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居心

「你和葉清怎麼回事?」

養心殿內,崇康帝開門見山的問賈琮。

賈琮監斬完後,回來複命。

對於那百餘顆人頭的事,崇康帝並未多理會。

到了他這種位置,亂臣賊子之死,連眉頭都不值得皺一下。

倒是賈琮今日之言,讓他有些意外……

賈琮聞言躬身道:「回陛下,臣以為葉清縱然貴為太后侄孫女兒,但有些線還是不要踐踏為好。昨日已經干涉過一次政事,今日又出頭……趙昊等人明顯是拿她做槍,借她背後太后之鳳威,來干擾皇命。葉清曾幫助過臣幾回,臣不願見她被人利用,故而警告她一回。至於聽還是不聽,只看她自己了。」

「警告小九兒……」

崇康帝眼中閃過一抹古怪,葉清背後有一個拿她當眼珠子一樣護著的太后,重華宮極少露面的太上皇也青睞於這個充滿靈性的丫頭,更不用說龍首原上那個還未死透之人,更是拿她當女兒一般寵愛,連銀軍都贈給了她。

這樣的身份,連他都覺得棘手,說話以家禮相見。

不想他這個臣子,倒是極有膽魄。

崇康帝哼了聲,問道:「聽說你們在南邊兒時,還鬧了些不愉快?」

賈琮道:「回陛下,確有此事。當時臣將錦衣衙門設在了揚州鹽院內,錦衣衛為天子親軍,衙堂重地,不亞於白虎節堂。不想葉清盡倚恃身份,強行入內。臣自不敢拿她怎樣,卻將門將抽打了一頓。葉清自覺臣是在掃她顏面,故而只待了半宿,第二天天未明就離開了。她和林鹽院之女相厚……」

崇康帝看著賈琮極為出眾的相貌,譏諷道:「她是與你相厚吧?朕本以為小九兒超然不俗,沒想到也是在意皮囊的丫頭……此事到此為止,她做何事你不要再多嘴。太后果真震怒,要懲罰於你,朕也保不住你。」

賈琮微微皺眉道:「陛下,臣乃外臣,太后怎會懲罰於臣?」

崇康帝喝道:「糊塗!太后將榮國太夫人招至宮中頒下懿旨,讓榮國太夫人嚴加管教於你,打你幾十大板,你還能反抗不成?」

賈琮恍然,隨即抽了抽嘴角,有些頹喪的垂下頭去。

見他如此,崇康帝心中瞭然,賈琮在賈家不受榮國太夫人待見之事,京中上層幾乎人所共知。

不過念及此,崇康帝倒有幾分感同身受。

當初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不願多往這面亂想,崇康帝又問道:「成國公世子是怎麼回事?」

賈琮忙正色道:「陛下,臣敢以身家性命發誓,蔡暢所中之毒,絕非臣所為。臣該何其愚蠢,敢在這個時當下,用毒毒殺他?」

崇康帝聞言,看著賈琮皺了皺眉,不過見賈琮面上毫無心虛之色,再加上太醫回報,蔡暢是得了急症才高熱昏迷不醒,非中毒跡象,也就不再多疑。

雖然總以為這裡面還有其他手尾,但無憑無據,他也不能憑白強問賈琮。

最後道:「十二日鐵網山行圍,錦衣衛新成軍,就不直接參与了,在外圍觀摩,來年再入圍。如今你主要的精力,仍要放在勛貴之中。皇子暴斃案還在偵查中,種種跡象表明,此案絕非孤立之案,必有掌軍大將參與其中。錦衣衛要潛下水面,替朕查出此人到底是誰!」

「臣遵旨!」

賈琮躬身領旨。

崇康帝看著氣度恭謹沉穩的賈琮,忽然道:「好生替朕辦差事,朕不會虧待賈家。」

……

自宮中出來後,天色已晚。

賈琮騎在馬上,由親兵護從著,往西城趕去。

心中卻隱隱發冷。

「好好辦差,不會虧待賈家」,而不是「好好辦差,不會虧待賈琮」。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毫無疑問,崇康帝知道他對賈家姊妹們的關心在乎,甚至知道了昨夜賈母東道上,他說的那些話。

或許在崇康帝看來,他是一個極重視家人親情之人。

就算日後要除去他,還會保全賈家,對他而言,是莫大的恩德。

這種掌控感,或許才是崇康帝放心用他的緣由。

畢竟,以他對賈家一眾女孩子們表現出來的情意,絕不可能生出反叛之心。

抬頭看了看有些陰霾的夜色,賈琮目光中閃過一抹異色。

其實他內心深處自己都不知道,若有一天崇康帝拿下家裡的姊妹,然後責令他自盡,他會不會遵命。

也許會,但……多半不會。

因為他不會給任何人這樣的機會,誰想逼他死,誰就先去死吧!

