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上門請罪

待林誠和王成二人離去後,賈琮收拾了番心情,往內宅東廂而去。

時至今日,他手中的牌面已然不同,對付這等事,已經不需要再去借力了。

錦衣親軍雖然示弱十數年,那是因為蛇無頭不行,將熊熊一窩。

上一任錦衣親軍指揮使駱成,出身尋常,根本抵不住貞元一脈勛貴的威勢。

再加上,當初武王初自囚那幾年,雖自困龍首原,但世上沒有哪個敢輕忽於他。

武王親自下命屠殺飛魚,哪怕是崇康帝登基的前五年內,依舊不時有身著飛魚的錦衣親軍在路遇中被貞元勛貴隨手殺死。

這等情況下,崇康帝甚至不能為其做主。

錦衣親軍也就喪失了天子親軍的尊嚴和意義……

但是,現在世事變化,又不同了。

崇康帝威權漸隆,如今再無擅殺錦衣親軍之事。

當然,也和錦衣親軍不再穿飛魚服有關,且都繞著貞元勛貴走。

但賈琮相信,即使錦衣親軍再偶遇貞元勛貴,也無人再敢擅殺。

而他,也不是駱成。

以現在手上這副牌,他若是連一個紈絝和一個六品小吏都對付不了,崇康帝大概會直接考慮換人吧……

將瑣事丟於腦後,賈琮往邢夫人廂房而去。

……

「進去通秉大太太,就說不孝子賈琮回來了,想給她請安。」

東廂游廊下,賈琮對侍立在門口的丫鬟說道。

丫鬟萬福之後入內稟告,未幾而出,面色微微古怪,道:「大太太請三爺進去。」

賈琮聞言眉尖輕挑,眼中閃過一抹訝然。

他原是以為還會像過往一樣,邢夫人不願見他,只讓他在門口磕頭,卻不料……

不過他也不會畏懼什麼,與丫鬟頷首之後,推門而入。

甫一入門,尚在外間,賈琮就能隱隱聞到一股腐臭氣味。

外間坐著兩個婆子,見賈琮進來忙賠笑請安。

賈琮頷首之後,問了兩句邢夫人的情況。

兩個婆子揀好話說了一籮筐,什麼思念三爺,盼三爺歸云云,賈琮也只當頑笑。

直到裡面傳來一陣空洞的咳嗽聲,兩個婆子才止住意猶未盡的討好。

她們做夢都想讓邢夫人示好賈琮,如此也能給她們落些好處。

不然白守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真真沒有盼頭。

賈琮自然明白她們的心思,微笑道:「諸位嬤嬤用心侍候大太太辛苦了,琮無以為報,明日放賞,每人紋銀二十兩,只盼諸位嬤嬤能夠再盡心侍奉大太太,待大太太痊癒之日,琮不吝以百兩金銀相贈。」

兩位嬤嬤聞言驚喜過望,跪下給賈琮行大禮。

不過等裡面再傳出氣急的咳嗽聲,賈琮便入內了。

……

相比於外間,裡面的空氣已經不能用污濁來形容。

而是如爛洋蔥般刺鼻辣眼。

因為窗子被厚厚的帷帳遮蔽著,屋子內只遠遠的點了盞幽暗的蠟燭。

屋內昏暗陰森,還迴響著邢夫人一直哮喘般的呼吸聲。

在裡面侍候的兩個小丫頭子面色蒼白憔悴,楚楚可憐……

賈琮看了兩人一眼後,伏地對床榻上睜著眼看著他的邢夫人道:「賈琮恭請太太安康。」

邢夫人面容蠟黃,眼睛泛著血絲,枯瘦如柴,十分可怖。

她枕在錦枕上,側著頭看著賈琮,見他身著一身飛魚服,本就吃力的呼吸,愈發沉重了。

如風箱一般,發出「吼」「吼」的空響聲。

過了半晌,才聽邢夫人極為吃力問道:「你……承爵了?」

賈琮恭聲道:「回太太,琮蒙聖恩,得襲二等伯之位,特來向太太道喜。」

邢夫人臉上哪有一絲喜色,她目光陰森恐怖的盯著賈琮,似準備要用眼神將他嚇死……

哪怕是賈璉承爵,承個三等將軍,也比這個庶孽承爵來得強。

邢夫人自知當初是如何苛虐賈琮的,她一萬個不相信,賈琮會心懷純孝,認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會孝敬於她。

她也不稀罕哪個來孝敬她了,她如今生不如死,受盡折磨,偏又不敢死,不願死……

這種矛盾的心態,讓她嫉恨世間一切,嫉恨賈府一切,上至不公的賈母,再至鳩佔鵲巢心裡藏奸的二房,再至天打雷劈的不孝兒子賈璉和兒媳王熙鳳,最後還有眼前這個孽障。

她恨不得所有人陪她一起死,那樣她才甘心去死。

否則,天地不公也!

