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私會

在賈環和賈蘭叔侄兒倆的帶路下,眾人從賈母院後,穿過東西穿堂,又過了南北夾道,穿過西花牆,自榮禧堂後廊下王夫人院東角門處,入了東院,便可以看到原私巷甬道的牆上,開了一面小黑油門。

黑油門往北不到十步的距離,便是梨香院的院門……

看到這一幕,寶釵下意識的看向賈琮,見賈琮也瞧了過來,雪膚上瞬間浮起暈紅來。

好在其她人注意力都被那扇小門吸引,寶玉已經上前去開門了,不過賈琮卻看到賈環和賈蘭面上帶著促狹。

眼見寶玉手就要推上門,賈琮見賈環眼中已經快冒出精光來……

賈琮開口道:「寶玉,等等。」

寶玉性子軟,容易聽人言。

聽到賈琮的話後,果真就住了手,有些莫名的回頭看向賈琮。

他以為賈琮不許他去會芳園呢,有些委屈……

賈琮沒解釋,見賈環有些氣急敗壞,往他頭上叩了下後,上前輕輕推開木門,然後就見一面上有幾道駭人疤痕的親兵站在那裡。

看到這人,距離還很有幾步,可寶玉她們卻還是唬了一跳。

探春更是狠狠瞪了賈環一眼……

這親兵卻極懂規矩,眼睛根本不亂看,垂著眼帘與賈琮行一軍禮。

賈琮奇道:「王闞,你怎麼在這?」

名喚王闞的親兵沉聲答道:「回將主,郭隊正命卑職在此處布哨。後花園臨街,又有後門。雖後門常鎖,但不得不防。」

賈琮看了眼不遠處緊鎖的后角門,還是不解:「在此處布哨?」

王闞道:「外面有一明哨,卑職是暗哨。」

賈琮聞言點點頭,道:「也對……以後仇家越來越多,再小心也不為過。不過現在還不用……白天不設暗哨,夜裡再設。另外,日後外面還要加強防護,也要設暗哨。」

王闞沉聲道:「郭隊正已經在街角布哨。」

賈琮輕聲笑了笑,道:「好,那你先下去吧,夜裡再布哨。也別在這裡了,萬一過人,唬著人家。」

「喏!」

王闞一捶胸口,行一軍禮罷,往北走去,自後門而出。

直到走路時,門外諸人才發現,他竟是個跛子……

等王闞身影消失罷,賈琮對大家解釋道:「此人為我親兵,雅克薩大戰,王闞悍勇之極,強攻城頭時,因守城羅剎鬼密集,他就抱著一人,強摔下城,之後眾人效仿,才打開了一處缺口,攻破城池。只可惜,如此強卒,摔下城池後,腿骨碎折,不能再留軍中。因為是我帶人去將他從屍山血海中刨出,救了他的性命,所以後來就跟了我。」

眾人聞言,感慨其勇武,寶玉則奇道:「既然受了傷,為何不在家裡歇著?他們這樣為國負傷的兵卒,朝廷難道沒有撫恤?」

賈琮輕輕一嘆,搖頭道:「極少。況且,這些悍卒何等桀驁?怎甘受嗟來之食。家中又有父母親人需要養活,實難安心卧於榻上。」

寶釵輕輕抿了抿口,看著賈琮道:「怪道這些人對琮兄弟忠心耿耿,想來他們不止要報琮兄弟救命之恩,也要報琮兄弟收留之義。因為只有在這裡,他們才能有尊嚴的生。」

賈琮笑著點了點頭,對寶釵道:「所以日後大家要是無意中撞見了他們,也不必驚慌害怕。對於武勛將門而言,親兵與家人無異。若遇到突變之難事,也可前來喚人幫助。」

寶釵見之,知賈琮是對她而言,心中如蜜般甜美,輕輕一應。

吃了一肚子狗糧後,眾人入內。

……

這一回,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因見賈環、賈蘭在跟前不大自在,賈琮便笑道:「想到哪裡逛,只管自己去頑。不必跟在跟前,只是不要跑到水邊。」

