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再請

「主子……」

見崇康帝大笑之後一個眼神看過來,戴權忙躬身賠笑上前。

崇康帝見怪不怪,吩咐道:「看看清丫頭到何處去,是往慈慶宮哭訴去了,還是去龍首原了……」

提到龍首原三個字,崇康帝眼睛微眯。

這座皇宮裡,也只有他才能提這三個禁忌之字。

然而即使他,提起這三個字時,也覺得有些拗口不自在……

戴權聞言唬了一跳,不敢多言,應下後,貓兒一樣的退了出去。

未幾而歸,答道:「回主子,御林侍衛看見清姑娘在宮門口哭了一會兒,就往龍首原去了。」

崇康帝聞言,笑了笑,道:「她是個聰明的,天資極佳,怪不得能相中賈琮……」

提起賈琮,崇康帝眉尖輕輕一挑,想了想道:「派人去告訴賈琮,讓他大氣點,不許和清雅丫頭鬧。老九看人其實還是老道,就該把他身上的清高迂氣給打磨掉。他這回能不能保命,都要靠清丫頭了。沒這層關係,朕都保不住他這條小命。軍方自成體系,針扎不入水潑不進。憑白出來一個不守規矩的,進來分潤戰功,想他死的人不知多少。不靠清丫頭,哼,他就不用再想回來了……」

戴權聞言,小聲問道:「主子,就這般給他說?」

崇康帝狠狠瞪過來,罵道:「好糊塗的狗奴才!」

這等話能明說么?明說如此,他這個皇帝還有何體面在?

若不是戴權是他在潛邸時就跟著的奴才,素來忠心耿耿,又替他執掌著中車府,這等蠢奴才早就被發落到浣洗局裡刷馬桶去了。

混賬東西!

戴權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忙賠笑道:「奴才明白了,奴才明白了……」

……

賈府,前廳。

賈琮送走一黃門侍者後,就見賈政、賈璉等人都面色古怪的看著他。

賈琮苦笑的搖了搖頭,道:「這個口諭,我也不解何意。」

賈璉有些酸溜溜的道:「三弟生的好,讀書又讀的好,還會賺銀子,還會寫詩詞,不怪人家中意你,我要是個女的……咳咳。」

見賈政賈琮怪異的眼神,賈璉忙止住話頭,乾笑道:「怪道三弟先前說,這次去璦琿城從軍是陛下恩賜的,如今瞧來果然如此。換個人家,哪有這樣的聖眷?陛下還派個小黃門兒來傳這樣的家常話,了不得!」

賈政面色也和緩了許多,頷首道:「雖如此,卻也大意不得。苦寒蠻荒之地,不是鬧著頑的。璉兒,藥材都準備齊全了嗎?別的都省得,這個萬萬少不得。」

賈璉笑道:「桂枝、芍藥、葛根、大棗、附子、麻黃、茯苓、人蔘……各都準備了一大包!就是見天吃都夠……呸呸呸!我竟說了放屁的話……」

賈政懶得理他,又問道:「隨從可都選齊了?可有推諉不從的?」

賈璉笑道:「倒是有不少人給我送禮想逃苦差事的,卻哪有這樣的好事?挑了十八個家生子,都是穩重能幹的。又有十八個馬奴,都是騷韃子,喂的一手好馬,也是家生奴才,還是當年太祖爺爺時,掃平蒙古後封下來的家奴,也都是本分老實的。咱們在黑遼本就有莊子,烏頭山距離璦琿城雖有些距離,但和寧古塔那邊不算遠。再從寧古塔轉往璦琿城,就沒多少路程了。回頭寫信給烏庄頭,常送些給養過去。三弟若是有甚需要,也只管吩咐便是。」

賈琮點點頭,道:「我記下了,多謝二哥。」

賈璉擺手道:「自家兄弟,謝什麼?」又問賈政:「老爺可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賈政聞言,想了想,忽地嘆息一聲,道:「琮兒走前,再好生往大老爺床前磕個頭罷。」

此言一出,前廳內忽地安靜了許多。

賈璉猶豫了下,道:「老爺,若果真有個萬一,難道三弟不能回來?」

賈政瞪眼道:「若只是隨軍駐紮九邊也罷,可璦琿那邊正在戰事中,你見哪個戰場上的軍卒打到一半,後方報喪就要回家的?咱們到底是以軍功起家的勛貴門第,雖亦以孝道治家,但能在戰場上立下軍功,保證門楣不墜,便是最大的孝道。」

