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將武閣

東府,偏廳。

賈琮到來時,便見開國公世子李虎正大馬金刀的坐在交椅上吃茶。

李虎是真正的勛貴,與賈琮自詡為讀書人而尚寬大儒衫不同。

他素來愛穿一身利落幹練的玄色箭袖錦衣,頭戴紫金冠,腰懸寶劍。

英武大氣,又方便隨時出手……

看到賈琮入門,李虎爽朗一笑,站起身拉著他就往外走。

賈琮莫名其妙道:「這是往哪去?」

親兵隊正郭鄖等人在門前廊下分列攔道,隱隱有出手之勢……

李虎見之,氣的笑罵道:「你們還想跟我動手不成?」

雖如此,言語並不倨傲,反而透著親切。

轉頭對賈琮道出實情:「走走走,趙昊那群孫子都回來了。如今咱們在黑遼喝了頭湯,吃的膀大腰圓,那些人差點沒把眼珠子紅瞎,哈哈哈!這不,聽到動靜後都跑回來,想法子也要往璦琿城那邊走一遭,如今還未談判,未必見不著軍功。不過我瞧著懸,如今羅剎鬼都被殺怕了,塞北又入了冬,一年半載內別想再動手。況且再怎樣,也比不得咱們兄弟。攻城和守城是兩回事……他們擺了席,請咱們去講講仗是怎麼打的,咱們不小氣,就去教教他們怎樣立功!」

看著李虎從頭到尾嘴巴也合不攏,得意的眉開眼笑的模樣,賈琮也不禁笑了起來,道:「你別哄我,他們會專門擺席請咱們講打仗?」

李虎見瞞不過,又哈哈大笑起來,知道賈琮年雖不高,卻是一等的明白人,便如實道:「雖然只是一次貞元勛貴子弟的聚會,可我覺得他們就是在請咱們兄弟講打仗的,咱們不藏著掖著,去教教他們!」

賈琮無語,搖頭道:「我並不是你們圈裡的,還是不去了。」

李虎忙道:「怎麼不算?你家與旁家不同,既算得上開國一脈,也是貞元朝一波的,你祖父不就在貞元朝晉的國公?」

見賈琮不為所動,李虎又壓低聲音勸道:「好兄弟,哥哥知道你這官兒就是為了對付誰的,可你也要明白,那位並不是讓你將咱們斬盡殺絕,只是想打壓咱們……兄弟你想想,這九邊大將,滿朝武臣,七八成甚至九成都是咱們的人,誰能殺的光?誰敢殺的光?哥哥給你說句大逆不道的:誰敢以莫須有之名開第一刀,誰就是仇寇!咱不是岳武穆,大乾軍方也容不下風波亭……所以你別死腦筋,總要留幾分香火情,至少告訴他們,公是公私是私。賈家和你自身,對他們是沒有敵意的。」

賈琮心中凜然,看著李虎,真誠道:「子重,多謝。」

這種話與一個錦衣衛頭子說,非真正推心置腹,性命相交的兄弟不敢為也。

李虎「嘖」了聲,不悅道:「跟我還說這些?外道!」又正色道:「那日在雅克薩攻城,眼見弟兄們拉著敵人從城牆墜落,慷慨悲壯,我也是殺昏了頭,什麼也顧不得只想破城。可大戰結束,我中彈負傷後,才知道後怕。尤其是連璦琿將軍隨軍軍醫都說我沒救了……不怕兄弟恥笑,當時我真是萬念俱灰,往日里一腔爭榮誇功之心,都成了浮雲。當時就算給我個蓋世奇功,我都不願要,只想回家再見見爹娘父母。可惜哪裡還有機會……那種等死的滋味,讓我刻骨銘心。卻沒想到,在哥哥我最絕望的時候,兄弟你不避嫌疑,用奇術救了我。那時我便想,自此往後,咱們就是親兄弟!」

賈琮呵呵一笑,拍了拍李虎的胳膊,點了點頭。

李虎卻又急了,叫道:「我說你到底去不去啊?」

賈琮笑道:「去,總不好辜負你一番好心。」

李虎聞言哈哈一笑,拉著賈琮往外走,邊走邊小聲道:「我同你說,這兩天我在家可是受了老鼻子罪了,家裡老太太和太太念經一樣絮叨我差點沒念破我的頭,今兒才可以出門……她們還幾次命我早日上門把你請家去,說要好生感謝你。倒是我爹,說了些朝堂上的事,你剛接任錦衣指揮使,這會兒上我家對你犯忌諱,老太太、太太她們才勉強按捺住,不過也是遲早的事,等你從江南回來吧……」

……

朱雀大街,將武閣。

與文人士子喜愛混跡平康坊七十二家不同,武勛將門子弟……或者說,貞元一脈的武勛子弟,是決計不敢踏入彼處半步的。

說起來,貞元一脈當真幸運,有開國一脈的慘痛經驗做現成的教訓。

眼見當初的四王八公府第,只用了一代人的光景就衰敗到讓人膽寒的地步。

貞元一脈開拓者還未死,怎敢重蹈覆轍?