賈環、賈蘭聞言大喜,就要跑走,卻被探春喊住。

探春對眾人道:「這園子有湖,沒人看著他倆容易出事,我還是看著他們罷。」

眾人見賈環一瞬間如被閃電擊中般,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姐,不由都笑了起來。

湘雲瞟了眼寶釵,笑道:「乾脆大夥也別聚在一起逛了,成日里在一塊兒也怪膩的,各逛各的最好!」

眾人聞弦歌知雅意,除了寶玉外都呵呵笑道極是。

一轉眼,探春便領著垂頭喪氣的賈環、賈蘭叔侄倆往凝曦軒而去。

湘雲同寶玉去了登仙閣,迎春則領著笑嘻嘻的惜春去了逗蜂軒。

最後,剩下寶釵和賈琮兩人留在原處。

看著雪般白皙的肌膚上,暈染了一層晚霞般的紅澤,賈琮輕笑了聲,道:「寶姐姐,就順著那條活水走走吧。」

「嗯。」

聽聞賈琮之言,寶釵柔聲一應,兩人順著一條曲徑慢慢往前走去。

此時天已入秋,園中遍地黃花。

不遠處一條小溪湍急流淌,溪水沖刷著河床中的鵝卵石,激起如雪水花。

一拱白玉石橋勾連兩岸之間,水畔一片疏林,紅葉翩翩如畫。

幾聲鳥啼清脆,卻愈顯得此處靜謐。

兩人緩緩前行,並無言談,然氣氛卻似愈發緊張……

素來淑雅大氣的寶釵,此刻彷彿快走不動道了般,步履越來越小。

她是真正在禮教中長大的姑娘,素來又最以禮教為重。

不是表面的,而是打內心中遵從。

唯有在賈琮身上,她才鼓起全身勇氣,抗爭過一回。

卻也只是淺嘗輒止,她與賈琮連見面的機會都沒幾次,更何況單獨相處?

還是在這樣唯美的秋景中……

她既喜歡的顫抖,又對這種類似話本中「私會」、「夜奔」的行為感到恐懼緊張。

就在她快要走不動路時,忽然感覺左手被一隻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握住。

寶釵一瞬間甚至覺得有些眩暈,站立不穩,就要往一旁歪倒去,然後就落入賈琮懷中……

不過賈琮並未乘人之危,他明白寶釵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也尊重她。

若是以強勢生生磨去她的性格,並非美事。

所以等寶釵穩住重心後,賈琮便放開了她,柔聲微笑道:「寶姐姐,你怎麼了?」

寶釵俏臉暈紅如血,杏眼中少見的慌亂。

憐人,動人。

她不是怕賈琮,而是怕自己失了禮,行為不端,讓賈琮小瞧了去……

想想方才自己崩塌式的表現,寶釵難過的落下淚來。

賈琮卻看戲似的哈哈大笑起來,愈發讓寶釵揪心。

不過賈琮再度握住寶釵的手,並試著用帕子替她拭淚。

寶釵既心慌意亂,又羞澀嗔惱,垂下頭婉拒。

就聽賈琮笑道:「寶姐姐太過追求完美了,對自己的要求也太高甚至太苛刻了些。

在我看來,生活中偶爾出些岔子,才更有真實的氣息。

差點跌一跤不會損害寶姐姐的美麗,反而更添一分生動。

雖然詩詞中的世界唯美如畫,可那終究只是臆想出的天地。

真正的人世間,還是由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俗,和磕磕碰碰的痛組成。

而想要在俗和痛的世間活出唯美雅緻的詩意,唯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寶釵聞言,甚至都忘了方才的窘意,還掛著淚珠兒的杏眼,痴痴的看著賈琮。

不同於後世飽經言情小說洗禮後「見多識廣」的女孩子們,寶釵從未聽過如此樸實無華卻又如此有道理的情話,這本就是她最嚮往的……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是一生的誓言么?

可是……

睫毛上的那顆淚珠,終究顫落而下,寶釵微微哽咽道:「可是……可是我娘……」

薛姨媽的態度,賈府人所共知。

金玉良緣之說,熱度始終未消。

若非賈母自始至終未開口,且彷彿更中意自己的親外孫女黛玉,怕有些事已經要擺到檯面上來說了。

這怎能讓寶釵不憂不愁?

賈琮卻啞然失笑道:「寶姐姐,還記得去年在你家廊下,我說的話么?」

寶釵看著賈琮緩緩點頭,落淚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賈琮搖頭道:「不是這句。」

寶釵聞言一怔……

賈琮緊了緊握著她的手,聲音溫潤而又堅定的道:「是我告訴你:一切有我!」

寶釵聞言,心裡猛然一定,怔怔看著賈琮,杏眼明亮。

賈琮微笑道:「或許對旁人而言,此事極難。可對我來說,只是略施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罷了。」

寶釵聞言,眨了眨眼,遲疑問道:「小手段?什麼樣的小手段……」

話本戲文中,因難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被逼死的才子佳人不知凡幾。

若只小手段就能解決,那麼那些殉情的鴛鴦們,豈不冤枉?

賈琮也遲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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