賈璉聞言登時不出聲,賈琮也感慨不已。

這也是前世一個疑惑……

一本紅樓里,著實死了不少人。

可是,衣麻戴孝的卻幾乎不曾見過。

唯獨鬧出一次孝事,還是王熙鳳抓姦尤二姐時,將賈璉告到衙門,才提了什麼國孝家孝,但也只是個幌子罷了。

不說別人,就是黛玉,母喪在前,父喪在後,也不過爾爾,依舊穿紅著翠。

所以可見,紅樓世界裡的孝在生前,不在身後。

聽聞賈政的安排後,賈琮緩緩點了點頭,沉吟了稍許,道:「老爺,雖然兵部的公函要求在十月中至璦琿大營,還有近兩月時間,可關外此刻已經下雪,路途不好走。所以侄兒打算,後日一早出發。」

「這樣急?」

賈政、賈璉聞言紛紛一驚。

賈琮搖頭道:「寬裕點時間總是好的,路上不必急著趕。」

賈政聞言,輕輕一嘆,面色有些落寞道:「家裡果真是落寞了,要是你祖父還在,怎會有今日之難?」

縱然武王光耀千古之時,榮國公賈代善亦是不容忽視的一大軍頭。

整個開國功臣一脈,唯有榮國公傳至第二代,這也是榮國府之前如此超然的緣故。

可現在……

寧國一落,榮國已然有獨木難支之相。

賈琮笑著勸慰道:「老爺,事在人為。祖宗當年篳路藍縷,以啟山林,比今日之難何止百倍?卻依舊創下了這份家業。侄兒雖不才,卻亦有志氣,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看著容貌神俊的賈琮目光中的自信,賈政老懷甚慰道:「好,好啊!琮兒所為已經是光宗耀祖了,你那幾首詞,必能流傳百年,那四言,更能名震千古。這次出征,我不盼你建功立業,也不求你於武功上追趕先祖,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歸來,我就心滿意足!那樣,才是真正的大孝,你記下了嗎?」

賈琮躬身領命。

賈璉正想說些什麼,前面門子卻來通秉道:「老爺、二爺、三爺,外面來了永興坊葉家的馬車,說是要請三爺去哩。」

賈政、賈璉、賈琮三人聞言,面色均微微一變。

方才崇康帝派黃門傳下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命賈琮不準和葉清鬧脾性,卻不想是應在這裡。

連宮裡都知道如今賈琮對葉家的不喜,可想而知,賈琮此刻的心情。

當日在武王府受辱,又在宮裡經歷那一遭,賈琮心中的屈辱是這個時代任何人都想受不到的。

和在賈家受氣不同,在賈家,任何時候賈琮都有掀桌子的能力,也有遊刃有餘的自保能力。

可是那日在武王府,及後來在宮裡面聖時,那種生死榮辱俱被人掌握,身家性命都在人一念之間的感覺,著實令賈琮發自心裡的厭棄。

奴才二字,簡直令人作嘔。

雖然即使在崇康帝面前,他也不必自稱奴才,可實際地位又與奴才有何不同?

生死皆操於人手!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當日無故將他喚去武王府的葉清。

搭上一首詞不說,連原計畫絕不輕易暴露的青黴素,都被泄露出去,卻僅僅是為了自保。

此刻聽聞葉清又喊他去,賈琮打心底里感到厭惡,哪怕葉清是個極美也極出眾的女孩子。

更讓他厭惡的是,因為宮裡剛才傳過話來,他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

使得他目光中幾乎掩藏不住的屈辱和憤怒!

只是這種屈辱和憤怒,在賈政和賈璉眼中,卻顯得有些沒來由……

皇帝親傳口諭勸和,這是多大的體面和恩寵?

葉清身為太后母族唯一的傳人,被她青睞,不該在心裡偷樂了嗎?

賈政見賈琮氣色不對,便喚了聲:「琮兒,可有何不妥之處?」

賈琮聞言回過神,吸了口氣後,強壓下心頭的負面之感,微笑了下,搖頭道:「並無事。」

賈政見之笑道:「既然無事,那就去見見罷。雖然吾家世子絕不可能入贅,但也不好生硬的傷了和氣。再者,如今軍中多是武王舊部,葉家那位芙蓉公子,最得武王寵愛,世所皆知,你和她相處的好,總有益處。說起來也是可惜,你若是去西北隨軍,還能有你祖父舊部照拂,在黑遼之地,卻一個也無……」

賈琮聞言點點頭,受教後就出門而去。

既然打定主意見最後一面,就沒有再拿捏什麼了。

只是此次他並未乘坐葉家馬車,而是帶著兩個隨從,騎馬趕往東城。

……

永興坊,葉府。

宣寧堂。

葉清心裡其實有些忐忑的,說來有趣。

分明是她不求回報的在做善事好事,可卻又不能讓人知道。

到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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