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驚天大案

奔波了一天,賈琮歸家時,天色已近黃昏。

只是還未回東府,就在門前被西府賈政的清客攔下,請往西府。

榮府前書房。

賈琮與賈政見禮罷,就見書房內除卻賈政與他的六七名清客外,還有寶玉和一個熟人。

順天府通判,傅試。

此人為賈政門生,素會討好賈政,因而得賈政另眼相待。

三年前,便是此人,將賈琮從榮禧堂驅逐回東路院,以免給賈家丟臉……

看著此刻傅試一張近乎諂媚的笑臉,賈琮連正眼也未給一個,看賈政問道:「不知老爺有何急事吩咐?」

賈政並未看出賈琮對傅試不假顏色,問道:「琮兒公務可辦完了?」

賈琮點點頭,道:「是。」

賈政又問:「我聽說,趙相和工部左侍郎林廣寧都被鎖拿了?」

賈琮雖不願在家談公務,不過難得賈政關心一回,他也不好不答,便道:「是,天子傳旨拿人。」

賈政聞言倒吸了口冷氣,變了面色,有些唏噓道:「趙青山此人,我並不了解。但林侍郎卻是極能辦事的,這回壞了事,著實可惜吶。」

賈琮聞言,不知賈政到底何意,便不置可否沒有應答。

賈政見之,乾咳了聲,面色隱隱有些不自然,問道:「琮兒,河套遭了水患,聽說各處官府糧倉都被淹了,怕是要從關中調糧?」

賈琮聞言,眼睛陡然一眯,看了賈政一眼,又看向額頭冒汗,蒼白的面上擠著強笑的傅試,道:「老爺,此非侄兒管轄之事。不過,多半會如此。臨時從江南調糧,路途太遠,河套災民等不急。天子最是愛民,為了罹難百姓之痛,將軍機大臣趙青山、工部侍郎林廣寧,河道總督柴梁悉數鎖拿下獄。又怎會看著受災百姓挨餓受凍?」

聽聞此言,賈政唏噓了聲「天子聖明」,而傅試的面色卻愈發慘白。

賈琮這才想起,傅試這個通判,正是分管順天府糧儲的。

在大乾,通判作為知府的屬官存在,正六品,設六人。

分理糧儲、馬政、軍匠、薪炭、河渠、堤塗之事。

傅試走了賈家的門路,才分掌了最肥美的糧儲差事。

這會兒急成這般……呵。

又看了眼面露為難之色的賈政,賈琮微微放下心來。

賈政雖為難,卻並無心虛慌張之色。

也是,以他迂夫子的性子,自然不可能收受賄賂。

念及此,賈琮安下心來,便不放心上了。

就算傅試走的賈家的門路,可以賈家現在的根基,這點事應該算不上大罪過……

只是他不慌,卻有人慌。

傅試三十多歲的人,平日里道貌岸然,這會兒卻用極卑微的目光哀求著賈政。

賈政心軟,嘆息一聲道:「琮兒,順天府糧倉一直為你傅世兄掌著。但在接手之時,就發現糧倉虧空嚴重,賬目十分不合。可官場上那一套……唉,他也只能做到明哲保身。原想著慢慢將虧空補上,誰曾想出了這樣的事。此案若發,他必難保全身家性命,你看……」

賈琮聞言氣急反笑,道:「老爺,若果真如此,莫說侄兒,就是換成大羅金仙下凡,這會兒都不敢弄鬼,否則便是欺君大罪,禍及滿門!再者,朝廷就要開倉調糧,就算侄兒想幫,又從哪去調糧搪塞?所以此事,賈家無能為力。」

最後一言,賈琮是對著滿面絕望的傅試所言。

傅試幾乎癱軟在地,不過還在垂死掙扎:「冠軍侯!糧倉一案,還有可救之法。只要冠軍侯看在恩師的面上,願意搭救,等查案之時,將前任通判拿下,便可脫罪,便可脫罪啊!還望冠軍侯看在恩師的面上,救我一救哇!若不然,在下全家性命難保矣!」

說著,跪地砰砰磕起頭來。

這時,賈政還沒說話,寶玉就破天荒的在賈政面前主動開了次口:「琮哥兒,你若能幫扶一把,就幫扶一把罷。這……」

話沒說完,就被賈琮刀子一樣凌厲的目光盯了過來,唬的寶玉一個激靈,閉上了嘴。

看到這一幕,書房內不少人面色微變。

賈琮對賈政道:「老爺,此事絕不能插手,若是旁的事,能幫的侄兒看在老爺的面上必然會幫。可此事一旦沾手,整個賈家都要牽連在內。就只寶玉那句話,日後到了公堂上,便能判他一個流放三千里!糧倉,乃國之命脈,國之基石也!!焉敢妄為?!不過,若果如傅試所言,自他接任時糧倉便已是空的,那侄兒必然不會讓他多擔待罪名。」說著,賈琮對賈政一清客道:「去外面叫展鵬帶二人進來。」