……

「三弟回來啦!」

賈琮歸家後,剛至寧安堂,就見堂上除了平兒外還有一人,竟是李紈。

與平兒一身絢麗多彩的華服不同,李紈周身素凈,連粉黛亦不施。

頭上也只一隻淡雅玉釵輕簪,面色雖帶著笑,但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喜悅。

竟如槁木死灰一般……

她是一個極典型的這個時代的高門寡婦,絕了再嫁之路,便一心清靜守節。

或在錢財上有些吝嗇貪念,但所為者亦全是賈蘭。

這樣的人,談不上可敬,實有些可悲……

不過,對於這樣一個「貞潔」的殉道者,誰也難以改變她的「志向」……

賈琮依禮問候罷,問道:「大嫂怎得閑上門?」

李紈笑道:「西府來了許多外客,都是各府的誥命,老太太讓我來請三弟過去說話。」

賈琮聞言,眉尖輕挑,道:「剛我瞧榮府正門前停了好長一溜車馬騾轎,就是那些外客的?」

李紈笑道:「誰說不是呢?除了王家舅太太、史家兩位侯夫人、不少世交故舊的誥命外,還有一些貞元勛臣家的誥命,她們是由史家兩位侯夫人引來的,這會兒正在和老太太說話呢。看樣子,是有事相求。」

賈琮聞言,眯了眯眼,道:「可是成國公府的太夫人來了?」

李紈驚奇道:「三弟如何得知?」

賈琮呵呵了聲,道:「猜到的……罷,現在就過去吧。沒想到,成國公府還有這樣一位老太太,倒是比她家那對廢物兒孫強。」

李紈和平兒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賈琮罵的那對廢物兒孫是誰,面面相覷後,滿臉唏噓。

可不就是成國公和國公世子么?

……

榮國府,榮慶堂。

自先榮國賈代善病逝後,賈母已經很多年沒同武勛將門誥命說話了。

說起來,成國公太夫人的身份並沒有賈母尊貴。

成國公太夫人孫氏是母以子貴,其夫早亡,她的誥命是成國公蔡勇受封國公後,為其母請封的。

而賈母的國公夫人,卻是由賈代善成為國公後,直接冊封的。

不過到底是頭一次登門的外客,賈母禮敬三分。

然孫氏卻無絲毫驕縱輕狂之心,處處以賈母為先。

等見識完賈家銜玉而誕的子孫後,孫氏對賈母道:「老夫人好福氣,這等奇緣降臨賈家,榮國府賈家果真不愧是大運道之族!」

賈母謙遜笑道:「都差不離兒,說起來,你家還在興旺,我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嘍。」

此言讓滿堂誥命都不敢苟同,最後還是成國太夫人孫氏笑道:「我家如何能同貴家比?賈家有一銜玉而誕的子弟,此事我等早就知道。原以為賈家福運便在此,卻不想這二三年來,除卻這如寶似玉的子弟,賈家又一哥兒橫空出世。這一現世,就將滿神京各府子弟都比了下去。老夫人,不瞞你說,原我還以為自家那個大孫兒是極好的,當世也沒幾個能比。可和你家那位冠軍侯比,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

賈母聞言,面上閃過一抹不自在,心道誇寶玉就好生誇寶玉,怎又轉到那位身上了?

不過到底是在誇讚賈家子弟,她的孫子,賈母還是笑道:「太夫人過譽了,我家那孽障整日里不安分,讓我每天提心弔膽,實不敢和府上世子相比。」

對於賈母說出這番話來,滿堂誥命既意外似又在意料之中。

她們無人沒聽說過賈家太夫人不喜那位冠軍侯的信兒,只是聽過歸聽過,真見到了,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這樣的麒麟兒,若是換做她們府上,還不知被寵成什麼樣了……

然而正當眾人心思各異時,忽就見白髮蒼蒼的成國公太夫人孫氏老淚縱橫的哭了起來,這模樣,滿堂皆驚。

賈母也唬了一跳,忙問道:「太夫人這是何故?」

孫氏看起來凄涼之極,悲戚道:「我不為別的而哭,只因談及府上兩個哥兒,想起了家裡我那可憐的孫兒。」

賈母納罕道:「府上哥兒出了何事?」

孫氏落淚道:「我家那孽障,打落草就沒了娘,是老身一手養大的。因是世子,所以十二歲不到,就送去了九邊打熬,如今好不容易才回來,沒想到……因得罪了冠軍侯,被抓起來打了一通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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