所以但凡開國一脈沉迷之事,貞元一脈子弟敢步後塵者,必難逃家法。

若是世子,甚至可能直接剝奪世子位。

防範之嚴厲,可見一斑。

而這等手段,也的確有效,整個貞元一脈中,少見不肖子弟。

至少世子中沒有。

或許資質天賦難及父祖,但都願意去九邊苦熬,從沒哪個敢自詡高門貴族,就鄙夷軍伍之業。

不過,將門子弟總也要有應酬戲耍之地。

一味的苦熬不是長法,剛過易折的道理都懂。

因此,也就有了將武閣的出現……

翻身下馬後,將坐騎交與親兵牽往院內,李虎對賈琮介紹道:「此處便是我等常吃酒頑鬧之地。」

賈琮看著面前這棟三層木樓,笑道:「這樓怕是經不起你們打鬧吧?」

李虎和宣國公世子趙昊是敢在宮中國宴上動手的主兒,這裡難道能倖免?

李虎乾笑了聲,道:「這裡是清公子的產業,咱們這一輩沒欠她人情的屈指可數,我和趙耗子都不知欠她多少回了,哪個敢在這裡動手,非揭了他的皮不可!本就不賺幾兩銀錢,再打壞人家此處,誰還有臉再見……咦,清臣你怎麼了?」

見賈琮聽聞清公子三個字時就微微變了臉色,面上笑容斂去,李虎奇問道。

賈琮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今日芙蓉公子不會也來吧?」

李虎道:「不知道,一般情況下,她不愛和我們混。雖咱們都欠她人情,可她卻不愛和咱們這些武夫混,她就喜歡詩啊詞啊的,對了,嘿嘿,你不就因此而入了她的……」

「好了好了,咱們進去吧。」

賈琮沒等李虎說完,就打斷他,率先往將武閣內走去。

李虎不是蠢人,看出了賈琮的不喜,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和賈琮是兄弟,可和義薄雲天的葉清同樣是好友,多少回的禍事都虧了葉清轉圜。

原本他就聽聞過這二人的傳言,本以為是戲裡唱的才子佳人一對,還暗中高興。

可現在看來,怕是有矛盾啊……

暗中吸了口涼氣,李虎正頭疼該如何想法子化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道醉意熏然的怒吼聲:

「哪來的窮酸秀才,瞎了眼了?還不滾出去!」

繼而便是「啪」的一聲摔碎聲。

李虎面色一變,幾個跨步沖了進去。

……

一樓大堂上,賈琮微微往一旁側了步,躲開了一醉酒小年輕砸過來的酒罈。

其他人都同樣醉意熏然,沒人阻攔。

倒是裡面一個掌柜的匆匆出來,看了眼賈琮的璞巾,好言相勸道:「這位老爺,這裡是將武閣,專招待軍爺的地兒,您還是往別處去吧。」

老掌柜的出頭後,裡面人倒沒再多看他一眼。

一個二十來歲的錦衣年輕人長灌一口酒,語氣鬱悶道:「你們說說,這算什麼事?咱們打十三四就開始往九邊熬著,熬了這些年,命都丟了幾次,還不如人家逛上半年的。」

另一人嗤笑了聲,道:「如今那位擺明了要捧出一個開國功臣來壓咱們,所以別說那孫子只逛了半年,就是只逛上半天,你又能怎麼說?」

「放屁!」

一滿臉胡茬子的魁梧青壯咬牙道:「軍功封爵制是太祖、聖祖兩代先祖定下的鐵律,有這鐵律在,大乾的軍隊就不會成軟腳雞。誰壞了這個鐵律,誰就是大乾的罪人!」

「狗東西!還站在那裡看個球!」

先前醉熏熏砸酒罈的年輕人,見門口之人還沒走,反而饒有興趣的站在那看他們牢騷,眼珠子都紅了,咆哮著衝上來要動手。

只是沒等掌柜的攔,就見這年輕人倒飛了出去,「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掙扎了兩下也沒起來……

書生背後,李虎將腳落地,抹了把虛汗,假模假式的自責道:「哎喲,怪我怪我,忘了規矩!」

他看著賈琮一身儒衫,道:「清臣你在黑遼就這一身,我起初也恨不得揍你一頓,後來才習慣,卻忘了這裡的規矩。」

賈琮笑道:「這裡規矩不讓穿成這樣?」

李虎瀟洒的聳聳肩,笑道:「只有清公子可以,旁人嘛……沒先例。」

又對地上掙扎的那位道:「少在那裡裝死狗!回頭送你一把鐵劍,到我府上去取。」

地上那位本來強忍一口血,聽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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