那清客早被賈琮氣勢所懾,也沒問賈政意見,就巴巴的趕緊出門,未幾,領了展鵬和兩員親兵進來。

賈琮道:「將傅試帶下去,送往大理寺,命其主動交代順天府官倉虧空一案。」

聽聞此言,莫說傅試登時半暈厥在地,連賈政的面上都掛不住了。

不過他到底還記得賈琮之前之言,沒有阻攔。

等展鵬帶人將連話都說不出的傅試離去後,賈政嘆息道:「何至於此啊?」

賈琮心裡簡直無語,對賈政道:「老爺,傅試到底是老爺的門生,賈家此時若不爭取個主動,必會有人往老爺身上攀扯,到那時,天子震怒之下,牽連到老爺身上,亦有可能。琮卻不會見此事發生,索性,就做一回惡人罷。」

原本心裡很有些不自在不高興的賈政聽聞此言,滿腔怨氣登時化為感動,看著賈琮動容道:「好孩子,真是難為你想這些了!」

賈琮微微一笑,面色隱隱疲憊。

……

等從前書房出來時,賈琮看著身邊同他一併出來的寶玉,欲言又止的難為模樣,便問道:「怎麼了?」

寶玉嘆息一聲,道:「傅試必是貪了去,其罪自然合有應得,我並不惋惜。只可惜他那妹子傅秋芳……」

賈琮聞言忍不住笑道:「你見過?」

寶玉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一年傅試做東道,非要請我去他家吃請。然後就見了一面……頂好的女孩子!」

賈琮想了想,道:「那這樣罷,等此案完結後,我讓人去教坊司,將那叫傅秋芳的女孩贖買出來送給你,你好生待人家,如何?」

寶玉聞言,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咧嘴笑了出來。

……

待送別賈琮,寶玉剛回自己小院兒,甫一進門就聽襲人笑道:「太太叫你去呢。」

寶玉問道:「早上才過去,怎這會兒子又叫?可知道有什麼事沒有?」

襲人柔媚一笑,道:「太太的事,也是我能問的?左右是問你在前面老爺書房裡挨了訓沒有。」她目光中也透著關切,顯然也想知道。

寶玉有些得意地笑道:「並不曾,今兒老爺沒顧得上訓我!」

襲人呵呵一笑,道:「我怎聽說,今日三爺拿眼剜了你一回?可有這事沒有?」

寶玉沒想到府里耳報神竟這樣快,詫異道:「怎連你都知道了?」

襲人面色微微一變,道:「果有此事?」

寶玉笑道:「並不是欺負我,我當時說了不該說的話,琮哥兒擔心這話傳出去牽連到我,據說真論起罪都夠流放三千里了,所以讓我趕緊住口,仔細小人聽去……又幫老爺把那傅試給送去了大理寺,老爺都感動的什麼似的,我還能怪他不成?」

襲人聞言,鬆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

麝月在一旁笑道:「你總擔心二爺受欺負,也不想想,三爺待環三爺都那樣,還能虧待了寶二爺?都知道當初若非老爺太太救他,他連命也未必保得住。他自己也說過多次。你怎還不放心?」

襲人笑了笑,沒回應,對寶玉道:「你快去太太那吧,多半也是此事。」

碧痕近前笑道:「若是傅家犯了事,那他家那妹子可也跟著遭了殃,二爺心疼不心疼?」

襲人和麝月笑罵她,卻聽寶玉嘻嘻笑道:「不心疼,琮哥兒說了,等果真傅家壞了事,他幫我從教坊司要出來,送與我呢!」

說罷,見周圍幾個女孩子變了臉色,哈哈一笑,往東廊下三間小正房走去。

……

亥時二刻,雖已近皇城落鑰,但大理寺寺卿霍建還是緊急入宮,將順天府官倉虧空一案,報至天子御前。

養心殿內,崇康帝一雙眼睛都開始隱隱泛紅。

他之前便已經接到了賈琮親自緊急送進宮的摺子,一開始他還不信。

順天府官倉與戶部設在藍田的太倉、軍方設在灞上的軍糧大倉,為關中最大的三大糧倉。

順天府官倉內,至少該有二十萬石存糧。

順天府一個通判,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可能將這些存糧全部禍禍了。

有此壓倉糧,整個京城的糧價都會維持在平穩的價錢上。

若無此壓倉糧,不用一日功夫,京城糧價必然上漲到極高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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