這份能為,但哪有耐性管這般大的一座皇宮?所以日後宮中宮務她就想交給寶姐姐和平兒姐姐來管,她還說要好生求你一求呢……這份權力不小,影響會頗大,也正因此,我才想著趁清理內務府之機,唬姨媽和薛蟠一唬,讓薛蟠以後不要仗著寶姐姐的勢,在外面惹出禍事來,姨媽再到宮裡哭訴,那寶姐姐才會作難呢。我其實不過是想著在詔獄內關上個把月,讓薛蟠改改性子,還想著等他轉了性子後讓他做點實事,畢竟他人並不壞。卻不想好端端的鬧出這麼一場來……」

寶釵聞言,清瘦的臉上浮現出落寞之色,輕聲道:「那夜……」

沒等她說完,賈琮就笑著攔下,道:「快別說了,那夜姨媽那樣求你,你若果真讓她跪下也要同我走,這會兒你也必進不得宮來,朝廷里那些官兒還不拚命彈劾你不孝?太后和父皇也會對你有看法。況且,說起來,我若撒潑打滾在太后父皇跟前鬧,也未必不能讓你做太子妃,可我也不能太任性,違拗太后、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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