只是,她如今連說話都費勁,又能有什麼法子?

可又不甘心原本屬於賈赦和她的家業,被一起子奸賊霸佔。

她必須要想個法子,奪回,至少分潤一部分,才能甘心。

而想做到這一步,只靠她自己是不行的。

邢夫人明白自己的身體,儘管她死活不願閉眼,可再怎樣強撐,也撐不了幾年了。

如今連沐浴更衣都只能在床上,任由丫鬟操持,說話尚且費力,她又能怎麼辦呢?

所以,她一定要尋個可靠的人來幫她。

若是王善寶家的沒被打發去黑遼莊子上,她倒是把好手,可惜,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除了王善寶家的,她還能尋哪個?

邢夫人緩緩陷入了沉思,廂房內一片死寂,恍若墳墓。

賈琮也不急,他有足夠的耐心,等邢夫人讓他離去。

好在,沒過太久,邢夫人喉嚨里的「呼嚕」聲忽地急促,賈琮從心事中回過神,抬頭看去,竟見邢夫人原本森然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片火熱,她死死盯著賈琮,雖艱難卻也堅持著問道:「你可還有一點孝心?」

賈琮輕聲道:「身為人子,琮不敢不孝。」

這當然是場面話……

邢夫人聞言,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只是襯在乾瘦蠟黃的臉上,愈顯恐怖,她聲音干咧道:「有孝心……就好,我……我一輩子,沒兒沒女,如今身子不安,想……想見親人。」

賈琮聞言,眉尖輕輕一揚,道:「不知太太想見哪位親人?是二嫂子么?」

邢夫人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厭棄,口中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恨聲道:「她算哪門子親人?你們……你們都不算!」大口喘息了幾口後,又道:「南省,我還有……我還有胞弟在。你讓人……讓人請了來。」

邢夫人的胞弟,算是賈琮的舅舅了。

在這天大地大娘舅最大的年頭,請回這樣一人來,顯然不是便宜的好事。

賈琮卻並沒怎麼在意,點點頭道:「還不知太太胞弟姓名為何,家住何處?」

邢夫人見賈琮並未口稱舅舅,惱哼了聲,道:「他叫邢忠,字國全。家住蘇州玄墓山蟠香寺附近,你自去尋便是。」

賈琮記在心裡,頷首道:「太太放心,最多三月便能請來。另有一事要請太太的意思……因琮於戰場上薄有微功,陛下隆恩,除賜琮二等伯外,另將東府相贈。如今琮要搬去東府,不知太太可願隨……」

話未說罷,就聽邢夫人一迭聲急促的咳嗽,似快要將肺都咳出。

賈琮有些無辜的看著面色血紅如鬼的邢夫人:「太太,您怎麼了?」

……

自東路院回到墨竹院後,就看到墨竹院門前已經停了三四駕馬車。

由才總角的小幺兒牽引著騾馬,又有健婦從院里,將一個個箱籠搬上馬車。

待馬車裝滿後,駛向外面……

賈琮進門後,見小院里也堆滿了箱籠,除此之外,覓兒、娟兒四個小丫頭子,還一人背著一個小包袱,正被晴雯等取笑。

滿院歡聲。

眾人見賈琮回來後,忙歡喜迎上前,圍著賈琮看,似怎麼也看不夠。

平兒笑道:「封大娘、柳嫂子和二奶奶派來的八位嬤嬤,先往東府去了,先將東廂收拾出來。那八位嬤嬤原就是東府的老人,幾輩子在那邊賣氣力,如今回去了也便宜。二奶奶說讓三爺先暫用著,有不合適的再打發回來。其她的丫鬟們,問三爺是從這邊調,還是去外面買?原東府的丫鬟,連同之前那邊府上的一些姨娘們,都被遣散了。」

賈琮心道看來東府不幹凈的事這邊也都知道,不然不會將丫頭和姨娘全部遣離,他點頭道:「如此便極好,再請人將廚房料理妥當,暫時就差不多了。大太太不過去,尤大嫂子和秦氏自有身邊的丫頭婆子侍奉。咱們自己住的地兒,少請些外人,便宜些,也少些是非。」

平兒等聞言都笑了起來,連連點頭。

晴雯高興道:「正是這個理兒,咱們一天到晚閑在家裡做什麼?都有手有腳的,就這麼點人,自己的事自己做!」

春燕卻撇嘴道:「那你的馬桶可別讓我倒……」

眾人:「……」

一個個紅了臉的丫頭都瞪向春燕,晴雯更是面紅耳赤的直接上手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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